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戏麟 第10章 东夏异闻录

走进墓道尽头的最后一间耳室，可以看到门口有很明显的损毁痕迹。

万三知道汪藏海痴迷于奇门遁甲、机关阵法，除非万不得已，不会用暴力手段开门。这西王母的埋情冢果然不愧是神仙墓，竟然连汪藏海也无法正常打开。

耳室里面也像是被清理过，只有一个黑黢黢的盂盆摆在正中央的地面上，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聚宝盆？”万三疑惑地皱眉。

“是。”汪藏海说，“聚宝盆有少许吸引力，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东西掉进去，我就把周围都清空了。”

万三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处，这才看清楚，聚宝盆不是黑色而是玄色，黑中带有红色和赭色的同心圆纹，靠近底部的一圈还有变形成卷云状的凤鸟纹，看上去有些诡异，但是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目光。汪藏海说得对，这东西确实有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甚至想钻进去——虽然它的直径只有一尺多长。

“聚宝盆……它有什么用？”

“可以复制任何东西。”

“复制？”

汪藏海从自己手腕上取下来一串塔娜东珠，每一颗都莹白如皓月，圆润饱满，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他伸手一丢，东珠掉进聚宝盆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盆的质地……听声音像是陨铁。

万三紧紧盯着盆底的东珠，不过片刻功夫，就膨胀长大，变成奇异扭曲的湿软形态，让人看见非常恶心反胃，然后那一团已经看不出来是东珠的白色东西从中心分裂开，又慢慢变成两串一模一样的东珠手串。

万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这这……”

聚宝盆，能复制东珠的聚宝盆，确实是宝物。可是为什么让人感觉浑身寒毛倒竖？从心底里升腾起恐惧和厌恶。

汪藏海扶起万三，什么话都没说，既不嘲笑他，也不安慰他。

然后，汪藏海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双牙箸，是刚才他们吃饭时用过的，已经用软帛擦干净了。他用牙箸夹出来那两串东珠，放在手心上抓住，拿给万三看。

“三哥，你瞧得出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复制体吗？”汪藏海问。

万三如实回答：“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汪藏海说：“不但看起来一模一样，我曾经把聚宝盆复制的东西拆解开，内部结构也是一样的。如果用火烧，气味和灰烬也是一样的。如果用水溶，颜色和味道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认为聚宝盆的复制能力，是完全完美的复制。”

万三颤着声说：“这东西好可怕。”

汪藏海叹一口气，说道：“聚宝盆如果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确实太可怕了。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立即开始复制。”

汪藏海举起来刚才那双牙箸。

万三看见，牙箸的尖端已经虚软变形膨胀，是复制了一半的形态。

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来，万三想呕吐，但是想到汪藏海这小子有很重的洁癖，如果在他面前吐了，以后恐怕再没机会一起吃饭喝酒。

万三硬生生忍下来这股恶心，许久不敢开口。

汪藏海又说：“我第一次拿到聚宝盆的时候，不小心碰触了盆口，立即感觉不对劲，松开了手。但是你看我的手指甲已经变成了这样。”

万三看见汪藏海的右手拇指尖端，长出来双层指甲。

“幸好只是复制了指甲。”汪藏海说，“如果我长出来六指，那可太难看了。”

“活物也能复制吗？”万三问。

“也能复制。”汪藏海说，“不过我不想用小动物做试验，所以只试了试花草之类的，确实也能复制得一模一样，而且花草本身的花期和寿命都没有变化，只是从一株变成了两株。”

万三犹豫着问：“你说，如果聚宝盆足够大，是不是能复制……能复制……人？”

“如果一只脚踩进去聚宝盆，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立，很有可能就可以复制出整个人。”汪藏海说，“不过，我计算过，它复制体积越大的东西，花费的时间越久。”

这就是姬穆离开昆仑神宫时，送给西王母的分手礼物。万三想，西王母竟然将它埋藏在两个人初遇的沙漠地底，难道不怕被人间的凡人挖掘到吗？

万三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严肃，直直地盯着汪藏海说：“藏海，此物实在可怕，不能长久存放在这古墓地底。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汪藏海也直盯着万三：“三哥，我叫你来看聚宝盆，就是打算，把它交给你保管。”

“为什么是我？”万三转念一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它复制金元宝，给你攒小金库吧？”

汪藏海的眼神透出狡黠：“我若说是，你待如何？”

万三沉吟半晌，看了看聚宝盆，又看了看汪藏海，说道：“你方才说，煦王诸高意图谋反，而你从天象察知先机，打算瞒着当今皇上，从钱粮兵马出手，暗中阻止这场兵祸。所以，你现在需要掌控尽可能多的钱粮，调度尽可能多的民兵马匹，还有水陆运输，以策未来万全。所以前段日子，你才会上书奏报皇上，恳请修筑黄河水利工程，又扶植锦庐陈家和安德黄家的船队漕运，让他们对你汪家感恩戴德，不断建造出更多运粮船和仓储库，直到完全把持内陆十分之七八的水路运输。加上我万家船队已经把持海运两年有余，所以以后煦王诸高万一真的起兵，粮草运输根本不可能走水路。”

汪藏海笑道：“万老板聪明颖悟，一点就通。”

万三继续说道：“你刚才说，另有一桩重要的事，想托付于我。这事就是利用聚宝盆聚财生金，让万家把海上的生意做到内陆，去兴建车行驿馆，是不是？”

汪藏海抚掌称赞：“完全正确。三哥好厉害。”

万三哭笑不得：“小疯子，你这是拿我架到火上去烤。”

汪藏海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距离煦王诸高起兵反叛，只剩下短短六个月时间准备应对。既然上天将聚宝盆这样的神仙法器送给了我，那我就要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三哥，你家世代经商，对银钱用度的运作方法，远胜于我。以你万三的经营谋略，以万家商船队的财力与人力，足以在三个月之内再建全国联营的万家车马行，甚至收购全国私营的各大镖局与钱庄。三哥，我希望你能尽快成为大雍国的首富，让万家成为有史以来最具财力的商贾，甚至超越古时候的陶朱公、吕不韦。”

万三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汪藏海，你可知‘富可敌国’四个字，将会招来多大的祸患？”

汪藏海却笑出了声，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你笑什么？”万三说，“聚宝盆对别的商人来说可能是梦寐以求的神仙宝贝。可是在我看来，它却是个烫手山芋，容易把人往邪路上引。我虽然自认是奸商，是守财奴，可也不想做金钱的奴隶。你真的把聚宝盆给了我，我可能会抵受不住这种邪恶的诱惑。小汪大人，这种东西还是献给皇上做贡品，最公正合理。”

“万老板，从开始见到聚宝盆到现在，你的反应都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汪藏海笑着说，“我没有看错人，你就应该是聚宝盆在人间的主人。你心中有大格局，手里有小算盘。你是商人，但不会贪财失义，你知晓人心险恶，但不会损人利己。无论是摇钱树还是聚宝盆给了你，对天下的老百姓来说，都是福，不是祸。就算你有了金山银山，还是会公平公正地做正经买卖，还是会宽宏厚道地对待你的每一个员工，对不对？”

万三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明亮：“对，我虽然只有二十六岁，但却是万家第十代家主。我当家经营万家商船队六年，财富累积胜过过去二十年，船员和船只增长数量是我当家之前的五倍还多。而且，每一个在万家旗号下工作的人，都能做到衣食温饱，病者有其医，老幼有其养。自从你小汪大人的户籍税收政策推行到全国以后，我万家一直是排名全国前十的纳税大户，也是修建慈善堂最多的退税大户。”

“那你是愿意收下聚宝盆了？”

“是。君子成器，正心正行。此宝交予我，只会做善事，不会做恶事。”

“好，你我击掌为誓。聚宝盆从今日起就是属于万三一个人的私产，汪藏海就当从没有见过。而万三必须用聚宝盆一生行善，勿忘初心。”

汪藏海伸出手，万三与他三击掌，立下誓约：“不忘初心，行善积德。不悔誓约，造福百姓。若违此誓，尸骨无存。”

后来，太史令如此记载这些年，与汪藏海有关的大雍国历史：

孝文四年，皇三叔晏王诸狄奉天靖难，清君侧。孝文帝诸文于吉庆宫中**殡天。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汪藏海率领银甲兵开宫门迎接晏王。诸狄登基即位，改年号为雍武。

雍武元年，内阁大学士、户部侍郎汪藏海绥靖有功，卸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兼领兵部尚书，奉旨治理西北沙漠。

雍武三年，兵部尚书、户部侍郎汪藏海治沙有功，兼领工部尚书，奉旨督造黄河改道治水工程。

雍武四年，煦王诸高违背祖制豢养私兵超过一万人，并以车乘仪仗僭越太子诸湛，兵部尚书汪藏海上疏弹劾，治诸高大不敬罪，褫夺爵位，流放安州。汪藏海兼领翰林院首座大学士、太子太傅。

雍武八年，黄河治理工程初见成效，经纬运河通航，漕白十二渠竣工，汪藏海奉旨返回应京，兼领内阁左丞参知、光禄大夫，九千银甲兵由汪家私兵正式收编为御林军名下银甲营，仍由汪藏海担任大统帅。

同年，汪藏海庶母谢氏因病亡故，上陈情表自请守孝，辞官丁忧三年，以此抗旨拒婚，与嘉善公主御赐婚约作废。丁忧期满后，汪藏海官复原职。

雍武十二年，内阁左丞参知、翰林院首座大学士、太子太傅、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侍郎、钦天监监正、光禄大夫、银甲营大统帅、钦赐御前佩尚方宝剑行走、御辇同驾骖乘左将军汪藏海奉旨前往吴郡，迁徙改造皇祖陵。

天降神罚，流星示警，小汪大人奉雍武帝圣旨从应京城出发去迁移皇祖陵。

这一年，大雍国的汪藏海刚满二十九岁。

而东夏国的麒麟，奉周穆王钧旨从忘白山出发去寻找汪藏海的这一年，已经九十七岁了。

从汪藏海离开息沙郡到奉旨迁移皇祖陵中间这几年还有故事，后面会穿插着讲详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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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