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潭峭壁轰然崩塌,只见波涛雾霭沉沉,碎石纷纷如雨,烟尘滚滚如潮涌动,一时不见云中雾里,但闻风雷震震之声不绝,直是心惊胆寒!
如此凶惨狂暴的攻势之下,纵是铜皮铁骨的金刚之躯只怕也要粉身碎骨,更不要说一个娇滴滴明艳艳的女娇娥哩。哪怕生受一击,恐怕也要就此香消玉殒!
轰烈之声渐弱平息,峭壁之下水雾弥漫,烟尘滚动,那名仿如从天而降的少女生死未知。
众军群豪心中骤沉,龙母殷凤不禁纵声长笑:“嘿嘿嘿……我还道天衣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敢夸这样的海口,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江湖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连这种黄口小儿也能闯出名堂来。”
三星道群魔高呼赞颂道:“龙母娘娘神功盖世!威震寰宇!”
“西陵一统中原!天下无敌!”
“龙母娘娘神功盖世!威震寰宇!”
就在群魔得意之时,虹谷陡然掀起大风,这风狂暴猛烈,瞬息吹散烟波水雾。碧潭上卷起惊涛骇浪,直拍岩岸,狂烈的风险些要将人都掀抛出去。随后一股威压如是银河从九天坠落,仿佛一瞬间天塌地陷般!
就算武功高强的人,也当场被这道境界震得两眼翻白,晕厥过去。纵使还有勉力支撑者,也在这境界屈迫下,失去战斗的意志。
饶是武功高绝如西陵三妖和二龙,也被这股沉重如山的威能压得不能喘不过气来。
她还活着……
这念头在邪道群枭心中一掠而过。但见寒光一闪,剑出铮鸣之音宛若龙吟凤啸,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径直劈向狴犴成帆。
其势分天裂地,其速迅若飞光,剑气所过之处,碧潭一分为二,地面裂为深壑,乱石碎为齑粉。
一剑之威,石破天惊!
成帆避之不及,仓促时,双足顿地,犹如生根,双臂交横护住头颅。
他手套着的黑龙爪乃是枯沼岁寒金所制,此物形成在枯潭死沼之底,求取万分艰难。其质比之金钢更硬,比之青铜更韧,是世间难求的重宝之材。
剑气掠过三丈之地,劈在成帆头顶,但听一声破空风响,随之剑气与铁爪相触,陡然间金铁鸣震,发出叮的脆响。那道剑气劈在铁臂上,成帆浑身怪力居然无可抵挡,霸烈锋芒的剑风竟将魁梧的身躯推出两丈之距!
成帆双脚入地如犁,硬生生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但是,还远不止如此。
这道剑风势不可挡,成帆使出全身气力竟也抵敌不住。
耳听“咔嚓”的细响,狴犴心中登时悚然大惊。弑血无数,坚韧锋利的黑龙爪的护臂处居然崩出一道细小的裂痕。剑气已经割裂金属,开始切入他的腕骨,眼看着要削断他的手腕,要将他整个人都劈成两半!
龙七子狴犴心中骇然,立时屏气沉息,运转丹田内力,蓦地发出暴喝,周身气焰大炽,双臂猛然前推,两股巨力相抗,登时劲风陡起,气浪滔天。
成帆使尽浑身解数,拼着两条手臂不要,也要抵消这道剑气。然而,他到底是高估了自身的功力,也错估了天衣剑气之威。
这道剑气被他铁爪抵挡,虽已弱去七分,剩余三分力道仍然不容轻视。兼之他之前双臂向前推挡,此刻胸前空门大开,凌厉的剑气劈在他的身上,当即斩裂缠身的锁链,在他的身体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创,鲜血即刻喷溅如雨。
成帆两眼暴凸,整个人双膝跪地,而后伏面倒趴下去,当时生死不知。
“老七——”
裴亨失声大叫,已是来迟。况且此刻是生死之间,岂容他有旁顾的余裕?一声未落,天衣右手一抬,霜翎再次挥出一剑。如出一辙的剑气直击负屃裴亨。
裴亨此刻正是愤恨交加,雷霆震怒之时,见那剑气迎面劈来,当即双手握持玄尺,双足猛然顿地,摆开架势,就要直撄其锋。
龙母惊声厉喝:“别接!”
然而裴亨正是怒发冲冠之际,岂肯罢休?双手倒提百斤玄尺,迎剑而上。但听砰然巨响,玄尺和剑气相触,登时掀起翻天气浪。
“唔呀呀呀呀呀——”
裴亨双脚陷地三寸,和那道剑气交锋,当即就觉虎口阵阵剧痛,想来已然撕裂,手腕筋骨陡然震颤,似乎已断筋裂骨,由手臂至肩,如遭雷击,立时失去知觉,险些将玄尺脱手。
裴亨硬接这道剑气,总算堪堪醒悟过来。不意天衣若无其事的挥出一剑,威力居然会如此惊人。以他近四十年的武功修为,兼之天生过人的膂力居然抵挡不住?心中既惊又骇。
裴亨号称镇天尺,他身经百战,逢敌不可计数,心念电转,知道他武器一旦脱手,天衣再挥出一剑必能取他项上人头!
此刻当机立断,强运周身内力,发出一声低吼,拼尽全力将剑气强行偏移。就在他推开剑气的瞬间,天衣娉婷飘渺的身影已到他的面前。
寒光一闪,剑风低吟,霜翎一剑劈落,直要将他的胸膛斩成两半!
裴亨暗道果然,立刻举尺护住胸前要害,剑尺相触,只听金铁交击之声鸣响,裴亨心中陡然一凛,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那一剑疾如青电,迅若流光,一击之下,竟无预想之中摧山裂海的力量,如此诡异,岂有让他不惊不惧之理?
但见风剑心眸光幽沉,天姿绝色的容颜此刻却比鬼神更加可怖。那一剑不过是虚张声势,等他横尺横档,胸前空门大开,风剑心立时拧旋身体,左手的紫金剑鞘正中裴亨的胸口。
裴亨虎躯猛震,随后天衣背过身去,霜翎优雅入鞘,阴寒凌厉的剑气喷薄出鞘,点破镇天尺的丹田要穴,透背而出的劲风吹出三丈之外。
人体丹田共分三处。
上丹田为督脉印堂,又称“泥丸宫”,此为性根,乃元神之所;中丹田为胸间膻中,此乃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脐下三寸,任脉关元,此为命蒂,乃藏精之所在。唯精气凝实,元神强韧,性命交修,练气养神,通舒任督二脉,行走大小周天,方能达到出神入化之境。
裴亨膻中既破,四十载功力尽付东流,体内真气登时狂泄如注,四肢百骸俱感千钧之重,玄尺脱手,当啷落地,虎背熊腰的潜龙巨恶终于也仰面倒了下去。
成帆和裴亨俱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东南赫赫有名的枭雄,鹿河两岸罕逢敌手,如今居然撑不到一合,就已双双倒在天衣脚下,怎么能不叫人瞠目结舌,心惊胆战?
众军群豪俱都屏气凝神,邪道群邪尽皆失声丧胆,虹谷场中鸦雀无声。
天衣转向龙母,她神色凛然,清辉般的眼眸此刻有些飘渺虚无,深不可测,仿若一柄无心无情却无坚不摧的天剑,望之令人心寒胆怯。
纵是横行东南,叱咤风云四十年的西陵三妖对上她的眼睛,也被她这种凌厉绝然的气势剑压所慑,本能的退开半步。
潜龙帮探云龙成帆和镇天尺裴亨的武功,龙母殷凤心中有数,她虽自负武功纵横当世,冠绝东南,但也没有把握能在一合之间就轻易废掉二人。
天衣风剑心……是远在她想象之上的,更加恐怖的对手……
舒绿乔回过神来,不禁喜出望外。雁妃晚气定神闲,安立如山,金虞和纪飘萍高悬的那颗心堪堪落地,不由长舒口气。唯有允天游盯着少女的身影,眼神里透出些许怨忿之色。
金剑游龙和若虚剑客早就跟成帆和裴亨交过手,知道这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更兼身历百战,因此无论是内力修为还是对敌经验都在他们之上。就算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要论胜负,恐怕还是潜龙帮更胜一筹,他和纪飘萍想要取胜殊为不易。
然而,就是这样的高手,在面对天衣时,居然还抵不过住她随手挥出的一剑。
允天游心中的震撼,比之常人更甚,内心的妒火更是强烈到无法压抑。他本是剑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以龙行剑惩奸除恶,行走江湖,在西南声名鹊起,放眼中原武林也算是小有名声。平素里剑宗门人都对他前呼后拥,万分尊崇,七峰弟子对他莫不交口称赞,除纪飘萍凭藉辈分和太师父的偏宠勉强能与他平分秋色外,剑宗年轻这辈中他可谓是一枝独秀。
倘若他日他能迎娶秦洛两家唯一的嫡亲血脉洛清依过门,到那时,剑宗宗主之位对他这位乘龙快婿来说那还不是唾手可得?
他若承宗主之位,想再聘雁妃晚为平妻又有何难?到那时,他不仅能享尽齐人之福,还能以宗主的名号召集正道武林,领袖群雄,那又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本该如此,这一切,本该是如此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天衣会横空出世。剑宗一剑败尽七宗,东湖大破龙图山庄,英雄台诛杀白骨鬼煞,击败玉森罗祝元放,这桩桩件件,俱是名动当世的壮举。从此天衣风剑心之名威震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声之盛,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就连雁妃晚近来也是名声大振。计算龙图山庄,大破潜龙逆匪,巧擒倭寇贼首,更在虎台屡施神计,数立奇勋。至此玲珑百巧千机之名也是人尽皆知,倍受推崇。
只有他,只有他金剑游龙名声渐落,已经沦为天衣和玲珑的陪衬!
是旁人都不值一提的笑柄!
以他心性之傲,器量之狭,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何况还是他素来轻视的女流之辈?
允天游这时是既妒又恨,甚至怒不可遏。妒的是她天衣福缘深厚,不知从哪里修来这身睥睨当世的武功?恨的是天下人有眼无珠,不识他非池中之物,让他不得不屈居人下!
但听两声呜哇哇哇的惊呼惨叫,两团黑影被人高高抛过群贼的头顶,摔在众军面前。
众军张目看去,见那两人的锦袍已经破烂不堪,伏在地面连声惨嚎,叫苦不迭,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虽是鼻青面肿,仍能辨出大体的模样。
不是那颜著和张尧希是谁?
此二獠平日来养尊处优,不通武艺,如今被人抛出两丈高,重重的摔落在地,当时就是伤筋动骨,苟延残喘。
这副落魄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意气风发的官贵神态?
于恕认出是这两个反贼,当即又惊又怒,立时命令众军举刀持枪逼近前去,将那二人押回本阵。心中疑惑,正要提人来问,忽而群贼众匪之中掠起两道蹁跹的倩影,犹如惊鸿渡海,青羽飘零,一蓝一黄两道身影掠过群凶悍匪飘逸轻灵的落在阵前。
蓝裳少女风姿绰约,冰清玉洁,淡衣如兰胜雪,纤腰玉带,不堪约素。她仙姿卓然,清丽绝世,就是容色有些苍白,甚至隐隐剔透,宛如易碎的瓷器玉盏,犹含三分病弱轻愁之气,薄弱纤细,似有弱柳扶风之感,遗世独立,仿若孤立风宵的坚韧毓秀。
就看她这般娇弱的模样,也绝不可能想象到她就是将那两名福态男人一手一个,抛摔过来的人。
明艳嫩黄衣裳的小姑娘,年纪看着比那名少女还要更轻些,虽未长开成人间尤物,却也是个难见的小美人。
就看她的形貌,纤腰盈盈,英姿飒飒,立如竹柏,淡如秋菊。容貌也甚是俏丽可爱,黛眉如月,眸若秋波,堪比桃花娇艳,更胜霜雪凛然。
两名美丽的少女堪堪落地,于恕都还来不及请教,雁妃晚即含笑着行礼,“大师姐,你果然来了。”
清艳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剑宗两位剑圣唯一的血脉,剑宗少主,洛清依。
“三师妹,别来无恙,一切还安好吗?”
玲珑笑道:“要是你和七师妹再迟来一时半刻,恐怕就不是很好。”
洛清依微笑着,没说话。于恕听到玲珑和她的对话,心中已有计较,但虽有七八分把握,仍是执礼请教道:“敢问姑娘可是剑宗的洛大小姐?”
洛清依回礼敬道:“区区小女正是。”
“久仰大名,今日幸会。”
于恕提来颜著,恨道:“乱臣贼子,天诛地灭!来人!将这两个逆贼押下去,听候发落!”
众军领命,将二贼拖下去。
于恕再向洛清依礼道:“幸有少宗主出手相助,将叛贼逆党手到擒来!姑娘大恩高义,末将没齿不忘!”
洛清依道:“我和贤居各位英雄扼守谷外要隘,见这二贼意欲率众奔逃,全仗有贤居各位豪杰的鼎力襄助,这才擒住元凶逆贼,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实在不敢居功。”
于恕闻言,连向众人拱手谢道,“原来如此,这次全凭各位英雄仗义援手,于恕铭感五内,末将必将此情具报麾下,要为诸位论功行赏!”
庙堂和江湖素来两不相犯,各谋其事。朝廷官府以律法治世,侠客则以武功犯禁。虽有忧国忧民,辅政安邦的奇人异士,但大部的武林中人都是性情逍遥不羁,不欲与朝廷牵涉过深的。
现在听他这论功行赏之言,群豪脸面俱感僵直。然而此时两军阵前,同仇敌忾,不好拂他颜面,遂径自无言,只当没有听见。
忽听舒绿乔惊道:“小龙王?你是小龙王?”
众人循声看去,目光落在洛清依身后的小姑娘处,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黄裳少女不慌不乱,她从洛清依的身后站出来,微笑着向群豪拱手行礼,目光环视群雄,拜道:“萧千花拜见小师叔祖,拜见二师伯、三师伯,见过贤居的各位前辈,见过舒姐姐,”转到于恕这边时,也执礼道:“见过各位官爷。”
于恕听她口称剑宗的人师叔师伯,料想她定是剑宗的四代高足,“这位是……”
洛清依微笑道:“她是七师妹的徒弟。”
于恕听说她是风剑心的徒弟,登时对她就高看两眼,赞道:“原来是天衣的高足,失敬失敬。”
萧千花一介草民,哪里有让这位虎台的统军首领失敬的道理?知道他是看在师父的金面,萧千花忙称客气。
舒绿乔将她全身打量过后,也不由对她啧啧称奇。现在的萧千花气质凛然,身姿清濯,打眼就是如花似玉,心灵智慧的小美人儿,哪有当初落魄褴褛,畏怯瑟缩的小龙王模样?
“你现在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啦。看起来,你师父对你是真不错。”
萧千花微微颔首,满眼感激。
只能说,练过武,有本事傍身的人,和无依无靠的孤女的气质真是天差地别的。
若非她福缘深厚,遇到良师恩人,还凭藉风剑心的真气舒展经脉,修心炼气,还有奇珍妙药温养体魄,现在的小龙王恐怕还是遙东城外老黄陵庙里那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生死未卜的小乞儿。
岂有今日这般的身姿灵韵?
也难怪一面之缘的舒绿乔当时不敢认她。
寒暄叙罢,众人目光移向场中。洛清依的视线至始至终都在凝望着风剑心。
萧千花站在她的身后,不无担忧的道:“师父,她一定能赢的,对吗?”
洛清依眸色幽深,隐含着坚韧的辉光,她轻笑着,笃定道:“这是当然的,心儿……你师父她,还从来没有输过……”
虹谷之中,彩练弧下,一道流瀑将天衣和西陵三妖隔开。场中呈现剑拔弩张之势,此刻雷霆万钧,一触即发!
龙婆殷凤锐利阴刻的浊眼始终盯着身在六丈外的少女。虽没有明显的戒惧,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表现出倏忽大意。
三妖恃凶行恶四十载,生死历战无数劫,哪里能不知道眼前这位,实是生平未遇的强敌!恐怕一旦他们分心旁顾,顷刻就会身首异处!
颜著和张尧希被官军擒去时,龙母殷凤都不曾有过片刻的迟疑,直到她听见“小龙王”的名字,眉间突抖,立刻将左手放到身后,打出手势,示意熊百魁和忽来妖盯住风剑心。
她的视线望向虎狩营阵前的萧千花,随后迅速将目光转回来,落到风剑心这里,饶有兴味道:“小龙王,果然在你的手里。”
风剑心没有回答,她的眼睛望向她们,眼里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冷然肃穆的,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你不回答,难道是不能回答吗?为什么?”
龙母殷凤别有深意道:“也许,我能这样认为。你已经得到这个小丫头的所有秘密。譬如,有关那个富可敌国的,前朝宝藏的下落……”
龙婆这话一出,无论是正邪两道,还是官匪双方尽皆哗然变色。所有人的视线都转过来,眼中俱有惊奇之色。
这是祸水东引之计,意在挑拔离间。
天衣若无其事,轻描淡写道:“捕风捉影之言,子虚乌有之事,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就仅此而已……”
她眼眸微敛,身如长剑,杀意挟风震荡,她继续说道:“何况,将死之人,又何必多言呢?”
龙母凤目生寒,嘿嘿冷笑着道:“天衣风剑心,据说,你是当世最年轻的先天高手。那么,确实有骄傲狂妄的本事……”
殷凤如血的衣袍鼓动翻卷,枯瘦的身量铮铮挺立。她蓬发历齿,形容丑陋,当她运转周身真气时,衣发皆张,模样和威势都甚是骇人。
“但是,你要是觉得老身和倒在那里的两位,废物别无二般,那就大错特错喽,嘿嘿嘿……”
风剑心淡定的向龙母殷凤款步走来,边走边说道:“是吗?就让我见识见识吧,西陵的老妖怪,到底有何不同?”
龙母殷凤嘿嘿狞笑,突然大喝道:“布阵!”
万人屠熊百魁与那食婴鬼闻风而动,三人同时一跃而起,身形如蛟似蟒,化出三道残影,落地之时,踏石无声。西陵三妖站成一道直线,食婴鬼呼来妖身居首位,熊屠居中,火龙鬼母站在最末,三人站定的距离别无二致,双足沉地,开始潜运内功。
这三人一宗同源,运功法门也是一般。都是双掌前推后收,行转周身内力,汇于气之所聚膻中穴,而后将真气一分为二,从丹田往下,行经气海、关元,而至曲骨,再分流到左右的殷门和梁丘,直至足底涌泉。随即真气上返回流,再回至丹田,分流左右双臂,贯通二手的三阴三阳经脉,行转流动之后,两道真气汇于气舍,随后直达天灵百会,一转周天运行就已完罢。
这三个老魔俱是邪名昭著的元凶巨恶,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任督二脉早已贯通圆融。行气之法说来繁复,当时不过顷刻,但见西陵三妖衣袍滚滚鼓动,面呈绛紫之色,须发张狂,如邪魔降世,恶鬼托身,甚是邪异诡魅。
于恕身在场外,一见三个老魔落位身距,当即眉刀紧蹙,喃喃自语,惊疑道:“这是,这难道是……”
金虞注目场中,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然而首当其冲的风剑心却安然若素,并无异动。西陵三凶运功一转周天后,殷凤和呼来妖蓦地腾空跃起,二人向熊屠掠身而去。熊百魁虎目圆睁,脚底沉陷,居然同时向两人拍出一掌!
龙母和那食婴鬼不闪不避,出掌相迎,就听嘭的两道气浪爆破之声骤响,殷凤与呼来妖居然犹如移形换影,二人在瞬息之间就变换方位!
如此,龙母殷凤居首,熊屠立在阵中,食婴鬼伏在末位。至此,这奇诡凶险的玄阵总算是大功告成,蓄势待发。
风剑心身在三丈外,眼见三凶阵法已成,此时羽睫稍垂,眼神微敛,隐含暗光。但见她左足探出,身体压低前倾,右掌按住霜翎的剑握,显出拔剑之姿,眼睛望向前方,视线所及,无惊无惧,仿佛目中所见,皆是死物。
天衣身距三丈之外,却摆出攻击的姿态,看似不可思议,实则危险至极!
正邪两道的群豪强凶,俱都屏气凝神,不敢轻舒半口长气。身为对手的西陵三凶更是严阵以待,丝毫不敢大意。这三个老魔心里清楚,三丈之距对于先天强者而言,不过须臾可至,而风剑心一旦拔剑出鞘,下一击必是雷霆万钧。
强如狴犴赑屃也不是她一合之敌!
那瞬间,风剑心终于动了……
但听一声剑吟铮鸣之声划破长空,仿佛骤然风起,晴日惊雷。
一道紫光瞬息踏过三丈之距,甚至留在原地的珊瑚金剑鞘都立而未倒,天衣的一剑就已经斩向龙母殷凤的面门!
眼见一道寒光闪过,龙婆心中陡紧,登时汗毛倒竖,暗暗惊骇。
好快——好快的剑!好快的人!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身法!
但是……
却见龙母面色忽沉,高举鎏金龙杖相迎,就听剑杖相撞,眼前光如霹雳,震声如雷,气浪激荡冲击开来,掀起阵阵狂烈的暴风。
天衣这一剑迅若风雷,蕴含的力量更是摧枯拉朽,震天撼地!然而龙母殷凤居然选择寸步不让,硬捍其锋。当世两大高手一合交锋,竟是斗的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天衣身为绝顶窥真境界的高手,居然无法完全压制住龙母殷凤,难道这老妖婆竟也已经达到先天境界?
众军群豪倒抽凉气,心头倏寒,无不骇然色变。若这老妖妇当真踏入先天之境,若今日风剑心不能胜她,群豪凶多吉少也就罢了,这等恶贯满盈之徒倘若从此无人与抗,这实为武林正道之祸,天下苍生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