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36章 作乐

今日的修炼在帝轲走后，简青梧又陷入瓶颈中，她目光随着倒茶打扫的芝兰移动，问道，「芝兰，那天我从紫微宫跑出去……后来帝君有服下那颗绝情丹吗？」

芝兰道，「服下了，怎么了？」

简青梧百思不得其解，「可我怎么觉得他根本没吃。」

芝兰推来一杯茶水，给她解惑，「其实你不用担心绝情丹的事，你反过来想，若是帝君未曾服用过那药，这四千年来岂不是早就儿孙满堂跟那南海长生大帝一般了？」

简青梧豁然开朗，「……也是。」

芝兰又道，「我认为帝君已经习惯服药后的这种状态，所以他服药前后对你的态度有变吗？也没有吧。」

简青梧再次被她点化，「芝兰，你说得好有道理！」

芝兰巧笑道，「说不定啊，那药对帝君而言已经没有太多效用了，让他心如止水的实际是他千年如一日的习性，所以不必太过忧心，就正常的跟他相处下去吧。」

简青梧想想还是有些沮丧，毕竟她想要的不是正常相处而是更亲密的接触，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森罗万象》书页翻动到上古神兽螣蛇一章。

简青梧轻声阅读了下，随口问道，「芝兰……你喜欢看舞蹈吗？」

芝兰一愣，简青梧解释道，「就是瑶池仙会的那种。」

芝兰道，「还……行，赏心悦目，自然喜欢。」

简青梧回想起她曾在下界的种种，不禁沉沦其中，「想看跳舞，就跳这个——女娲充乐。」

芝兰凑过去看了一眼《森罗万象》的记载，道，「那我去吩咐瑶华宫的人来？」

简青梧震惊，「行吗？」

芝兰道，「为何不行？」

简青梧想想还是作罢，「这样擅用职权不好……不能勉强别人，不然帝君知道了会责怪我的。」

芝兰灵机一动，「要不我去问问，看她们有没有自愿前来的，不勉强，就说你在这儿待着无聊，只是陪伴一下……仙子你瑶华宫的朋友不是很多吗？」

简青梧想想也是，「好啊，那我们就赶在帝君回来之前结束！」

说干就干，芝兰去瑶华宫喊人，简青梧就准备茶点，等听到鸣玉她们的声音，简青梧即刻欢迎出去，「你们来啦！」

鸣玉道，「怎么回事？突然把人叫来这里，你不是在修炼吗？还练舞？」

简青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待着太无聊了，又不好出去跟你们玩儿，就只好让芝兰把你们叫过来了。」

鸣玉搞懂了，「可你不知道，中枢神殿的玉令送到瑶华宫是惊动了八方女仙，要不是有人认出了芝兰是紫微宫的人，大家还以为白日做梦了呢！」

简青梧回头看着这群莺莺燕燕，个个花枝招展，光彩照人，抿唇道，「你没跟她们说……是我叫来的……要是看不到帝君，她们会打我吗？」

鸣玉掩唇笑起，「说了，她们还是要来看看。」

简青梧正打算接待这么多仙女，谁知一转眼她们都跑空了，全都聚到了那姹紫嫣红的花坛边上，惊叹道，「这花儿种得真美！比玉蟾宫前面的花园还好。」

简青梧立马心悦，「真的吗？喜欢的话可以尽管摘。」

鸣玉道，「你疯了？这可是紫微宫，又不是你蕊宫，你凭什么做主啊？」

简青梧道，「这是我种的花我乐意送人帝君他管不着，而且他也不在意。」

鸣玉上前看了两眼，遗憾道，「这花儿开得正盛，折了岂不是可惜？」

旁人道，「鸣玉……花开堪折直须折，不在她最美的时候折下难道等她枯萎了再说？」

鸣玉挑眉，伸手道，「请吧各位。」

简青梧可喜欢这么多靓丽养眼的仙女们在她眼前走动着，这空气都变得好闻了许多，鸣玉搭肩到她身上，「帝君回来你不怕挨骂啊？」

简青梧「嘘」声道，「芝兰会帮我兜着，等会儿在他回来前送走你们就行。」

这两人正要结伴走向摆完宴席的大殿，结果门口突然通传了声，「战神殿下到！」

鸣玉跟简青梧互看一眼，「……？这不巧了？」

简青梧就要去拉她，可鸣玉一溜小跑就奔到了门口迎接，战神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简青梧这才慢三步走来，「那个、帝君他不在，你是找他吗？得去中枢神——」

她话还没说完，鸣玉就将他拉扯进来，活脱脱的跟个人间老鸨一般，「进来一起玩儿呀，殿下！」

战神进来一瞧这么多美艳的仙女更是惊得原地不动，「这、这——」

简青梧打圆场道，「我朋友！我修炼的太无聊了……就找她们玩儿的。」

战神调头就要走人，鸣玉又拉住道，「殿下怕什么？你这脸皮也得好好修炼修炼了，怎地认识几十年的熟人还羞于见面？」

乘雾看向简青梧，简青梧看向别处，鸣玉大大方方道，「走，进去。」

战神不好推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得被她拉着手臂一直往里，直到一方席位，被她按下，「坐好了殿下，就当是难得的休息！」

战神低头，抿唇不语，而简青梧在他对面坐下，战神道，「其实我是来问关于《森罗万象》里——」

简青梧尚未听清，这边鸣玉的衣袖已经甩来，对她抛了个媚眼，「不聊了，看跳舞，你最爱。」

简青梧被她这样一勾引，全身战栗了一下，不禁也低下头去，默默喝了杯水。

鸣玉退后到她的站位，自信道，「你可要认真观摩，大家都是有品阶有封号的仙子，要知道就是瑶池仙会我们不想献舞的话，别的神仙也是没机会一睹芳容的！」

简青梧乖巧点头，正襟危坐，「我准备好啦。」

老实说她还是头一回看鸣玉跳舞，见她身姿轻盈，眼神到位，简青梧马上就被吸引，直到一方水袖甩来，罩在她的肩膀上，简青梧侧过一点身子，穿过仙女们看向对座的战神，好在他只是淡淡欣赏着，并没有被其他仙女跟鸣玉一样放肆挑逗。

鸣玉的目标就是简青梧，见她还分心看战神，心血来潮更想戏耍她。

她躲开了衣袖，却躲不开鸣玉的近身，她再侧身想逃，鸣玉的酒杯都堵住了她的去路，点头示意，「愣着干嘛？喝啊。」

简青梧听话接下，一饮而尽。

「这才对。」鸣玉旋身两圈，又莲步走入这群仙女中，巧笑倩兮。

战神低头喝了两杯酒，若有所思。

鸣玉欠身给他也续上一盏，关心他道，「殿下……这时过境迁，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呀！」

战神不语。

简青梧了解了，战神估计是触景生情，想起来现在嫁给储君殿下的杜若仙子了。

但鸣玉也开导不了一个不爱说话跟表达的战神，辗转又游走到简青梧身侧给她斟酒，跟她耳语道，「听说以前杜若就在这紫微宫跳过女娲充乐给他看。」

简青梧愣住，「这么巧吗？」

她再一想战神的真身螣蛇，帝君也是，这充乐也算是螣蛇族的传统舞蹈，所以当初的杜若仙子应该是投其所好，但就不懂她的目标到底是谁了。

「除了充乐，还有凤来，都是螣蛇一族的示爱之舞。」

简青梧眯眼道，「那岂不是——」

鸣玉用手挡住两个人的交谈，「所以啊，战神就该抛弃那种两面三刀的人，活该她现在被储君殿下折磨。」

简青梧抿唇，鸣玉又给她送上一杯，「喝啊，快活啊！」

简青梧勉强喝了下去再阻止她道，「再喝……真不行了，我容易醉的。」

鸣玉无语，伸手指指对面，「会比他还容易？」

简青梧凑去一眼，才喝了三杯的乘雾都已经伏倒在桌上了，目瞪口呆道，「……比我还菜？」

一群还在跳舞的仙子也不知是跳给谁看，有的甚至大胆到趁机弯腰戳了下乘雾的脸蛋，「……当真可爱。」

鸣玉摆摆手道，「你们不要打扰他啊，让他睡吧。」

仙子们都嬉笑着绕开他，将最终目标放在简青梧身上，简青梧吞了下口水，拉了下鸣玉的衣裳，「我觉得我不行……」

「你行！」鸣玉打了个呵欠，「你在人间可行呢！」

简青梧被她一把拉起，推向众多天仙之中，「行不行先走两步，看你醉了没？」

简青梧脑子尚且清醒，就是步伐有点儿不稳，趁这空挡有人搭她肩有人托她背有人扶她腰，更有甚者如鸣玉一样掐了下她的屁股，简青梧顿感不适，「你干什么你别吓我，要是战神师兄醒来就不好了。」

「放心，他是出了名的一杯倒，这都三杯了，不到亥时醒不来。」

简青梧这便放心大胆的出手，一下横抱起鸣玉，洋洋自得道，「厉害吗？」

鸣玉挥了挥袖子在她脸上，「厉害，你最厉害。你要更厉害点就去抱帝君。」

简青梧又将她往上抱了点，正视她道，「这不行，帝君比你重多了。」

旁边的仙女哄堂笑起，「青梧仙子醉了吧？」

简青梧没醉，就是胆子大了很多，放下鸣玉她又如花花蝴蝶一般去追另一名仙子，「再抱一个，这可是我的绝活！」

鸣玉拉住她道，「别追了，你晕不晕啊，还学不学充乐？」

简青梧立刻站定，回身点头，「我学。」

鸣玉的教学不错，简青梧本身领悟剑道快，这舞蹈也不在话下，不消半个时辰就学得有模有样了，芝兰还在为她们奏琴，见这群人相处得这般融洽也是喜笑颜开，「紫微宫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简青梧学了会儿醉意终于上来，最后一个踉跄背向扑倒，鸣玉没拉得及时，她就微醺的倒在了茶几上，打翻的酒盏沾湿她肩颈的衣襟，再翻个身霓裳也乱糟糟的。

这时大殿突然没了声音，连奏乐也停止了，简青梧木讷的回头看去，中庭院内，站着目光沉沉提前回来的帝轲。

她惊了一下，再正视殿内，所有的仙女都已经躲到了战神身后战战兢兢。

帝轲道，「怎么回事。」

简青梧艰难爬起，浑身酥软无力，半扶着茶几，「……帝君——」

「帝君……是我、让她们来的。」听到身后的一个男声，简青梧纳闷回头，不想战神居然醒了。

她惊诧的看着两头，怎么回事？她现在也搞不懂了。

帝轲气场强大的走来，所有仙子都后退一步，包括刚刚掐醒战神的鸣玉。

他走到简青梧身侧，看的却是战神，「你说、你在本座的紫微宫把这群人叫来寻欢作乐？」

他再看向简青梧，简青梧一愣，脱口而出道，「帝君……回来了……」

这大殿跪了一大帮人，就简青梧一个醉意快盖过理智的还在慢慢揪着帝轲的衣袂打算起身的，战神道，「是我……想把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才把她们叫来……陪我消遣的。」

瑶华宫的仙子们都向战神投去可怜又可敬的眼神，但面对盛怒的帝轲她们亦是不敢说出一句真相。

「……那你忘了么。」

战神点头道，「忘了，是她们开导的我。」

简青梧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看到的帝君也是好几个影子，伸着手也指不定他，「帝君……回来了，得送走鸣玉……」

她说着还搭手了下身边的帝轲看向这边的仙女们，好奇道，「怎么……都跪着……啊……」

帝轲嫌弃的伸手搀了下她让她站稳，眼里全是无语跟怒意，「喝了多少？」

简青梧吸了口气再看向他掰着手指，低下头，「不多啊……就三四、五六……七杯吧……」

帝轲没眼看这样凌乱不堪的大殿，简青梧却还不知轻重，弯腰要再去倒酒，帝轲道，「你这一天都学了什么？尽是在喝酒胡闹么！」

简青梧被他拉过手腕不解，「我在学……学充乐……也是、书上的。」

帝轲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便将目光放到战神跟他身后的仙子身上，「既然都看开了，那就给本座出去。」

战神没想到帝君只是责骂却没有惩罚，惊得马上起身告退，「是、帝君。」

他挥挥袖子示意了身后的仙女们，「快走……」

鸣玉便马上带头起身，拉了一个个的走出大殿呼吸了一口紫微宫外的气息，「方才好险！」

其他仙女也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会被重罚！」

鸣玉这才想起简青梧尚在殿内，紧张道，「青梧不会有事吧？」

战神道，「……你也看到了……应该不会。」

其余一众人皆是点头，「她不会有事，别管她了。」

战神道，「以后可别胡来了，你们快些回瑶华宫吧。」

见战神如此和蔼可亲，仙子们亦是恋恋不舍，「那战神殿下也要快些放下过去，大家都期待你尽快走出来呢！」

「对呀，给别人一个机会呀！」鸣玉取笑说。

战神一听立马没了刚才的架势，支支吾吾道，「那个……以后再说。」

待到大殿内连芝兰都撤离了，简青梧也自然而然要走人，但帝轲却不放手，「……如果我没猜错，你才是始作俑者吧。」

简青梧不明所以，下盘不稳就要倒，歪着脑袋，「……嗯？」

「疼、」她拍了下对方的手，「疼……放手。」

帝轲一松开，她连站都站不好，又晃晃悠悠的倒在了一侧，伏着茶几道，「头好疼……」说罢还晃了两下。

帝轲居高临下道，「等酒醒再与你算账。」

简青梧可怜巴巴的跟他对视，帝轲眼中怒意减少一分，「起得来么。」

简青梧柔弱伸手，「扶……我……我要去睡了……」

帝轲四下看了圈，也没第二人敢来扶她，只得屈尊弯腰将她抱起，闻到她身上沾染的花香脂粉味儿嫌恶道，「醒来有你好受。」

简青梧眼神迷离，路也看不清晰，尚未抵达帝轲的寝殿，就已在他臂弯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