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在血线织就的罗网中扭曲成狰狞的牢笼,千丝阵的猩红丝线如活物般游走,所过之处草木尽枯,连月光都被绞碎。江渝指尖凝起灵力,银光如刃劈向迎面扑来的丝线,却见那血线被斩断的瞬间又飞速再生,反倒顺着灵力轨迹反噬而来!
“别用灵力!”鸢佑旋身揽住江渝腰际,银镖钉入地缝截断血线,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被暗红符文吞噬——这不是普通的千丝阵,地脉深处蛰伏着更阴毒的波动。
江渝闷哼一声,蚕心蛊印骤然灼如烙铁,灵力不受控地从指尖倾泻。千丝阵的血线嗅到灵力溃散的气息,竟如群蛇昂首,发狂般缠上他的手腕。他咬牙以玉簪斩断丝线,冷汗已浸透脊背:“这阵法在吞噬我的灵力......”
“不止。”鸢佑掌心按上江渝后心,探入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少年灵脉中竟缠绕着千百根无形丝线,每一根都扎根在皇庭地脉深处。他倏然抬头望向夜空,蚀灵阵的图腾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是百年前他亲手绘制的血契阵纹。
“皇庭在东南方布了蚀灵阵。”鸢佑任由丝线割破皮肤,黑血顺着锁骨没入衣襟,伤口涌出的蛊丝又在瞬间修补身躯,“你每动用一次灵力,阵眼就靠近一丈。”
百年前,他用自己的心头血镇压蛊鼎,赋予了皇庭无尽的力量,却也留下了致命的弱点。如今,皇庭用蚀灵阵对付他,他的心头血成了阵法的核心,想要破阵,无异于与自己为敌。
“云笙......”鸢佑怒极反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竟敢用我的血来养蚀灵阵。”
血线趁他分神的刹那攀上江渝脖颈,蚕心蛊印在蚀灵阵催动下幽蓝暴涨。江渝踉跄跪地,喉间腥甜翻涌,眼前景象开始支离破碎。恍惚间,他看见鸢佑割破手腕,鲜血滴落的瞬间化作万千蓝蝶,与千丝阵的猩红丝线绞杀在一处。
鸢佑撕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疤痕。他并指如刀刺入旧伤,心头血涌出的刹那,整片竹林轰然震颤!百年前封印阵法的记忆如潮水袭来——那时他将三滴心头血融入地脉,只为镇压南疆动荡,却未料今日成了困住自己的枷锁。
江渝感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迅速流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他试图稳住心神,却发现越是抵抗,灵力的流失速度越快。蚕心蛊印在他的颈侧剧烈跳动,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
千丝破土而出的瞬间,江渝突然扣住鸢佑后颈。澎湃灵力不要命地灌入对方灵台,蚕心蛊带来的痛楚让他将牙关近乎咬碎,这是比蚀灵阵更狠绝的自毁——灵脉与蛊脉相撞的刹那,腾起的灵力与对方周身蛊雾相撞,迸溅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冰晶,整座千丝阵竟被炸成碎片!
“你......”鸢佑七窍渗出黑血,蛊丝修补的速度第一次赶不上崩坏,“不要命了?”
江渝擦去嘴角血沫,簪尖抵住鸢佑的心口:“给我解蛊,否则就刺穿这里。”他笑得惨烈,“反正灵力与蛊术终有一死,不如赌赌我们谁的命更硬?”
云笙的玉笛在此时破空袭来。鸢佑翻身将江渝护在身下,笛刃贯穿他胸膛时,江渝听见蛊虫苏醒的嗡鸣——本该致命的伤口里,钻出的竟是三百只蛊蝶。
“教主怕是忘了......”鸢佑咳着血沫轻笑,蝶群在他身后聚成遮天蔽日的鬼面,“您发间的银雀钗,吞的不过是我百年前褪下的蛊蜕。”
蝶群遮天蔽日,云笙的玉笛被蛊蝶啃噬殆尽,她踉跄后退:“鸢佑......你竟敢用本命蛊护他!”
鸢佑咳出一口黑血,胸膛的伤口被蛊丝勉强缝合,却仍渗出细密的血珠。他低头看向怀中面色惨白的江渝,少年颈侧的蚕心蛊印已褪成暗蓝,灵力枯竭的躯体仿佛一触即碎。“走。”他揽紧江渝腰身,足尖点地跃上竹梢,身后千丝阵的残骸轰然坍塌。
江渝的视线因剧痛而模糊,耳畔风声呼啸间,他听见鸢佑的心跳声——那声音比平日急促,却仍带着蛊虫振翅般的诡异韵律。他勉力抬眸,正对上鸢佑染血的唇角:“阵眼......是你的血?”
“从前埋的祸根罢了。”鸢佑轻笑一声,嗓音却沙哑得厉害。他抬手抹去江渝唇角的血迹,指尖触感冰凉,“蚀灵阵以我心头血为引,破阵时反噬的......自然也是我。”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晃,蛊丝修补的伤口再度崩裂,黑血溅在江渝素白里衣上,晕开狰狞的墨梅。
竹林尽头,皇庭追兵的呼喝声渐近。江渝攥住鸢佑的衣襟,灵力枯竭的指尖微微发颤:“放我下去。”
“怎么?”鸢佑脚步未停,眼底戏谑与痛楚交织,“怕被我连累?”
“你撑不住了。”江渝语气冷硬,掌心却贴向他心口。
鸢佑蓦地攥住他的手,蛊丝顺着交握的指缝攀缠而上:“江易龄,你该不会......在心疼我?”
“轰——”
地面骤然塌陷,蚀灵阵的残纹如毒蛇般追咬而来。鸢佑瞳孔骤缩,反手将江渝推向竹林边缘,自己却因惯性坠入阵眼裂痕。黑雾翻涌的深渊中,百年前的记忆碎片呼啸而过——
血染的祭坛,沸腾的蛊鼎,他将三滴心头血融入地脉时,云笙的曾祖母跪在阶下高呼“神明庇佑“。而今那血成了锁住他的镣铐,连蛊蝶振翅都变得滞重。
“鸢佑!”
清冷的嗓音刺破混沌,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鸢佑抬头,见江渝逆光立在裂缝边缘,发间玉簪折射出凛冽寒芒。少年纵身跃下的刹那,蚕心蛊印迸出刺目蓝光——
灵力与蛊雾再次相撞,蚀灵阵发出濒死的尖啸。江渝的簪尖深深刺入阵眼核心,鸢佑的心头血在簪刃上沸腾蒸发,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你疯了......”鸢佑扣住他手腕,蛊丝疯长着缠住两人身躯。
阵眼崩塌的轰鸣中,他听见江渝低哑的喘息:“你不也是吗......”
最后一根血线断裂时,鸢佑抱着江渝滚出深渊。晨曦刺破云层,皇庭追兵的脚步停滞在蚀灵阵的余威之外。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少年,蚕心蛊印正缓缓渗出幽蓝光点,如星子落入雪原。
“果然是个麻烦......”他轻笑一声,朝着鸢岭深处飞去。
竹海重归死寂,唯余地缝中一缕未散的黑雾,隐约凝成卦象——
血色鸢尾缠绕断剑,是为死局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