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37章 上元

醒来的简青梧在辰时敲着脑门走出了紫微宫，等候在外的是青雀，「你这是怎么了？」

简青梧道，「昨晚喝醉了，不记得了，就睡着了。」

青雀看她衣服还穿着昨天的，浑身上下不仅有酒味还有浓郁的芳香，也是鄙夷道，「你这是在花园里睡了一宿吗？怎么头发跟衣服都乱糟糟的。」

简青梧大概能回想起来，「昨天跟……鸣玉她们喝酒了。」

「你去瑶华宫了？」

简青梧摇摇头，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不太舒服，摆手道，「不说了，想回去沐浴。」

青雀见她也没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安慰她道，「水都备好了，今日就别再去紫微宫了，我早上来等你的时候，帝君都走了。」

简青梧煞有介事的点头，猛然想起，「昨晚我——」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被帝君抱着去寝殿的，还没有芝兰的陪伴，这过程不禁让她想入非非，可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接下来的事，「怎么搞的……」

青雀道，「我哪知道你怎么搞的，离我远点，一身香味是要熏死人吗？」

简青梧自己也嗅了两下，香味夹杂着酒味冲得她差点咳嗽，「算了……不抱期望了。」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又喝了治疗头疼脑热的汤药，简直一身轻松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正当她要出去走走时，司命星君造访了，容光满面的念叨走来，「不得了不得了！当真不得了！」

简青梧迎了出去，好奇道，「发生何事了？说与我听听。」

司命道，「还不是你吗？我说你呢。」

「我……怎么了？」

司命一脸猫腻，「还不同我说，昨日鸣玉可都告诉我了，瑶华宫的仙女们也惊呆了，说你众目睽睽之下，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堂而皇之的勾引帝君。」

简青梧差点没站稳，「……什么？」

要不是司命说得这般正经，她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司命道，「稳住啊……昨天现场不是很稳吗？」

「什么稳不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司命道，「哦了解了……你应该是醉了，所以才那般大胆的。」

「你说清楚些，我对帝君做什么了？」

司命理所当然道，「就是鸣玉她们告诉我说你趁着酒劲儿拉扯帝君，帝君不仅没一剑送你上西天还伸手扶了你一把。」

「就这？」

司命道，「你还想怎样？」

简青梧道，「我喝醉了你也会扶我吧。」

「那不一样，能让帝君亲自扶的……除了大有来头、那就是你了！」

简青梧不屑扬眉。

司命道，「她们说的可不仅如此啊，描述得那叫一个详尽，我刚才是说得委婉。」

简青梧眯眼。

「她们说你衣衫不整的倒在帝君身边……懂了吧？」

简青梧受惊，低头回忆，「我当时……」

青雀却紧张道，「没被打吧……刚我伺候你沐浴，好像也没伤着哪里啊……」

简青梧推开她的手，「你别听他瞎说，我那是不胜酒力想睡，所以才失态的。」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已经被赶出紫微宫自此不再接待了，你对比一下。」

简青梧道，「上一个谁啊？」

「还能有谁？杜若仙子啊，她之前也在紫微宫跳过舞，还跳给战神看，挑了个帝君回紫微宫的时间看个正着，这才被戳破的！」

这个料跟昨天鸣玉说的对上了……

「所以敢在紫微宫再次跳舞的，你是真的令人刮目相看。」

「那不是我，我没跳舞，是我找瑶华宫的人来玩的，她们跳的。」

司命摆摆手，「昨日战神殿下也在啊？」

简青梧点头，「嗯，不过大家没有对他乱来，都很尊敬他的。」

「我懂，」司命一眼看透，「瑶华宫的仙女还是有些分寸的，听说是昨天帝君回来得早了才撞上的？」

「……对。」

「大伙儿都期盼着战神能尽早放下往事向前看呢，这也是帝君的一桩心事。」

「哦……我明白了，难怪昨天战神说什么放下了……帝君就饶恕他了。」

「帝君还期待他去争取俪姬呢！」

简青梧撇撇嘴，「帝君……算了，不予置评。」

司命笑道，「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让帝君自己去争取？」

简青梧瞪眼，「那还是交给战神师兄吧！」

「对了，今日是上元节，听闻玉蟾宫那边会置办一场盛宴，我是来通知一下你的。」

简青梧道，「玉蟾宫的话……」

她倒不是很想去，想避嫌。

「鸣玉她们也去，瑶华宫的都会去，听说储君殿下会让夜神给那一片地儿拉上夜幕，定制了宫灯千羽供大家放飞呢！」

这听得青雀很是心动，「真的吗？那我想去。」

司命道，「去啊，玉蟾宫会欢迎的。」

简青梧看向青雀，「那你跟鸣玉走，记得早点回来。」

「仙子不去？」

简青梧摇摇头撑起下颚，假意赌气道，「不太想去，她们才说我坏话，不想见她们。」

司命笑起，「她们说的可都是实话，是你自己太迟钝了吧？之前我还在为帝君服用绝情丹一事消沉，没想到你这边这么快就破解了啊！」

简青梧也觉得自己有戏，心血来潮道，「既然是节日，那我去中枢神殿看看帝君吧！」

今日的中枢神殿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简青梧问道，「帝君呢？」

守卫的天将道，「帝君方才离开了，应该是回紫微宫去了。」

此时还有一两位神仙急着找帝君，简青梧便结伴跟他们走向紫微宫，其中一个道，「近来数月帝君在中枢神殿的时间都不太确定啊？」

「是啊，发生何事了？」

简青梧被他俩人看了一眼，纳闷，「我不知道啊，我也找他。」

通传过后，简青梧快步走向她的花园打算去摘点好看的花卉，结果却发现帝轲在给这些花叶浇水，「帝君？」

帝轲回头，「这么快？」

简青梧不解，「什么快？」

芝兰道，「方才帝君回来见你离开紫微宫了，又让人去宣了。」

帝轲还要说话，另两位觐见的神仙已走过来，拜谒道，「帝君。」

帝轲放下手中的事情，对简青梧道，「在此处等我。」

简青梧目送他离开，接下他的活儿，惊叹道，「没想到帝君会给我的花儿浇水。」

芝兰猜测道，「一定是昨日被瑶华宫的人折走了太多，这光秃秃的不太好看，帝君心生怜意就给她们多浇点水了。」

简青梧连忙收手，「算了，浇多了也不好，这样差不多。」

芝兰接过水壶问道，「帝君可能要有一会儿，他方才嘱咐下厨做了些元宵，仙子要尝一些吗？」

简青梧这还没怎么吃东西，正是饿着，「好啊，麻烦你了，我去房里等。」

芝麻馅儿的元宵黑白分明，小小的刚好一口一个，喜欢甜食的简青梧从心底里佩服紫微宫厨子的手艺，「真好吃……可惜帝君不懂享受，放着这么好的厨子不好好利用。」

芝兰笑道，「那厨子是近几年才召来紫微宫的，尽给你一个人做菜做饭了。」

简青梧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照顾我这个贪恋口腹之欲的人，帝君真是有心了……」她舀着碗里剩余几颗的元宵，质疑道，「绝情丹真的有用吗……我怎么觉得我的机会越来越多了？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你们助攻得太好了，都让我忘了帝君是个无情无爱的人了。」

「帝君自然不是无情无爱之人，他很照顾自己人的，可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简青梧笑得灿烂，「自然是成为帝后的机会呀！」

芝兰莞尔，「那你努力，我看好你。」

简青梧正想着攻下帝轲的雄图伟略，这会儿帝轲也走了过来，芝兰告退，他道，「你是过来领罚的么？」

简青梧不解，「不是，我是过来陪帝君过上元节的。」

「昨日之事可还记得？」

她记得，经司命那样一提醒，更是清晰完整的记起了，便回答得干脆，「不记得了。」

「要我把昆仑镜拿来吗？」

简青梧赶紧制止，「想起了！想起了……一些。」

帝轲坐下道，「错在何处？」

「我……我不该叫瑶华宫的仙女们过来给我跳舞，也不该喝酒……哦，还不该叫上战神师兄。」

帝轲道，「还有呢？」

简青梧想不起来，「还有吗？」

帝轲蹙眉。

简青梧不可思议道，「难道我昨日回到房里……又轻薄帝君您啦？」

她是真不记得，因为早就睡着了，帝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半路就睡着了。」

「哦……那、那还有什么？」

「你昨日修炼的成果呢？」

简青梧愣住，「帝君……要看吗？充乐？！」

帝轲所言自然不是什么舞乐，被她这么一回答气得脑壳儿疼，「我让你炼的四方之神召唤术呢？」

简青梧低头，「没学会……召唤不出来。」

帝轲叹气，「好……你尚不是神籍，是我操之过急了。」

简青梧搅着元宵，眼睛看向别处，帝轲道，「快冷了，吃吧。」

庆幸的简青梧一口吃下一个，抬眸看向关注她的帝轲，「帝君……要吗？」

「还……挺好吃的。」

她舀了一个放在勺中，也不知该不该递上去，毕竟被拒绝的话会很没面子，帝轲道，「尝一个吧。」

毕竟这是他吩咐做的元宵，一个也不吃有点过分，会伤了厨子的一片心意。

简青梧赶忙靠近些，喂到他嘴边，帝轲不解其意，他所说的尝试自然是让芝兰再去拿一份，却想简青梧会递上前来，在她目光灼灼之下，帝轲也不忍推却，一手拉过另一边的衣袖凑过去吃下，简青梧看着此情此景激动万分，恨不得出去翻两个跟头，表面上还得维持平静，「……好吃吗？」

帝轲道，「又不是你做的。」

简青梧惊到，「帝君想吃我做的吗？我可以去学的！」

看来她又很好的扭曲了他的意思，帝轲忍住自己被反复误解的情绪，「……不必。」

吃完元宵简青梧还想挥手送别帝轲，却想他起身道，「随我来。」

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的简青梧心想着刚才的气氛也不错，怎么这么快就又严肃起来一副要找她算昨天的账的态度。

等走出紫微宫，远方的九重天中央已百年难得一见的拉起了天幕，玉蟾宫的上方是漆黑一片，逐渐亮起的宫灯升空飞远，点亮夜空，它带着神仙们的心愿祝福，飞向更远的苍穹。

帝轲见她目光停留在那一处，问道，「想去玉蟾宫？」

简青梧收回好奇的视线，对他摇摇头，「司命早上来邀请过我了，我还是想来跟帝君一起过上元节。」

「那好，跟我去北天河。」

等飞到北天河的时候人间的夜幕已降临，北天河一片萧瑟静谧，化成人形的简青梧停在廊桥上问向上空的火凤道，「帝君……你怎么还不下来？」

火凤飞向深渊上空的瀑布星幕，对着它扇动翅膀，强劲的神力指引开去，这银河一般的溪流即刻洒向浩渺夜空，星星点点的光芒坠落天际，教简青梧看呆。

璀璨银河，群星闪烁，简青梧都没发现火凤已经化为人形站在了她身侧，「……好美……帝君你是怎么办到的？」

帝轲道，「我执掌群星图，这点不在话下。」

中天紫微大帝，执万神卷，掌群星图，看来传言一分不假。

简青梧看着流转闪耀的烂漫星河，受宠若惊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真的只是上元节吗？」

她也跟帝轲走过了诸多岁月，但今年的这个节日却如此美好难忘，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教她不得不起疑。

帝轲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座去昆仑镜找到了你的过去，你之所以不太记得，可能是因为生辰跟上元节重叠的关系。」

他说完简青梧也没个反应，此刻万籁俱寂，久远的回忆也袭上心头。

她好像记起来了，在这大肆庆祝的上元节，父母也曾围着她给她过属于她的生日。

被人遗忘了两百年的好日子，如今终于水落石出了。

而她历经千辛万苦辗转归来的第一个生辰居然又能跟自己的至爱一起度过，简青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从背后将帝轲抱紧，哽咽道，「……帝君。」

帝轲怔在原地，「怎么了？」

简青梧道，「你都服了绝情丹了，怎么比我还会……」

她是想要占据主导地位去攻略眼前这个人的，可却想步步沦陷，都快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了。

帝轲还从未被人如此拥抱过，一时间无法理解简青梧的心意，侧过头道，「会什么？」

简青梧气得想打他，「你——」

帝轲道，「松开，成何体统。」

简青梧就是不松，哪怕帝轲伸手放到她手上提醒她松手，她还是紧紧抱着，顺便还反抓住他的手，不给他缩回的机会，大言不惭道，「帝君你都服过绝情丹了给我摸两下怎么了？」

帝轲忍耐。

摸两下也就罢了，她甚至还沿着手背往上，探入他的衣袖中，帝轲闭眼道，「别得寸进尺。」

简青梧天真道，「你不是应该感觉不到吗？」

「我为何感觉不到？我又不是死人。」

简青梧也不了解绝情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边触摸帝轲的指骨，一边纳闷道，「我还以为吃了那个就会六识皆空，遁入空门呢。」

帝轲拿开她的手又被她缠上，舒一口气解释，「那是断绝七情六欲的，不是阻断六识感官的。」

「所以我现在这么做帝君是感受得到的？」

「自然。」

「……那是什么感觉呀？」

她满嘴的套路，帝轲松手转身，蹙眉面对她，冷冷的打消她的念头，「并不好受。」

简青梧悻悻的收回手，委屈的叹一口气，「好吧，我错了。既然你不舒服的话，我以后就不摸了。」

帝轲：「……」

简青梧不再管他表情，回头重新放眼万丈银河，指着那颗最明亮的星，打破刚才的僵局道，「那个是帝君您的紫微星吗？」

帝轲转身望去，没好气的答道，「那是启明星，是玉清天尊的星。」

「那哪个是你的？」

帝轲道，「北天中央，勾陈之下，自己找。」

「那个？」

「那是天权星，北斗之一，我的门徒。」

猜错一系列之后，简青梧顿悟，「……我知道了！」

帝轲还以为她终于看出来了，却想简青梧旋即伸手开心指向面前的帝轲，莞尔一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