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窈放下手中的针线,看向窗外。
正值深秋时节,红色渲染了整个庭院,没有了夏天的蝉鸣,偶尔有几个侍女的声音,整个候府都显得没什么生气。
霍去病又去城外练兵,他整日都呆在军营里,除了看书就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自己一个人吃饭。出门时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他陪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舅舅和陛下。公孙窈其实也清楚,霍去病对女人不感兴趣。想着想着,突然听见门外的家奴们惊喜到:“霍侯军回府了!”
公孙窈急忙收拾了阵线,匆匆忙忙地赶到门外,见官道上熙熙攘攘,兵器随着马匹晃动而发出沉闷的声音。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便是霍去病,又急急忙忙地跪了下来,迎接他的到来。
只见他一身戎装,眉宇间尽是刚烈,薄薄的嘴唇用力地抿着,骑在黑色的骏马身上,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扶着腰间的剑,一句话也没跟公孙窈他们说便越过了他们,进了候府。
公孙窈待他的身影不见了才跟众人说可以起身。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中午,午膳后,霍去病又去了军营,公孙窈又去了房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与他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不曾有肌肤之染,各自过各自的生活;等老了的时候啊,二人可以时不时聊聊天,就这样,一生就过去了。
可是公孙窈不知道,下午就有麻烦等着她。
张师沁赶到冠军侯府的时候已经快到脯时了,她慌慌张张地跟公孙窈道平阳叫她过去。公孙窈心头道不好,自从她嫁到冠军侯府以后平阳公主便没有召见过她,如今张师沁一脸急匆匆,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一日,她再一次见到平阳公主在皇宫门口迎接她。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那么亲和了。她见着公孙窈,目光中微露不悦,身边的侍女更是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还未等她走到,那侍女已经快步向她走来。
“霍侯君病了,敢问侯君夫人知道吗?”
公孙窈诧异地看向平阳公主。
很显然,是她疏忽了,霍去病从小体质不算太好,虽说不是吹一吹风就病倒的那种类型,却是那种容易积劳成疾的类型。况且今日侯君回来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适。不管怎么说,今日她都得挨骂。
“妻子的职责就是顾家,照顾丈夫,教导孩子,如今你没有小公子,却连夫君也照顾不好,霍家要你何用?”
公孙窈一语不发地跪下,等待平阳公主的下一句话。
出乎她的意料,平阳公主并没有赶她出霍府,而是丢下一句:“在这里好好思过一个时辰再走。”留下一位对公孙窈一脸嫌弃的侍女,然后转身离开了。公孙窈默默留下几滴眼泪,若是这一幕被阿翁看见,恐怕又要劳烦他担心,到皇上,皇后和公主殿下面前抱不平了。这眼看天就要黑了,冠军侯府里的人应该已经给霍侯君备了膳食,轮不到她操心了。
公孙窈跪得腰酸背痛,腿都抽筋了,才被那位面目狰狞的侍女粗暴地扶回去。待到了冠军侯府,那侍女把她往门边一推,自顾自走了。
公孙窈悄悄打开了门,侍女们听见这细微的声音全部都涌上来,见公孙窈瘸着腿踉踉跄跄地进了门,她们赶紧手忙脚乱地过来扶。公孙窈弱弱地问了一句一边的侍女:“侯君还在府里吗?”
侍女点点头,默不作声。
公孙窈心里头“咯噔”一声,自打漠南战役之后霍去病就不怎么回来,可是今日却在府里,莫不是身体真的不行了?为了霍去病,也为了自己在霍府里更好地生存,拼了!
公孙窈甩开侍女们,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快步走进了霍去病的房间,见没有人,又走过长廊去了书房,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公孙窈慌了神。猛然,她想起那些在府里的下人们,是啊,自己怎么就犯蠢了呢!
她转过身。
仿佛微风拂过水面。
仿佛萤火重现盛夏。
仿佛樱花漫天飞舞。
他与她擦肩而过。
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却感受到温暖的一阵风。
那阵风,他带过的。
他明白那就是他。在整个冠军侯府里,唯一比她地位高的人。
冠军侯霍去病,她的夫君。
她愣住了,任由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却难以开口。
她连问一句:“夫君,您还好吗”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样许久。待她重新整理好了措辞之后,发现霍去病早就已经不见了。
这个时间,这个方向,霍侯君还能去哪!
左室!
公孙窈快步朝着左室前行,内心早就已经不再平静。
掀开门帘,她低垂眼帘,慢慢地跪了下来:“奴家......见过侯君。”
霍去病不回答,公孙窈大气不敢喘。
左室里就只有碗筷敲击的声音。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公孙窈差点瘫倒的时候,霍去病才道:“起来。”
她不安地抬起头。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深衣,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剑眉微微皱起,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动着,静静地咀嚼着东西。公孙窈艰难地开口:“侯君可是不舒服?”
霍去病咽下饭菜,懒洋洋地回答道:“是有一些。”
“哪儿不舒服?”她立马紧张了。
霍去病的嘴角微微扬起,他似是冷笑:“你懂医吗?”
公孙窈吓得又深深低下头:“奴家只是......问问,奴家......会找几个医术好的御医过来诊治。”
“... ...”霍去病无言。
“侯君......”
见霍去病还是不回答,公孙窈更是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了,她活生生地低着头,憋着气,硬生生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
“这几天我都会住在府里。”霍去病给自己倒下一杯酒,“你刚刚是去哪了?”
公孙窈艰难道:“也没什么,就是被舅母说了一通,跪了一会儿罢了。”
“跪了多久?”
“快......整个日入吧。”
“哦。”霍去病点点头,“起来吧。”
公孙窈不安地抬起头,看向他,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短短一瞬,却是炯炯有神,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火苗在微微地颤动。
短短一瞬,却是有如秋水,她的眼里仿佛有像湖水一样的潋滟之景。
公孙窈赶紧把目光移到别处,霍去病也赶紧把目光移开。
一边的侍女见状,赶紧快步出了左室。
“吃吧。”
出乎意外地邀请她与他一起用膳。
公孙窈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却因跪了太久之后腿部没有知觉而跌倒在地上,摔痛了膝盖。
她痛的狠狠皱起眉头,却一语不发,拼命不让自己看向霍去病。
不难猜测,霍去病此刻的眼神肯定是厌恶,嫌弃的。
没错,的确是这样。
霍侯君正不以为然呢!
他在战场上受的苦的程度,会比这一点点皮肉之苦要浅吗!当然不会!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大概一年以前霍去病的马撞到了公孙窈,让公孙窈的膝盖被磨破了皮,还摔得乌青;而如今又摔在了那个地方,她能不疼吗?
公孙窈皱着眉头走到了几案前,重新跪坐下来,既然霍侯君好心这一次,那也不能让他扫了兴不是,于是公孙窈继续忍受腿麻的痛苦。
他们面对着面,却只有碗筷的声音,二人照旧无言。
今日庖丁特地准备了西域来的瓜果蔬菜,霍去病的胃口也不错,于是把那些饭菜全都以最快速度消灭了。
当他吃完的时候,才发现公孙窈没有吃多少。
霍去病霎时愣住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
公孙窈已经机灵地意识到了霍去病想要说什么:“奴家不要紧,反正今日也跪饱了。”
霍去病侧过头,特地不让公孙窈看见他在笑,待好一会儿他才正过头看着公孙窈吃。
公孙窈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愈发愈不自在,她原本就没有什么食欲,霍去病就这样一直盯着她,她连拿筷子都觉着拘束。
“奴家好了,先告退了。”公孙窈实在吃不下,就迫不及待地放下筷子起身告退。
冠军侯府的夜,除去霍去病的书房和屋子有一些亮堂以外,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的。经过那一段长廊的时候,公孙窈也觉得害怕。
习惯性地往后看。
突然她觉得整个候府都亮了。
就像饭前一样,他轻轻掠过公孙窈,带过一阵风。
他们的衣角轻轻地互相触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今日有些冷起来了,我屋子里还没有升火,先去你屋里坐一坐。”
霍去病的耐寒能力比公孙窈强了许多,所以现在这种天气才升起火来。
公孙窈的心情却比刚刚更加害怕,一年以来,霍去病第一次要去她房间,她还得去看看屋里整不整齐,还有哪些地方要收拾的。
于是公孙窈一边说着:“侯君对不起呀”一边慌里慌张地跑到霍去病前面,朝着自己房间飞快地奔去。
霍去病又忍不住笑了,常年在军营里不苟言笑的他,笑点居然异常的低。
待霍去病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公孙窈已经乖乖地候着他了。
霍去病叫她起来,公孙窈边起来边说:“侯君身体不太好,今晚起,奴家......应平阳公主的意思照顾侯君,请侯君......”
“我睡这里的话你睡哪?”他打断了她支支吾吾的语言。
“奴家可以在地上打个铺。”
霍去病也无言了。
公孙窈也是害怕平阳公主又怪罪说自己没有照顾好霍去病,所以才让他与自己睡的,等霍去病的病好了以后,她自然不会再跟他睡觉了。
紧接着,霍去病说了一句令她站不稳的话:“那就别这么麻烦,就一床吧。”
“小鬟!再拿一床被来!”霍去病朝着门外喊道。
他也是觉得公孙窈实在是可怜,自己不接受她,舅母又要开始唠叨,甚至是惩罚她。叫她在地上打个铺吧,霍去病自己又觉得不服软。大男人睡床上,小女子睡地上,这成何体统?
于是,公孙窈慌慌张张地找了个地方换衣服,准备与霍侯君“共享良宵”。
笔者我正在努力让二人感情升温,不过完全对彼此有感觉可能还要等到河西之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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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绵凤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