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红[ABO星际] 第1章 终局

璀璨的恒星明明灭灭，记录着宇宙自诞生以来的无数瞬间。繁星间的引力致使它们不断地相互排斥、牵引，周而复始地遵循着既定的轨道运行。它们近乎长眠于宇宙深处，美丽而亘古……

但是人类早已向广袤宇宙证明：纷飞的战火可以在刹那改变一切永恒。

那大约是在百余年前，巨大的能量爆炸冲击了无数小行星，被炸毁的碎屑横亘在莱伊涅诺双星系统之间。它们最终汇聚成了德里日环道，仿若一道天谴隔绝了梅维亚与迪雷纳星系，将两颗恒星彼此分离。

宇宙碎屑物的存在似乎解释了从梅维亚星系内望向迪雷纳恒星时，它那朦胧而模糊轮廓的原因，但即使光芒再微弱，双星系统内一日有两次日出也是不争的事实。

此时恰是【梅维亚】星系首都星「厄丽尔克」中心城区即将迎来真正黎明的前夕。站在帝国皇宫主殿中，淡蓝色的微光透过穹顶的玻璃窗洒下，尽数落到百合花海中，为鹅黄色的软瓣镀上一层银光。

抬头仰望穹顶天窗，万里星河撞入眼眸。在皎皎华光下轻呼一口气，仿佛连四肢都舒展了不少……

“魏上将，受任仪式即将开始，宾客们已经准备入场了。”

一位身着得体西装的侍从穿过百合花盛放的小径，小跑着朝向花海中央的台阶走去。直到他停在驻足花海中心的那人背后十几阶台阶之下，他才继续说道：

“请您暂时离开穹顶，去休息室更换礼服。”

那名侍从微微欠身，优雅地穿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侧向他来时的路，指代明确。

而那站立在华光之下的人像是没听清似的，双眸仍定定地凝视着穹顶玻璃之上的璀璨星空。

“上将？”侍从轻轻出声询问：“请问是仪式设计有什么问题吗？”

良久的等待后，也依旧无人回答，直到那名侍从忍不住抬头向前走去，那名被称作是“上将”的人才惊觉似的转头侧身，俯瞰台阶之下那条铺满了刺绣图案的长毯——它记载了帝国自诞生以来所有遭受过的苦难与战争，无论自愿与否。

它似乎是要每一个踏上这条征路的人都承载着民族伤痛的历史，再以浴血之姿捍卫帝国的荣耀与光辉。

是如此沉重……

“没有”

魏疏翰微微低头，缓缓走下台阶。

他背后是无垠宇宙的淡淡星辰和静默矗立在最高处的“黄金之心”。

帝国国花“黄金甲”百合簇拥着那架钢铁巨人，皎皎清辉反射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泽，它双手附在一柄雪白长杖上，临近的黄百合近乎要漫过权杖，遮掩它的华光，而那权杖的顶端却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个手掌大小的缺口。

据说那是开国大帝的御用机甲，装载了那个时代最精妙的武器和控制系统。只可惜自大帝离世之后，已经有近千百年未曾启动过了……

“走吧，劳烦带我去休息室。”

见上将终于应声，那名侍从顿时喜上眉梢。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地，上将的声音竟有几分和煦，全然不像是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杀神模样。

魏疏翰并未从那长毯走出穹顶，而是跟随着侍从绕过小径来到了门前。

那位侍从恭敬地推开雕镂着繁复花纹的大门，它联通着金碧辉煌的走廊，估计再走一截就到休息室了。

在越过门侧的瞬间，魏疏翰蓦然回头，纷杂的视线汇聚在那架“黄金之心”上。与灯火通明的长廊相比，仅仅是微弱的恒星光芒就有些黯淡了，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它很孤寂，独自矗立在帝国皇宫的最高处，等待着永远不会再次重逢的伙伴。

他视线向下，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柄长杖上。

关于那柄权杖，似乎还有个凄美的故事……

咚——

大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万里宇宙星河。

魏疏翰整理了发散的思绪，继续随着那位侍从亦步亦趋地走向长廊深处。

“汪！”

手腕上的表盘突然发出声响，魏疏翰低头看到亮起的屏幕上熟悉的头像，熟练操作几下，一只金黄色的大型犬就从表盘屏幕上一跃而出。魏疏翰下意识想要抚摸它柔软的皮毛，抬手的瞬间待指尖划过才惊觉，它只是一个投影。

“汪！”

但是狗狗却是主动将脑袋蹭蹭魏疏翰尚未挪离的指腹。哪怕不能真触碰，视觉效果也有了嘛。

“先生？”狗狗投影再次开口，吐露的却是人类语言。

微微勾起嘴角，似乎连魏疏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沉积一天的情绪在看到那只温柔的金毛时瞬间烟消云散。

“赫兰多，我记得你的自我认知是一位有良好教养的绅士，怎么现在……”

听清了它先生的未尽之言，赫兰多按捺住强烈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随口回道：“如果不是元上将，谁会想到把堂堂帝国第一的机甲系统的自我认知修改成一只无法吐出人言的动物，就为了……”

敏锐地察觉到它家先生情绪的再次波动，赫兰多及时止损，改换话题：“话说，还有两个小时，先生……您……紧张吗？”

魏疏翰的步伐微顿，但不过一瞬就恢复了原有的从容。

“或许吧。”

魏疏翰低头注视着它，纯黑色的瞳孔微微颤动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赫兰多，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我，就会是别人。”

“而且……比起厄丽尔克的灿烂晨曦，我还是更钟爱亚图兰斯的玫瑰星云。”

他一番话说下来，也不知是回答赫兰多还是宽慰自己。

来到休息室后，魏疏翰在侍从们的指导下更换了礼服。

望向镜中那站得笔直的身影，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少会穿着这样华丽的服装，并且似乎与平日里那个在星际间不断穿梭而风尘仆仆的自己大相径庭。同样与平常不同的，是他左胸口上的空荡。寓意着辉煌之刃“上将”的勋章已被取下，等待着被授予新的荣耀。

拒绝了化妆师跃跃欲试的请求，他随手拨弄几下额前的碎发。造型师无奈于他的执着，暗自感叹天生丽质确实有着执着的资本，于是仅在确保每一根黑发都服帖后就收拾五花八门的装备准备退下了。

待一切整理完毕后，魏疏翰自顾自地挥去了侍从，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再次唤醒表盘下达了明确的指令：“赫兰多，调取最近有关于凯勒斯方面动向的报告给我。”

没再与先生开玩笑，不受任何阻拦地，赫兰多直接调取了【远航星际】各大军事基地近期战争的记录。他家先生早就有【远航星际】最高军事权限，这次回帝国受任也仅是为了获得所谓“最高指挥权”的证明——辉煌之刃的元帅军衔。

等待的时间似乎没有预想中那般漫长，魏疏翰仅是阅读完自「微光北斗」传递来的最新战争动态，宴会厅就已经派人来通知他可以入场了。

抬手轻轻按压额角，他又感到一阵无力，混杂在无数情绪之中，叫人想要逃离。

只是他依然站立起来，在落地镜前简单整理一下着装。他缓缓抚平了衣角的每一寸褶皱，长舒一口气，迈出了休息室。

仍旧是那条长廊，但与来时不同，现在零星站立着几位年轻贵族，三五成群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上将！”

“上将，日安。”

“恭喜啊，上将”

“上将……”

从第一位开口问好到被团团包围，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魏疏翰只得微微点头回礼，他好像还是不适应这般热情的气氛。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少年们，他面露笑容，仪态得体，叫旁人难以发现他们在年龄上其实差不了几岁。

“魏上将，仪式开始了。”

身侧突然有人扬声说道，还是那位面熟的侍从，他终于在“上将”招架不住前救魏疏翰于水火之中。

穿过那群年轻人，耳畔的鼎沸人声愈加清晰，人流也越来越拥挤。魏疏翰大步流星地越过人群，努力地避免不必要的社交活动，但是他目光却四处停留，像是在寻找什么。

再次走进穹顶，那里早已不复数小时前的安宁寂静，而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随着他的到来，宴会厅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后不知由谁起头，从一二零星的掌声渐渐有了潮起之势，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魏疏翰的脚步伴随着掌声缓缓走上了他先前未曾踏足的长毯。点点光辉自穹顶天窗倾洒而下，照耀着他前行之路。他的余光落在那精美的刺绣上，刹那间，他仿佛看清了千年的岁月轮转……

璀璨华光铺满脚下，将四周都晕染上一层柔光。魏疏翰的视线蓦然间扫过某处，像是发现了找寻的东西，但待他再回首时，却发现不过一瞬晃神罢了……

“自人类迈向浩瀚星海的第一步起，

辉煌启程，

远航于无垠星河；

从帝国浴血于「厄丽尔克」光辉晨曦的第一瞬起，

荣耀屹立，

守护在星海深处……”

站立在最高层台阶上的礼仪官开始宣读受任词，他那苍老却沉重的声音逐渐压过哄堂的掌声，那庄严而又神圣的嗓音令无数人肃然起敬。

哒，哒……

整个宴会厅霎时间仅有魏疏翰愈加坚定踏上白玉长阶的脚步声……

“而此刻，既纷飞战火烧至微光北斗的第一寸国土，我们就理应身披帝国之旗帜、将长刀划向蔚蓝深渊，为帝国赠上里卡多兰的祝福……”

礼仪官不自觉地吐露出古语，但是满堂嘉宾都未曾指出他的过错，他们只是仰望着，仰望着站立在帝国穹顶最高处的那个人，那是帝国的现任帝王，受亿万黎明敬仰的“帝国之光”。

魏疏翰跨过漫长阶梯，一步、一步……

梅维亚恒星的光芒也随着他的步伐而一寸又一寸地投射进穹顶，光线轮转，是如此耀眼夺目。

待最终于最高处站定后，魏疏翰却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他的视线不经意穿过帝王与礼仪官，直直看向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黄金之心”。

“……以帝国之名，授予原魏疏翰上将辉煌之刃的元帅军衔，整顿三军，带领荣耀、绥守……以帝国之光辉，到蔚蓝天空，宇宙尽头……”

“愿您能为这场延续百年的战争带来终局，元帅。”

宣读完冗长的誓词后，礼仪官示意他准备行礼受任。

依帝国的传统，任何低于最高统帅的军衔受任仪式，被受任人都需要单膝跪地行帝国大礼，以向这无上荣耀致敬。

魏疏翰低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帝国的陛下微微弯腰，拿起身侧护卫高举过头顶的长剑。

铮——

宝剑出鞘。

无数的嘉宾肃然下跪，他们低下昔日高贵的头颅，攥紧右拳，将其贴近胸口。

锋利的刀刃划过魏疏翰的脸颊，最终轻搭在他右肩，而那只紧握着长剑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耀日在“黄金之心”的背后逐渐升起，铺满了整个穹顶，那璀璨的华光像是模糊了他的记忆……他仿佛不止经历过一次这般盛大的，即将被赋予这般神圣使命的宴会。只是那时候，他四周理应站立着更多人，而他们也似乎……并未下跪。

“愿黄百合带给您幸运与希望，元帅。”

帝国的皇帝开口赠上祝福，银白色的长发毫不逊色于光芒万丈的恒星，他的胸口别着一只六角菱形的胸针，是一块被黄百合簇拥着的赤金色耀石。

仿佛突然想起些什么，魏疏翰的视线再一次越过眼前的身影，静静凝望着那黄金色机甲手中的权杖。在阳光下，那柄残缺的权杖似乎比所谓至高的陛下更令人敬畏……

像是幡然醒悟，魏疏翰低头应声承诺道：

“我愿化作锋利的巨刃，刺穿长夜未尽的黎明，我将捍卫帝国的荣光，为战争带来终局……

“以辉煌骑士之名。”

额前滑落的黑发遮掩了他的眼睛，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也难以看清他眼底的熠熠流光。

于是他只是侧身弯腰，将右手掌按向心脏，指尖指向梅维亚恒星的方向。

于是他行帝**礼，而最终没有单膝跪地，坦然接受了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祈愿祝福。

于是他身披厄丽尔克的万丈晨曦，在光辉中被授予帝国的辉煌之刃。

于是他在期冀与光明中出征，飞跃浩瀚星空，抵达纷飞战火，并终将为帝国献上里卡多兰的终局。

曾有一人，托举我，向星辰。

是一个要慢慢讲述的故事啊……

里卡多兰：古语，直译为“希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