藏心动 第2章 第 2 章

谢雁泽拖着一个二十四寸的黑色行李箱走出车站，踩在一道道裂缝弯曲蔓延的水泥地上，周围的建筑墙面因长期积灰变成了脏褐色，谢雁泽第一念头就是，这地方很破，说是县城，但是连火车站也没有只能通大巴才能到，放眼四周，高出十层的建筑物不超过一座，还是车站几百米远的酒店。

黑白色运动鞋网面上沾了泥点，谢雁泽嘴角一扯，心情烦躁。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几下，看了眼屏幕上的微信语音通话，接通放在耳边就听那边人说：“儿子，感谢爹不，现在在哪快活？”

眼前除了卖煎饼的小摊就是一个劲问人去哪的出租车司机，谢雁泽闷声：“滚，还想再打架。”

段浩悠哉地靠在私家车后座软垫上，翘着二郎腿，刚出院心情大好，语调都比平时轻快不少：“你来呀。”话一说出嘴，段浩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怎么像上赶着挨揍呢，好在，谢雁泽早离开凤遥了。

段浩就是老师口中那个市长的宝贝儿子，生日会上打架也是货真价实地打，拳拳到肉，段浩摸了摸下颌处还有点发紫发硬的地方，谢雁泽那个狗东西下手真狠，两天了这地方的淤青还没消掉，不过他也没吃亏，谢雁泽的脸伤不比他好。

“……”好贱。

“我这次算是帮你摆脱家里了，想过接下来干嘛不？”段浩自问他这兄弟做的仁至义尽了，自己生日会上演被打场面，事后还委屈巴巴说自己哪哪都疼，在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啥毛病的情况下硬生生赖在医院留观两天，闻了两天药水味快吐了。

“当回学生。”谢雁泽抬手招了辆出租车，看着司机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自己坐到后面，关上车门和司机说：“紫藤华园。”

段浩等谢雁泽和司机说完话，嗤了声：“你？别搞笑。”

半晌，段浩用半正式的语气说：“逆了几年，也是该好好做回学生了。”

——

谢雁泽没想到破旧的小县城会上演堵车一幕，看司机把车熄火，双手离开方向盘开始打电话，这情况貌似经常发生。

说完电话，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心想自己儿子以后能长这么帅他做梦都能笑醒，其他不好说，但这张脸不愁娶不到媳妇啊。

谢雁泽看着窗外，行人道稀稀散散的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透明塑料袋不紧不慢地走。

下午五点三十分，这条路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堵上二十来分钟，司机有事转头满脸不好意思地和谢雁泽说：“小伙子，我儿子现在放学了，我要回去给他做饭，你能不能就在这下车，紫藤华园离这也不远了，前面路口左转走十分钟就能到，车费我给你减半，十块钱。”

谢雁泽扫了车窗边的付款码，付完车费把手机放兜里说：“好。”

“小伙子，从这条路到路口左转就能到。”司机小半个身子露在窗外，怕谢雁泽走错路特意提醒一句，准备掉头。

“谢谢。”谢雁泽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立在身侧回他一声。

路边都是商铺，商铺前的红青色砖块常年被消磨，变的坑坑洼洼，行李箱轮子时不时发出咣当的声音，晚饭的时间，路边的包子铺大排档热热闹闹地挤满人，小摊的塑料桌子甚至摆到了马路边上，顾客也不在意路边风灰，吃着小龙虾喝酒划拳，这个小县城不发达更多的是生活气息。

谢雁泽拉着行李箱一路避开摊点人.流往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细细可闻的声音一直环绕在耳。

“喵～喵～”

“喵～”

谢雁泽第一次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家伙跟着他，小猫通体白色，唯独鼻子是黑色，白毛沾了泥水，整只猫瘦的皮包骨，明显是被人丢弃的，见谢雁泽回头小尾巴炸了毛，两只后脚踮着地，做出防备的动作，蓝色猫眼呈窄细的线型椭圆警惕地看着他。

“喵喵～～”

他回头，小猫后退两步，再回头，小猫同样警惕地后退两步，但一直跟着他不走。

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牌后面的马路，路上没人，谢雁泽手松开行李箱拉杆，用左腿蹲着，右腿半跪膝盖不碰地的姿势看着那警惕又可怜的小猫，右手摊平，掌心向上往小猫闪躲的方向放，食指和中指弯曲勾了勾，小猫先是炸毛盯着他看，察觉没有危险信息后，四只脚缓缓蹭过去，黑色小鼻子在谢雁泽指尖上嗅了几下，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尖在手心上舔了几下，小猫的舌苔上有小刺，割在手心上不疼但是痒痒的。

谢雁泽心头一软，和小猫说：“你也没家么。”

“回去找同伴吧，我也回去找我的同伴了。”谢雁泽直起身，拖着行李箱接着走，他现在是要寄住在快八年没见过的外婆家，礼物还没带就带只猫过去蹭住貌似不大合适。

———

放学铃一响，校门口立马热闹起来，卖灌饼、串串、臭豆腐的铺子转眼忙活起来，陈枝洛背着一个水粉色帆布书包穿过人群往公交站牌去，公交车15分钟一班，等车期间陈枝洛处于放空状态。

全荣学校在公交总站旁，发车的第一站，在这等车不用担心没空位，所以只要离全荣高中不远的乘客都会跑到这来坐公交，陈枝洛视线落在车站后面的小山，绿油油的，她看过很多次但一直没去过那座小山，有次来了兴趣往小山徒步过去，结果只是看着近实则远得很。

远眺的视线里出现一群人，五六个男生，穿着全荣的校服，全荣校服是普通的蓝白运动款，只是胸前图案是全荣的logo，唯一不同的一点是logo颜色是按年纪区分的，高一是绿色，高二是红色，高三是蓝色，据说根据logo颜色区分年纪是校长一气之下拍板的，建校不久校长在教学楼后面小竹林抓到两个抽烟的，说了句高一的人就跑了，然后校长翻遍高一结果在高二班里找到的人，于是就有了今天三种颜色的logo。

有两个男生校服是脱掉搭在肩上的，其余三个校服拉链敞开，但能看清楚他们胸前的logo颜色和陈枝洛的一样，红色的。

“呵，贾昊也是个没种的，才两回吓得不敢出来。”

“没种你还让我们也去，要不是林哥出面了，贾昊能不敢出来？”

“哥们你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怎么说话呢，我得了便宜卖乖，你打架我没帮过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黄头发的男生被这么说明显不乐意，上前兀然勒住另一个男生的脖子，动作幅度过大，被勒的那个人脚下一个趔趄，两个人斜斜倾倒，撞向公交站牌这边，陈枝洛还没反应过来，左胳膊就传来痛感，连带着她也没站稳，可能她要被那两个人压着载到地上。陈枝洛嗓子发出响声，怕疼下意识闭眼，两秒后，没有想象中的擦地疼痛感。

“滚开。”头顶处传来冷漠的声音，不知是对两个男生说的还是对陈枝洛说的，那两个男孩子稳住脚跟瞬时起身，胳膊上的负重突然消失，陈枝洛也急匆匆后退两步，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枝洛抬头，一张放大版的脸倒映在瞳孔里，视线逐渐清晰。

这个人

她见过的

在警告栏上。

许是陈枝洛的道歉声太小，蚊子声一般，林尧低头看向陈枝洛微扬起的脸，安安静静的像只无辜小猫，但眼睛里很精彩，畏惧夹杂着气愤，却敢怒不敢言。

一低头，一抬头，静止僵持了几秒，黄发男孩吹了口哨：“尧哥，说话这么狠干嘛，别吓着人小姑娘。”

刚刚被勒的男生反应过来，看着陈枝洛也穿着全荣的高二校服说：“同学，不好意思，我们也是不小心撞着你。”

陈枝洛眼睛温润，软声说：“没关系。”

似乎真被吓着了，林尧感觉肩膀被她脸贴着的地方微微发热，提重语气对黄毛说：“我他妈说的是你们两个滚开，脚没发育好不会正常走路？”

黄毛呵呵笑着：“会走、会走。”

公交车到站，陈枝洛一头溜进车厢最后面一排位置，只求别再遇到他们。

“尧哥，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坐公交车。”

“闷死了，打车不好么。”

“尧哥这边来，窗口透气。”

陈枝洛怪自己听力太好，他们说的什么话都能一字不落听到耳朵里，她除了知道为首的林尧外，其他人一个不认识，但从他们的说话当中能听出那么一点讨好的意味来。

在其他人的说话声中，林尧目光锁定到了后排，更是略过他的那群兄弟，拉链敞开的蓝白校服衣摆在迈腿的动作下有幅度摆起，径直走到最后排，坐到了陈枝洛旁边，黄毛和其他人带着八卦彼此交换了眼神，说起了别的话题。

陈枝洛坐在里面，林尧在她手侧，周身都是林尧的男生气息，陈枝洛没办法只能一直往窗外看。

“你怕我？”林尧胳膊撑着前面座位的靠背，有点戏谑地说。

陈枝洛后背一紧，心跳很快，木讷地转头说：“为什么要怕？”

林尧眼尖抓住了她的小动作，勾嘴笑了声，动作幅度很小，“没听过全荣林尧脾气最不好吗？”

“……”陈枝洛无语又胆怯状态，眨着茫然的眼睛说：“可我没惹过你。”

林尧扯着嘴角，没笑出来，这孩子太天真，如果惹了事才算结梁子，那他们每天会少多少‘乐趣’。

林尧打量了几眼陈枝洛，看到校服上的红色，问：“你几班的？”

陈枝洛不说话，林尧他们应该不敢在公交车上揍她，她怕后面林尧在学校找她麻烦。

见女孩安静看向窗外，也不转头回他话，林尧饶有耐心，又问：“名字总能说吧？”

“……”

陈枝洛心跳很快，靠窗里的那只手攥紧了校服裤子，依旧不想说话。

公交车到了一中站牌，这个点人很多，上车下车都要费很久时间，陈枝洛有了想要中途下车的念头。

林尧是胳膊撑着头，脸偏向陈枝洛的姿势，他眼光往下瞟了眼，女孩脚步动了动，她这样举动很容易看穿，轻声浮语地说：“你不会因为怕我提早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