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不停地朝着皋兰山下的浑邪王部落奔驰。
河西狭长,前几日所见的草原之地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皋兰山的荒凉。
皋兰山(今合黎山)多为岩石裸露的山峰,少有水源,干旱无比。霍去病望着远处巍峨的山。这里曾经是华夏的发源地,而现今却被面目可憎的匈奴人抢占了过去。
皋兰山下突然下起了雪,山上迅速一片白茫茫。他回头看向了祁连山草原的方向。
那里还葬着他几千兄弟的性命... ...而面前的荒山,又要夺取多少人的命?
在军队里,没有一张面孔是可以经常看见的,没有一个性命是可以永恒的,但是每一条英勇的灵魂,都是这块土地永远的神明。
关止王,折兰王等人早就跑到了浑邪王那里去叫他救命了。
他乃事小王,手下没有多少兵力,听完霍去病的进攻已经势如破竹,心里不禁害怕。想着浑邪王在河西地区权大势大,就希望让他庇护一下自己,或是一块儿败给霍去病好拉上个垫背的,亦或是希望合部斩杀汉军。
霍去病没抓到他们,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经过折兰王部时,见没有了人,只留下一些牲畜,他当时就清楚了,折兰王是得到消息后跑了。而之前他也没有抓到关止王他们,于是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高警惕,注意着敌人的突袭。
雪花不断的模糊着他的视线,他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寒风不断的吹打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却充满了能量。他清楚,唯有赢了这一次,大汉才可以占据河西,而占据了河西,才能开辟丝路。
汉军不停地奔袭着,直到环境越来越恶劣。赵破奴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莫不是跑错了方向时,前方的出现了一块平地。
平地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仔细一看———那不就是蓄势待发的匈奴人么?
匈奴人的号角顿时响彻天际,霍去病吼道:“战鼓!”汉军的战鼓也开始响起。
双方抽出各自的剑器。
他们能看见匈奴人的战袍了!
他们能看清匈奴人那狰狞的面目了!
还剩一里。
还剩半里!
杀声四起。
汉军飞速地冲入了匈奴人的阵。霍去病就要这种速度,在他看来,打仗时以非常的速度冲入敌阵,加强冲击力才可以使攻击力翻倍。
双方不断地纠缠在一起,汉军犹如锋利的刀剑,他们动手迅速,而自身飞快的速度根本不给匈奴人任何瞄准目标的机会。所到之处便有匈奴人的身体倒下。而匈奴人由于没有之前奔跑时带来的冲击力,战斗能力顿时下降了好多。高不识向匈奴合部的右侧发动猛烈的进攻。霍去病则带着精锐部队直直地对匈奴人的阵型做着切割。仆多等人则按压着匈奴的左侧,让匈奴人无法互相配合。匈奴人也向他们发动着猛烈地进攻,当汉军那鲜红的鲜血向他们喷来时,他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阵型乱了,则无所谓地强行接上———他们把战斗力全都放在了团结的部落内部;汉朝的军人们不断地将正在作战匈奴部队之间的距离拉大,努力攻击着匈奴部队之间的配合点和衔接点,直到冲上去的匈奴人自己意识到不对劲了为止。这种作战方式虽然胜算大,但是代价惨痛———汉军们一个个犹如人墙一般,一个不行了另一个硬生生顶了上去。
皋兰山荒凉的土地上,迎来了决定性的一天!
霍去病杀到了匈奴阵型的内部,此时的匈奴人还有什么阵型可言?只不过是乱糟糟的一团罢了。匈奴人已经毫无秩序,那么现在———
“赵破奴———”霍去病提剑吼道。
赵破奴出现了!
匈奴人怎么也预想不到,那峰峦的后面,还有一支军队。
赵破奴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冲了上来,千军万马激起了犹如粉末一般的尘埃,他们迅速填满了之前汉军拉开的缝隙,形成了一堵厚厚的旋转人墙———包围!
匈奴人的攻击力也不是白吹的,他们努力地突破重围,想要互相配合在一起,几处汉军的墙被匈奴人撕开了口子,又以极快的速度被缝合。
霍去病认准了人,命人墙的圈子快速缩小,士兵们则加快了砍杀的速度,他带着身后的精兵冲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
“噗嗤———”
折兰王的头颅飞起。霍去病任由那东西滚到地上,他的眉毛英气,眼神更是如同剑刃一般锋利,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匈奴人,然后提起剑又飞速地朝着他们发起进攻。
折兰王被斩,折兰王部失去控制,匈奴士兵们立即变得慌张起来,汉军趁机发起猛烈的进攻。
刀光剑影之中,折兰王部就被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霍去病骑在马上,发出了胜利的怒吼!
卢侯王和浑邪王意识到不对,准备逃走,可被攻击力巨大的汉军围得不知南北,他们只得盲目冲出汉军的军阵。
赵破奴怒喝着冲上来,带着身后刚刚围剿成功的汉军军士,剑光一合———卢侯王被切成了两半。身后的汉军则轻轻松松地对付着剩下的喽啰。
已是黄昏。
皋兰山不知何时收敛了锋芒,乖乖地衬托着夕阳的美好———天晴了。
霍去病坐在堆积如山的尸体边,就算是打完仗,他也不曾懈怠,一副盔甲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他一把将自己肩膀上的匈奴短刀拔了下来,血,顺着他的盔甲落在了地上。他回头见赵破奴忍痛走了过来,便上前也顺带着将插在他腿上的剑拔了下来。
“清点人数了没。”他淡淡道。
“回将军,高校尉君计了,一万人出河西,目前剩下三千两百一十八人。”
霍去病朗声道:“速速集结———”那些完好无损亦或是中了几剑的汉军将士们不顾疼痛,迅速地集结成了整齐的方阵。
“将士们,今日我们赢了这场战争,可我们损失了六千多同袍。”他严肃道,“这可谓是赢得惊险。”
众人纷纷认真地盯着他,一些人甚至留下了泪水。
“这条走廊,从此以后,便是大汉的疆土了。”他微笑道,“大汉的疆土上,躺着为大汉捐躯的将士,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有妻有子,皋兰山的风雪不能吹散他们的英魂,但他们的□□,永远也回不了长安了。”
“他们,不为身后名,只为国家事,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英雄,是我们大汉的英雄。”霍去病转过身,朝着堆积如山的尸体遥遥一拜,久久不起。
“末将也随霍将军!”赵破奴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卑职也随霍将军———”成千汉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一刻,他们与那些阵亡的汉军身处一地,灵魂也并未分离。
霍去病回到长安城,已经快要六月。
陛下对他说,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日,到第二天晚上再去皇宫赴宴。
公孙窈早就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了。他平平淡淡地叫她起来,她便跟在他后面,偷偷摸摸地看他两眼———她想看看他怎么样了,脸色是不是很不好。
“奴家备了飧,在左室。”
“哦。”霍去病心不在焉地往左室走去,公孙窈也跟在他后面。
“别跟着我,烦得很。”他打发她。
公孙窈一愣,然后道:“诺。”便一个人走了开去。
回到房间后,公孙窈伤心地趴在几案上:他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伤到了?霍去病面对这些山珍海味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回了房间。他心里不舒服,身体也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日,公孙窈怎么也没有等到夫君起来。
他还未归来时,她就在担心他,现在他归来了,她还在担心他。
“来人。”霍去病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公孙窈连忙进去。
见他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似乎在想一些什么,公孙窈也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只得安安静静地跪下,向他行礼。
好半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哦,我叫你来,是想让你让人给我熬些药。”
药?公孙窈一个激灵:他是病了!
“诺!奴家现在就叫人去。”她准备出去。
“我还没说是什么药,你急什么。”霍去病抚头叹气,她怎么总是慌慌张张。
治伤口的药,难道不是么?她又连忙重新跪了下来,听他命令。
“药,治伤口的,还有我这几日心里闷得慌。”霍去病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
“诺。”公孙窈道,她连忙出去跟府上负责采购的人吩咐了这件事情。然后又傻呆呆地在门口候着他。
霍去病摁住胸口:自张驰走后,自己的胸口就总是有这般感觉。他艰难地起身,看向窗外的天际———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那些人了。他低下头,狠狠握紧拳头,眼眶酸酸的,眼泪却是被他憋了回去。
公孙窈拿出了一件霍去病没有见过的衣裳。
那衣裳呈橘色,也是鱼尾礼服。
“这是奴家叫人为侯君做的。”公孙窈,“侯君前几年的那些可能合不了身了。”
霍去病闭上眼睛,任由她为自己穿戴好。
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她的服务。
公孙窈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侯君还不知道那件事情呢,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向他提起,罢了罢了,提起就提起吧,他对她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上心。几个月前不告诉他也是担心他一时惊讶在战场上发挥失误。
霍去病因为穿的是礼服所以骑不了马,只能坐上马车。
准备回家的赵充国看见了马车前面的车夫,心道这里面坐的难不成是霍家的人?于是撞了胆子问了车夫,听是霍去病,便兴奋地叫车夫将霍去病请下来。
霍去病得知是赵充国,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微笑着下了马车,见赵充国英姿焕发,耀眼夺目,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去病兄!”赵充国口头上喊得亲切,身体上还是向他行礼。
霍去病也回了他:“什么事情?”
赵充国笑道:“听闻去病兄大胜而归,在此祝贺!”
霍去病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还说我呢,你不也越发宽厚了?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啊。”
赵充国不好意思道:“我整个人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长安城里营养太好了,把我养肥了,高却是没高多少。”
“别骗我了。”霍去病被他逗笑了,“你估计每天都早起练武吧。”
“被看出来了啊。”
时光飞逝,唯有二人仍然相处如旧。落日如金般洒在他们的身上,千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