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沧海剑衣录之风雨江湖 > 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玄门机巧 星隐天魔

苏不言当真应他当日之言,批卦算命的本事名闻当世,这开溜逃命的功夫也是一流。

雁妃晚自认自己的轻功已算是剑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金虞的轻功与她相比,竟也能平分秋色,更不用说,在她们身后,替她们断后却满脸云淡风轻的苏不言。

三人在林中穿行,左冲右突,金虞忍不住好奇想要向后张望,苏不言当即道:“有什么好看的?放心吧,区区火雷还要不了萧老怪的命。那老毒物若是就这么死了,也算是天下武林之福咯。”

金虞尴尬的摸摸鼻尖,干笑道,“师父说笑,我是在看他追上来没有。”

苏不言道:“萧老怪对风玉势在必得,应该不会来追我们。但是他这个人小气记仇得很,早是追不着祁烧那老小子,难保他不会回头找咱们的晦气。”

言及此处,不由庆幸道:“幸亏全本的《天巫降灾书》没流传下来,否则他萧无策真学会御虫种蛊的本事,咱们今天谁也跑不掉!”

既出密林,早有三匹骏马栓在路旁。雁妃晚明白过来,知道苏不言师徒多半是在自己之后进的树林。

三人御马催缰,不多时已将那片弥漫着血腥和恶臭的丛林远远抛在身后。等到跑出预计萧无策追之不及的距离,他们总算开始缓下速度来。

雁妃晚将坐骑并行,向苏不言拱手称谢:“晚辈剑宗雁妃晚,见过苏先生,多谢先生今日出手相助。”

苏不言还未答话,金虞已经脱口而出,“你就是雁妃晚?传说中的正道第一美人?”

江湖上将巫山的雾绡姬推崇为邪道第一的美人,有好事者也将雁妃晚捧为正道美貌第一。

先前逃命匆忙,哪有功夫去左顾右盼?如今见到她的真容,才知传闻所言非虚。真是个谪仙降世,清丽绝尘的美人。金虞毕竟少年心性,此时叫她容光所摄,居然不由的看得痴了。

雁妃晚秀眉稍蹙,隐有不虞之意,显然不太喜欢这样的目光。若非观他眼中并无邪祟之色,雁妃晚定要将他打下马来。

苏不言看出她的不悦,轻咳两声将金虞叫醒,那青年自觉失礼,连忙拱手道:“在下金虞,见过雁姑娘。”

苏不言打圆场道:“小徒不肖,惯爱江湖中的奇闻异事。雁师侄玲珑之名,名动西南,小徒仰慕已久,不禁如此失态。不过他绝无恶意,还望师侄海涵,饶过这小子一回。”

金虞忙作揖赔罪,雁妃晚自然不好拂苏不言这位正道大贤的颜面,“苏先生言重,晚辈没有放在心上。”

此事就此揭过,雁妃晚见他不慌不忙,径往西原的方向,似乎与自己同路,遂问道:“未知先生此行,意欲何往?”

苏不言笑道:“贵宗的秦宗主华诞在即,广邀正道豪杰齐聚七星顶,不才正是奉院长之命,前往剑宗道喜贺寿,还请师侄替某引见。”

雁妃晚似笑非笑道:“丹院长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让先生前来?”

苏不言明知故问,“怎么?听你所言,两位剑圣好像并不太待见我?”

雁妃晚揶揄道:“十八年前旧账未销,四年前先生一卦神算,险些就让我师姐魂断陵河。老祖宗们正苦寻先生不见,如今先生居然还敢再上七星顶,这份胆识,晚辈自愧不如。”

苏不言摆摆手,高深莫测道:“此言差矣。观星算卦之术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之说。再者言,洛大小姐如今身体清健,正合柳暗花明之卦,至于姻缘嘛,说不定她的意中人早已出现,只是小宗主不肯说罢了……”

雁妃晚心间颤颤,几乎以为苏不言已经知道师姐的秘密。大师姐的那位意中人……确实是不好说啊……

见他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模样,莫非他果然能算到这种姻缘?

半部天机见她恍然,遂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么样?雁师侄莫非也有意中人?需不需要算命的为你占上一卦?”

雁妃晚倏忽惊醒,当即寒着脸道,“晚辈对姻缘之事兴致缺缺,这卦,留不劳先生费心。”

说罢,打马催缰,两三鞭就已跑到他们前面去了。金虞云里雾里,看不明白,唯有苏不言满脸兴味之色,抚着雪白的短须,意味深长的笑。

雁妃晚回到剑宗,即时前往玉衡峰去向符静慈请安。

此次下山并无公务,她是玉衡峰的首席,因而不必向秦洛两位掌门回禀。况且苏不言既然已经上山来,想来定会将药师城和清源流的事具报给老祖宗。

金虞见她远去的背影,眼中仍有几分倾慕难舍,在等候知客弟子上报的苏不言见状却是大摇其头,暗叹不已。

“年少慕艾本是无可非议,切莫沉迷女色,因情丧志。”

金虞醒悟过来,连称知道,奈何那双眼睛还是情难自禁,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罢了罢了,万事随缘,不可强求。若是金虞真有本事能抱得美人归,也算他的造化。

苏不言行事素来洒脱自在,随性而为。本来他体谅秦洛两位剑圣爱女之情,还给他们面子在山脚恭候听宣。

谁知前去通报的弟子一去不回,天枢殿上久无消息,他索性就带着金虞强闯七星顶。四年前他就敢闯进天枢殿,四年后又有什么不同?

苏不言和金虞的轻功极好,武功也高,寻常弟子莫说擒住他们,就是触碰到他们的衣角也非易事。

一路闯过剑宗石阶,径直走到天枢大殿,还未待金虞扬声通报,眼前劲风陡起,一道人影已杀到面前!漫天剑幕笼罩过来,凛冽的杀气激得人体皮肤阵阵发麻。

金虞不料一到殿前便有袭击,竹杖还挂在腰后,不及抽出就已吓得呆立当场。

苏不言毕竟是问道贤居的七贤之一,作为金虞的师父,迎敌应变的能力就比他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一根青铁竹杖舞得密不透风,金铁交击之声频密如雨,竟将那漫天剑雨都全数挡了个滴水不漏!

对方一击不成,当即撤回攻势,向后跃出数步,与苏不言对峙,目光凛凛,巍然不动。那人年纪比之金虞还要稍长五六岁,面容端正,气势非凡,正是剑宗的第八位亲传弟子,如今的天璇峰首座,人称若虚剑客的潜隐剑纪飘萍。

纪飘萍觑他一眼,眉峰挑起,“是何人斗胆,擅闯我七星顶天枢殿?”

苏不言素来一袭青衫,还有那标志性的白须白发,不信他四年前对自己当真毫无印象,更别说他“半部天机”的名号。

知他有意为难,苏不言也没客气。将他仔细打量过后,笑意盈盈道:“我道是谁,这不是没做成姑爷的纪三公子吗?阔别四年,想不到三公子如今的武功又有精进,当真是可喜可贺,就是这个忘性嘛,好像比你那个武功还要快些。”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饶是自诩君子的纪飘萍也不禁动怒,还没等他冲上去,一声怒吼却从他身后的大殿响起。

“苏不言,你竟然还敢来!”

直似惊雷乍起,振聋发聩,宛若脑颅重锤,敲得金虞头晕目眩,手足发软。

一道灰影瞬间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就算苏不言是正道大贤,也觉面前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给他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那般沉重。

半部天机暗暗运起内力相抗,惊觉自己的真气犹如撞上巍峨腾霄的山峰,正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顷刻消散于无形。

不过瞬间,金虞再也承受不住,冷汗潺潺的跪倒在地,那股重压就像是要碾碎他的骨骼,踏烂他的脏腑,让他整个人都近乎是五体投地的状态。

纪飘萍和众弟子远远的跪伏满地,就算在这样的距离之外,他们也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无可撼动的威能。

这并不是出于某种崇敬,即使他们对老祖宗推崇备至,那是一种更为直观的,如有实质的力量洪流!

那是,先天境界的威压!

风影剑圣,天下四绝。

直到此时,苏不言才第一次领略到这世间最顶尖的强者所带来的压制。在这种压制下,出神入化的对手不足为虑,而登峰造极境界的高手更与蝼蚁无异。

秦逸城盯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若不是看在问道贤居与剑宗的同道之谊,他或许早将他变成死人。

等到剑圣撤去威压,苏不言双股发软,险些跌倒在地。等到他勉强站稳,才惊觉此时后背已是透骨的寒凉。

苏不言素来恃才傲物,最自负的就是卜筮算卦,观星测命的本事,只觉凭藉铁口直断的本领和问道七贤的名声,也能逍遥江湖,洒脱如意。今日还是他真正直面传说中四绝级别的强者。等到他真正站在先天强者的面前,才理解道所谓的武道巅峰,绝顶窥真是什么样的境界。

仅仅是抵挡他的威压就已是竭尽全力,面对他们,就连逃走的意识都不敢有,更别说奋勇一战,这种压倒性的强大,是连萧无策这样的邪道宗师都望尘莫及的。

秦逸城挥退左右,转身走进天枢殿中。苏不言回过神来,连忙拉起踉踉跄跄,犹自失魂落魄的金虞跟进去。

经历秦逸城如此的下马威,今日他们两师徒在这七星顶上当真是威风扫地,颜面尽失。

苏不言强作镇定,假装气定神闲的款款走进大殿。殿上高高在上的宗主宝座如今空置,洛天河亲自下殿,降阶相迎。

苏不言暗暗感叹,两位剑圣这恩威并施的功夫当真滴水不漏。秦宗主先来给他个下马威,完事再由洛宗主以礼相待,让你找不出半点错处。

洛天河拱手行礼,笑脸相迎:“苏先生,久别重逢,别来无恙否?”

苏不言连忙回礼道:“承蒙宗主挂念,在下身体康健,岂敢有恙?”

金虞脸色苍白,跟着拱手敬拜:“小子见过洛宗主,见过秦宗主。”

秦逸城风风火火,开口就道:“老混骗!你好大的胆子!这些年我等苦寻你不见,今日你却自投罗网!哼!你不乖乖藏好,竟还敢上我这七星顶来?以为我剑宗可欺不成?”

苏不言装傻充愣,懵懂道:“秦掌门这是何意?苏某向来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缘何要躲?”

“恬不知耻!”秦逸城怒声喝道:“你这无耻的神棍!不是你胡说八道什么‘姻缘在北,绝世奇缘’?老夫岂会误听谗言,将我清儿送往北地。结果险些误我孙儿性命!如今她缠绵病榻,寸步难行。你说!你的绝世奇缘在哪里?你说的柳暗花明又是什么?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想走出我这七星顶!”

洛天河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嘴里却半点没打算饶过苏不言的意思,他道:“苏先生若是不给个说法,此事恐怕很难善罢甘休。我剑宗至今唯此一脉尚存,当然万分爱重,相信先生能理解我们的做法的,对吗?”

他虽和颜悦色,带来的压迫感却丝毫不逊秦老剑圣。苏不言额角冒汗,心想,就算他不理解又能如何?若是两位剑圣决定出手,今日真是半点机会也无。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苏不言连忙附和,随即叹道:“不过,区区不才还有真情,请两位宗主容禀。”

洛天河眉眼微抬,道:“愿闻其详。”

半部天机道:“洛小姐虽然遭逢意外,但好在逢凶化吉,性命犹存。这真是剑宗之幸,也是在下之幸。若是大小姐因我卦辞误失性命,不劳二位亲劳,苏某愿自行了断。”

见他认错的态度诚恳,两位剑圣均想,洛清依虽则确实在北地遇险,然也算是因祸得福。

洛天河已经为她诊过脉象。如今孙女的经脉体格比之四年前已然判若两人,身骨虽然羸弱,却实无性命之忧。

可见苏不言“柳暗花明”之言或许未必全差。就是累他二人这些年担惊受怕,难免郁愤而已。

苏不言见他们表情略有松动,当即叹道:“当年惊闻噩讯,这四年来,苏某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呐……”

金虞挤眉弄眼,腹诽道:什么寝食难安?师父平日里喝酒吃肉,好生快活,究竟是什么夜不能寐的,他怎么不知道?

“为偿当年之过,不才三月前就开始沐浴斋戒,为洛小姐再起一卦……”

秦洛两人神色微怔,嘴里虽说着:“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却还洗耳恭听,等苏不言说出卦辞。实在是半部天机神机妙算,名扬江湖,那是整座武林人尽皆知的“算无不准,卦无不验”。

苏不言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某近来夜观星象,发现洛小姐本来黯淡的红鸾星重新闪烁。再以六爻之术测算姻缘,发现是震下坎上之卦,这卦中虽有险难,却是月老牵丝,姻缘圆满之象。”

无论是谁,都喜欢听到奉承吉祥的话术,即使是权高位重的剑宗剑圣也不能免俗。果然听到苏不言这话,就连性情暴烈的秦逸城都不由的微微翘起嘴角。

若是孙女的姻缘有着落,也算是了却他们心里的一桩心事。

苏不言知道自己和徒弟总算是逃过一劫,心刚稍稍放下,秦逸城就板着脸道:“未知苏先生此次所为何来啊?”

苏不言道:“月余之后,就是秦宗主耳顺之喜,丹院长特命苏某前来,奉上薄礼,为宗主称喜道贺,以表同道之谊。”

金虞闻言耸耸肩膀,表示贺礼现在就在他背着的包裹之中,按例要在秦宗主大寿之日献上。

秦逸城道:“苏先生这来的是不是太早了?”洛天河道:“远来是客,丹院长好意,敝宗却之不恭。贵派深情厚谊,剑宗感激不尽。”随即吩咐左右,“飘萍啊,为苏先生和这位高足去客房歇息,不可轻慢。”

纪飘萍领命。苏不言抬手道:“两位宗主,苏某还有要事相告,不知当不当说?”

秦逸城眉间紧蹙。

洛天河道:“先生但说无妨。”

苏不言说道:“在下来的路上,在青玉州府外,见着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清源流章芳平,七杀阁的祁烧,还有,药师城萧无策。”

秦洛两人俱是心头抖震,章芳平和祁烧也便罢了,居然连久不出世的万毒神君也到了这青玉州?加上之前雁妃晚报告的金宫,苏不言代表的贤居,整个西南武林的正邪大宗势力几乎都出现在了西原!

可以预见的是,凭藉风玉的影响力,恐怕不日之内,就会有更多的正宗邪派齐聚西南,届时剑宗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

这次的寿宴可能不会太平静。

洛天河向他称谢,“飘萍,你让人传令,召集六峰首座,到天枢大殿议事!”

纪飘萍只能另差他人带路。半部天机款款而行,刚走出殿门,双肩忽然垮塌,捏起袖角擦拭额角的冷汗,拍拍胸膛,暗道好险。幸好自己早有意料,拿新算的卦辞唬住两位老祖宗,否则今日怕不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大殿。

金虞奇道:“师父,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苏不言一掌拍在他脑袋上,“行走江湖,当然是小命最要紧,不然让你学那‘自在乾坤’做什么?就怕遇到这些武学大宗师,到时一言不合还能走为上计,莫忘了,你那师伯是怎么断的腿?”

金虞捂着脑袋,连声称是。

“可是师父,您既然这么怕老剑圣算账,干嘛还要来他们七星顶啊?”

苏不言刻意和前头带路的弟子拉开距离,确定他不会听见自己说的话,这才小心谨慎的道:“你懂什么?为师夜观星象,算出这西南不久之后就会有大事发生!若不能亲眼所见,委实不能甘心。”

“是什么大事啊?”

苏不言看着他,将双掌负在身后,高深莫测道:“到那时候,你会知道的。我想,那应该会成为你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记忆,刻骨铭心。”

从北南行的路线不计其数,然而可以行进的却不出其三。

最快的莫过走水路。直接从巫山黑峡谷溯游而下,经陵河转进虎台,再到鹿河,路经川北的江津就能直接到达内陆的承江,承江西面就是玉川。路途虽然遥远,顺流行舟若是顺利,不需半月就能从玉川临江渡登陆西南。

然而逍遥津与江津的邪道势力潜龙帮素有积怨。潜龙帮执掌着东南的水路要塞,鹿河两岸都是其势力范围。以区区二百余人就要去挑衅潜龙帮的敖延钦无异是以卵击石,愚蠢至极。况且陵河和鹿河之间还隔着东南重兵把守的虎台,因此水路决计不通。

然后就是直出中京之后,取官路商途使用的崇云道。

此路大道宽阔,一马平川而且畅通无阻。但官道四通八达,盘山绕岭,路途遥远这是可以预见的。而且官道多为官府士族所用,朝廷和江湖的关系素来微妙,走官道很容易会引起正派的注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此次她们行事,不能说是绝密,可也绝不想在和正道的冲突中浪费时间。

权衡再三,雾绡决意放弃走水路与官道,一出中京就立刻转进重浣的山林小径。

中原腹地多名山大川,重浣和玉川两省更是山峰纵横,深林密布,地势怪绝崎岖。

进入重浣的山林地界,因地势所限就不能骑马。因而众人早在上元就将马匹坐骑交由中京的暗哨处理。饶是如此,若能顺利的穿过重浣的群山险地,所费的功夫仍是比官道要快上许多。

山路蜿蜒崎岖,且重浣之地素多风雨,巫山众人早已轻车熟路的准备好油布斗篷,当作防雨之用。道路泥泞,雾绡虽然在船上时喜欢赤足行走,但女子喜净,因而早早换上长靴,如火的长靴往上,一双雪白凝腻的**若隐若现,魅惑非常,令人想入非非,如此尤物,这也无怪众多江湖子弟为之神魂颠倒。

风剑心见此不禁有几分担忧。有好几次想劝她珍重自己,话到嘴边,自觉冒昧,遂又悄然咽下去。

雾绡姬其实并非外界所传那样朝秦暮楚,放浪形骸,只是多情爱笑,媚眼轻薄,男人们就愿意为她失魂落魄,神魂颠倒。而她似乎也很喜欢看那些人在她面前丑态百出的模样。

风剑心暗暗观察过,沿路来也有遇见容貌俊朗的男子,无情道的规矩虽严,却不会禁止巫山弟子频频侧目,倾心恋慕。所谓爱美之心世人有之,可雾绡却真的半眼不曾多看,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风剑心想起黄求鲤说过,雾绡姬对某位不知名的“少主”十分倾慕,或许正因如此,其他的俗人都入不得她的眼罢?

擅自揣度他人的隐秘未免太过失礼,因而风剑心点到即止,迅速掐灭这些念想,将精神专心到这里的山地小径中来。

穿越过今日的第三座山头,沿崎岖的小径艰难行走,等她们绕到山后,面前豁然开朗。再次征服一座山峰的成就让众弟子们心中涌起些许成就感,而眼前所见的情景更让她们振奋精神。

她们穿过陡直的山路,呈现在她们眼前的居然连绵辽阔的平原。比起攀爬山路,当时是在平原地带行走更为轻松些。

雾绡姬取过地图查看,暗缓口气,“前面就是青丘原。是重浣山林险地之中难得的平阔地带,穿过这片平原再翻一座山头留能到达狐仙郡,师父应该就在那里等我们汇合。”

一提起极乐仙子许白师,巫山众人显然神情振奋,恨不能即刻穿越平原,与师父相聚。这些弟子多为许白师所救,对许白师救命之恩甚为感激。就算不见得和师父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师父”二字就是她们的主心骨,是定海针。只要寻到师父,就再也不用怕被别人欺负,还能让师父替她们主持公道!

比起众人的迫不及待,黄求鲤的脸色就不太好看。鲲祖满脸担忧哀愁的望向雾绡,作揖恳求道,“雾绡姑娘,黄某这一路走来尽心尽力,再无他想,还望姑娘海涵,那日之事还请姑娘饶恕则个……”

雾绡沉吟片刻,道,“黄门主若是发誓从今以后不再为难我无情道弟子,我保证对当日之事守口如瓶。怎么样?”

黄求鲤当即喜笑颜开,连声拜谢,“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罢,举指而誓,发誓海龙门从此绝不敢对无情道有非分之想,违者,天诛地灭。

雾绡领着众人走下山,开始向青丘原进发。

青丘原虽说是平原,实则不过是大片平顺绵延的草地。

这些时日以来,天气开始转晴,已经三日未见大雨。草原的地面并不泥泞,平原之上是一望无尽,一览无遗的草地。除非在两侧的山壁丛林设伏,否则低矮的草丛基本无法藏匿行踪。

雾绡行事谨慎,让所有人远离两侧的山壁丛林,走在草地中间,以防有敌人在林间设伏。

正道虽然称为正道,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做法就必定光明磊落,不会使手段。

走过半个时辰,众人已经开始松懈,直到她们不知不觉的走进一团雾中。

风剑心和雾绡姬对危险极为敏锐,黄求鲤更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入雾时间尚短,雾绡姬立刻察觉到异样,连忙叫停众人。

黄求鲤看向雾绡,雾绡则先去看风剑心,风剑心眉间微蹙,道:“先退出去吧。”

幸而他们入雾不深,后队转作前队,前面的人带着后面的人,很快就脱离这片浓郁的雾汽范围之内。

一出雾幛,雾绡抬眼望向前方,但见迷雾深处茫茫无尽,雾气缓缓翻涌,隐隐有压上来的趋势。

雾绡皱眉不解道:“这雾来得好怪啊。我们此路走来并无山雨,而这青丘原也是一览无余的平阔地势,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这样浓郁的大团雾气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剑心上前三步,向迷雾进发,雾绡连忙将她叫住,“妹妹想做什么?”

风剑心道,“无碍,我看看。”

雾绡提醒道:“妹妹小心,这雾来的诡异,此中或许有诈。”

风剑心走到迷雾边缘,将手伸进雾中,感受到这团雾的触感,她凝眉道:“这雾里基本没有水汽,可见不是自然而生,这是人为所致……”

雾绡稍怔,黄求鲤见多识广,脱口而出,“这是阵法!”

风剑心微微颔首,雾绡沉吟片刻,道:“是什么人在此设下雾阵?看来是冲我们来的。”

风剑心对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一窍不通,黄求鲤却对江湖正邪两道的势力如数家珍,鲲祖冷哼道:“江湖之中喜欢搬弄这些奇门阵法的,不是问道贤居的阵门弟子,就是太玄教的那些牛鼻子。”

“小姐,您看!”

忽而,雾绡的随侍伴蝶伸手指道。

众人随指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山壁插着半截铜棍,若不是因阳光的反射照出晃眼的铜光,寻常时候着实难以发现。

黄求鲤人影疾掠过去,将那根插进尺余的铜棍拔起,迅速掠身回来。

金箍铜棍,上面还有繁复的铭文,雾绡一眼就认出这是净世道那群蛮僧的专用法器。

黄求鲤咧嘴恶笑,不怀好意道:“看来,咱们的老朋友已经先一步走入阵中。如今生死未卜,就留下这个给咱们念想念想。”

伴蝶仗着现在是雾绡强势,闻言毫不客气的立刻怼回去,“哼!那群北蛮子大瓢瓜是黄门主的老朋友,却是我们的仇人!要他们这些破铜烂铁做什么念想?”

黄求鲤叫这小丫头一噎,当即攥紧铜棍,沉着脸却到底没敢发作。风剑心则认真观察两面的石壁。说实话,凭她的轻功想要登上这样的山壁倒是不难,可对巫山和海龙门的众人来说,恐怕绝非易事。就算让她登上石壁再放落绳索,且不说这样做浪费的时间,谁能保林深树茂的丛林深处就没有埋伏?

要么原路返回绕道而行,要么冒险登山深入丛林,要么,就只能强行闯过这诡异莫测的迷雾阵了……

雾绡姬思量半晌,就知已没有退路。她道:“巫山南下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对方能在此必经之路设下此阵,想来必有倚仗。可今日若是不敢闯上一闯,只怕叫天下英雄笑话。早是不能知道始作俑者的真面目,我到底心有不甘。”

风剑心见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不禁生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说来惭愧,沧海的拳腿掌剑,风剑心可以说是样样精通,唯有阵法和御灵之术实在太过繁复多端,且对己身的武学增益不大,所以她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雾绡命人分成两支纵列,一列以其当先,接着是风剑心,再后面都是巫山弟子,她们一个跟着一个,排成一支纵列,以防在迷雾中走失。一支则是海龙门的弟子,为首的当然就是鲲祖黄求鲤。

镜花和鲲祖在前,四百余人浩浩荡荡得走进阵中。此中迷雾虽然不是天然而就,然而同样氤氲浓郁,茫茫无光,她们越是深探雾中,能见到的事物就越是模糊,等到约莫最深处的地方,周身四处的一丈之内已是不能见物。

好在人与人之间的间隔还在丈余之内,及至后来,巫山的弟子们索性自发的牵起手来。从后到前,一人拉着一人的手,到最后甚至牵到风剑心这边。

伴蝶无意识的伸手去牵风剑心,谁知少女指尖微颤,伴蝶察觉过来,怯生生的收回手去。

风剑心倒不是心高气傲,纯粹是隐居深山的时间太久,对陌生人的亲密接触已经不能短时间适应过来而已。

见小姑娘眼神黯然,风剑心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就只能装作漫不经心的抓过小姑娘的手腕。

那女孩子当即又是欢喜又觉羞赫。分明对方也是女孩子,可那只纤柔雪腻的手掌却似乎给她带来极大的勇气和安全感。

甚至让她想起对她温柔以待的某位姐姐……不免触景伤情。

海龙门皆是男子,若是都手牵着手行进,未免太过滑稽矫情。因而他们只猛盯着前面师兄弟的后背,半点不敢东张西望。

或许是因为这种联系,两边倒是一人也不曾走丢。

雾绡在前方领路。

她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并不因为着急从迷雾中走出去而蛮冲乱撞。然而,再走一阵,眼前居然矗立起许多古怪的石堆和巨大的石柱来。那些石柱有粗有细,高矮不同。粗的有两人环抱那样粗,细的就不过手臂大小,高的有超过三丈那样的高度,甚至在雾中根本看不到顶,矮的也不过堪堪丈余。

这些石块堆砌起来,就像是道道高墙,围成这座浓雾弥漫的迷宫,俨然是请君入瓮的架势。

雾绡心中已有计较,她将一方锦帕压在一处石块边缘,然后开始带着众人沿着石阵行走。不知过去多久,在雾中兜兜转转,雾绡姬竟然重新回到那座石柱的位置,而石柱边缘正压着她的那条艳丽的锦帕。

众人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雾绡本来就不觉得能轻易走出阵去,因而失望固然是有,却也没觉得有多沮丧。

这回,她先在石柱岩墙处停留,俯身去观察那些石柱的底部。一连看或两三处,她道:“从草地的颜色和痕迹来看,它们之间还是存在细微差异的。你看,有些岩柱和石块在这里的时间显然要更久,而有些石柱却像是新垒起来的。”

风剑心凑近过去观瞧,果然正如雾绡所言,石块有明显搬动的痕迹,她略微思量,道:“我想,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一座石阵,只是年久荒废。现在有人特意将这座残阵补全,想拿来困助我们。”

雾绡叹息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石阵的能耐,原以为只需要记住石块岩柱之间的差异就能迅速破阵,如今想来,倒有些异想天开了。”

镜花转而向风剑心问道:“怎么样?你有办法出阵吗?”

风剑心苦笑:“可惜我在阵法上的造诣最浅,可能……”

还没待她说完,黄求鲤就道:“管它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只知道但凡阵法必有破门。现在我们身陷迷宫,索性就在各处做上标记,如此反复摸索,这区区小阵,焉能困的住我们?”

雾绡道:“黄门主,你想过没有?等我们摸索出些门道,恐怕这白日都快要没了,等到夜晚来临,那这座困阵就极有可能会变成危机四伏的杀阵。”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现在对方只是以石阵困住她们,一旦夜幕来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黄求鲤登时哑然。

风剑心也轻摇螓首,否道:“若是花点时间就能出去,那北蛮僧就不会到现在都没走出去。”

黄求鲤奇道:“你怎么知道阿南图那厮没走出去?”

风剑心没回他的话,身影忽然如电掠出,但听轰然一声震响,随后惊叫的女声接连传来。

等雾绡姬赶过去时,却见风剑心稳稳的接住势如风雷砸来的金箍铜棍,随即单手一扯,从迷雾之中带出一个人来!

那人头戴金箍,黑少白多的鹰眼凶神恶煞的盯着风剑心,面容却甚是憔悴,可不正是早已陷进阵中的净世道六戒护法阿南图吗?

那妖僧怒目圆睁,本待发作,“看我不降你这装神弄鬼的妖魔!”

话音未落,猛然见到那半截似曾相识的面容,还有那件黑斗篷,再看到那只紧紧钳制住灭魔杵的玉手,阿南图焉能不知来者何人?

“怎么是你们?”

他放眼望去,但见面前都是巫山的弟子,暗道,原来她们也落入彀中?阿南图早先在高阳镇落荒而逃。当然,以他的如此傲慢的性格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就推说是法王法旨,为免夜长梦多,命他早早赶到西南。

以他目中无人的跋扈性情,名震北域,纵横江湖,如今居然折在一个女人手上,当然大失颜面。当夜就带人离开高阳镇,火急火燎的奔赴重浣,力图将功补过。不曾想居然一时失察栽进南齐人布设的阵中,等到他察觉过来,早已沦为瓮中之鳖,不能走脱。

雾绡姬走过来,往他身后看去,但见先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净世道蛮僧此刻就剩不到半数,脸色俱是灰败之色。

雾绡饶有兴味道,“好久不见啊,大护法?”

阿南图知她此刻必是幸灾乐祸,可却拿她毫无办法。他奉法王之命前往西南,谁知才到北境就被这群小娘们儿好生羞辱,刚出中京,还撞上这么个破阵,不过半夜,转瞬就丢掉半数的五戒弟子。这其中或有走失的,或有被擒的,总之他此番是办事不力,颜面扫地咯。

黄求鲤阴阳怪气道:“原来法师你还活着?哎呀,真是万幸,万幸!我还以为……唉!”

阿南图从他手里取回铜杵,侧过身去,并没应他。

黄求鲤适可而止,连忙道:“雾绡姑娘,大护法。咱们现在正是同舟共济之时,不如暂弃前嫌合计合计,先破掉这迷阵再说?”

阿南图觑雾绡一眼,满脸不信,“就凭她?哼,难道她还有勾云引雾的本事?”

风剑心清眸倏寒,“你想死?”

阿南图知道她的厉害,哪里敢招惹?当即噤声退步,不敢多言。

黄求鲤连忙将他拉走,向他打听这迷雾石阵的情况,不多时回转过来。

雾绡道:“门主问清楚了?”

黄求鲤尴尬的摸了摸塌扁的鼻尖,笑着回道:“问,问清楚了。他说他是在昨天夜里进的阵,兜兜转转到天光明亮的时候都还没有出去。这厮有勇无谋,居然将人分作两队,让他们摸索着石壁行进。也不知道他这队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沿着山壁行走最后居然转到阵中,而另一队更是蹊跷,至今不见人影。我觉得……”

雾绡续道:“呵,那些人恐怕是在接近岩壁的时候被人全捉去了吧?那根铜棍就是因此遗落。”

黄求鲤皱眉道:“这些净世道的五戒弟子武功不弱,而且人数众多,就这样叫人悄无声息擒去……镜花姑娘,我有预感,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呐。”

雾绡沉默无言。能将半百的净世道弟子全数擒去的绝不可能是小门小派。若是来的是正道大宗,极有可能会招致那些宗师亲临。

她悄然望向风剑心,暗暗思忖,如果对上的是正道十二宗的那些宗师,她的胜算能有几何?

这时阿南图跑过来,高声呼喝:“怎么样?想到办法没有?这该瘟的石阵,还要困佛爷到什么时候?”

雾绡没应他话,忽然望天,目光似乎要穿透层层雾霭,她道,“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我虽不通阵法,却也知道但凡在地面的阵形,只要能从高处俯瞰就能一览无余,尽观其妙。我想,若能登高望远,此阵不过儿戏。”

黄求鲤阿南图闻言,各望向一根石柱,随即轻身提气,陡然拔地而起,两道高大的巨影迅速掠上近三丈高的石柱顶端。

身法利落,犹如羚羊挂角,登峰渡海,真似迅捷如风,不愧是邪道成名已久的大人物。

风剑心窃笑,“姐姐,你在戏弄他们啊?”

雾绡但笑不语。

那两位原是满怀期望的上去,等到柱顶,却见浓雾翻涌,遮天蔽日,他们犹如置身云海,半点不能见物。

失望的降落身形,阿南图再也遏制不住怒火,“这些南蛮子真是欺人太甚!以为佛爷真出不去吗?惹得佛爷兴起,就将这石阵砸个稀烂,到时阵不成阵,看你还能困得住我?”说罢,性起就要发难。

雾绡冷道:“**师要是想自寻死路,可别拖我巫山陪葬,此间岩柱如林,巨石层叠,你若真捣毁岩柱,焉知不会触倒整座石阵?到时怕是你我都要埋骨阵中。”

阿南图此时心焦气燥,早已无所畏惧,“我净世道五戒弟子如今只剩半数不到,其余的不是走失就被生擒。本座身为法王驾前护法,今日折损门人,难辞其咎。既然已无颜面再见法王,就唯有以死殉道,死何惧哉!”

说罢,就要挥舞铜杵砸断石柱,大有同归于尽之势。黄求鲤双掌齐出,按住他的铜杵,急忙劝道:“法师且慢!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眼睛滴溜直转,忽然福至心灵,“咱们不若听风辩位,这样定能寻到出路……”鲲祖登时深感这主意甚是绝妙,不由喜上眉梢,“此中石墙岩柱虽然九曲八弯,但空穴来风必有由来,咱们只要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行进,相信定能出阵。”

阿南图两眼放光,雾绡却不以为然,“黄门主还没有发现吗?”

黄求鲤和阿南图面面相觑,皆迷惑不解。

雾绡道:“先前**师离我们不过咫尺,缘何还会认不出人?听不见声音?”

风剑心续道:“此阵的石墙岩柱相辅相连,形成巨型迷宫,别说是风向,就是声音进来也会被隔绝扭曲。听风辨位,根本无用。”

黄求鲤暴躁道:“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天路不通,地路不明,若是等到夜里……嘿!那岂不更是两眼摸黑,束手就擒?”

雾绡凝眉思量,心中已生退意。原路返还虽然难免迁延,也好过以身犯险的好。

忽然,身侧的少女道:“不如,让我去试试?”

雾绡姬心间微颤,黄求鲤和阿南图更是喜出望外,望着身披斗篷的神秘少女,满眼殷切,“你有办法?”

雾绡犹疑道:“你不是说,你不通阵法吗?”

风剑心颔首道:“我确实不精此道,但是我可以去试试。”

风剑心确实对奇门遁甲之术知之甚少,至少比起她各种各样的战斗技法来说,她对阵法的理解连入门都不算。但要说一窍不通也不尽然。

她对这座石阵已经有大致的认知,再加上她隐藏的各项神通和异能,想要出阵也未尝不能一试。

“不可!”雾绡姬首先反对,“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这座石阵诡异非常,我宁可退出去,绕行过去也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她的神情异常坚决,黄求鲤和阿南图不认同她的说法,正想怂恿风剑心去闯阵。

风剑心道:“谢谢姐姐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可以去试试……”

“不行!”雾绡这次异常坚持,“若你还认我这个姐姐,此事就休要再提!”

少女心间暖热。她虽未向雾绡坦诚身份,对方却仍将她当作妹妹看待和珍重。

“我可以的……”

“不行!”

风剑心最后只能无奈道:“我想早点回去……”

雾绡这次终是噤声。

风剑心不忍伤她的心,牵起她的柔荑,在她耳边轻声道:“相信我,我很厉害的,一定能平安回来……”

想起她的神秘和强大,雾绡姬最终还是向她妥协。她知道,她根本没办法阻止她,之所以会向她恳请和保证,就是因为那份姐妹之谊。

黄求鲤和阿南图趁机煽风点火,“姑娘武功高强,神秘莫测,区区石阵当然不在话下。”

“雾绡仙子,以小僧看,不如就依这位姑娘所言。”

雾绡哪里不知道他们心怀鬼胎?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妹妹的任性。风剑心在进雾之前还不忘警告,“如果我回来之后,听到你们对我姐姐有任何不敬,哪怕是听说,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杀死!”

阿南图和黄求鲤是见识过她的本事的,闻言身躯陡震,连声赔笑,直道不敢。

风剑心就在他们或惊或惧,在她们殷切期望的目光中独自走向那片茫茫浓重的云雾,迅速消失无踪。

风剑心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她的判断。她认为这座石阵必不可能是太玄秘奇绝的阵法,至少和那些失传的绝阵有极大的差距。

证据就是,从始至终就充塞萦绕着的这团弥漫的云雾。若是高深的阵法,布阵之人通常会想要显摆阵法本身的威力,是不会欲盖弥彰的使用迷雾来扰乱入阵者的视线的。

也就是说,会使用迷雾的石阵必然不会是太复杂的阵法。换言之,因为太简单,所以需要雾幛来增加难度。

漫天弥散的云雾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个大麻烦。但对风剑心而言,这连寻常的障眼法也算不上。她真正克制这种死阵的能力,是气机。

也就是传说中的第六识。

拥有神玉归藏近乎无穷无尽的真气加持,还有脱胎换骨,易筋洗髓后最完美的躯体。风剑心能将真气外扩出去,形成气机,范围在二百丈之内物体,生灵和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第六识眼。

因此对寻常人来说非常困扰的云雾,在她的第六识眼中,完全无所遁形。

风剑心开启五感六识,在石阵中行走,完全不受云雾的影响。等她在这阵中从南走到北,再从西走到东,来回走过两次之后,她就已经完全掌握这座石阵的真面目。

原地等待着的雾绡,视线悠悠的望着弥漫的浓雾,期望能从雾中看见她的身影。

除“那个人”外,她还从未这样担忧过任何人,即使是她敬重的师父。或许,她从她的身上恍惚见到“某个人”的影子……

黄求鲤和阿南图初时被风剑心震慑,半步不敢越过雷池。他们刻意和雾绡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生怕惹对方不快。这距离在寻常时候来说算近,但在现在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退避的最大距离,再远些,他们就无法看清巫山的众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雾绡的心情愈加不安,也越来越沉重。与之相反的,黄求鲤和阿南图倒是心思活络起来。他们充满恶意的想着,若是那名神秘莫测的少女死在这阵中,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就在他们准备幸灾乐祸之时,风剑心却拔开云雾,出现在雾绡面前。

巫山众人发出热烈的欢呼。镜花沉沉的舒缓口气,如释重负,她走上前牵起风剑心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阿南图和黄求鲤似是难过,似是欢喜,神情复杂的问,“我们能出去了吗?”

风剑心微微颔首,“嗯。”

众人无不欢呼。就连心怀鬼胎的鲲祖和北蛮妖僧也不禁长舒一气。风剑心牵着雾绡的手,转身将她拉进雾中,“我们走。”

这座石阵,其实就是普通的八卦阵。更确切的说,是大八卦套着小八卦的两座阵图。因为太简单,所以才需要用漫天的云雾来扰乱入阵者对方位的判断,才需要在夜晚抓走部分俘虏来制造恐慌。

毕竟,如果被摸清这座石阵的底细,那出阵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练武之人对阴阳五行,九宫八卦之类最为敏感。但凡修炼内功的法门,都有对所谓方位和时辰的要求。

乾三连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

兑上缺西方双泽,巽下断东南无风。

艮覆碗东北齐山,震仰孟东方四雷。

离中虚南方真火,坎中满北方六水。

八卦阵的生门在艮,艮在东北。

是以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再找到艮位,就能走出这看似玄妙莫测的石阵。

而这恰恰就是最难的。能理解到阵法的格局很难,能清楚自己的方位更难。但,对犹如开启天眼的风剑心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雾绡姬知道在她的身上充满秘密,她虽然内心惊奇她近乎无所不能的强大,但风剑心既然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而其他人是不敢问。

风剑心将雾绡姬等人带到一堵石墙面前,“就是这里,从这里出去,就能出阵。”

雾绡姬感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哪?好像就没有你不能办到的事情。”

风剑心微笑着,没有说话。

雾绡姬也笑,“我好像,认了个不得了的好妹妹?”

黄求鲤走到那堵石墙面前,捻起把土认真观察,然后说道:“原来如此。这里的石壁和岩柱长年日晒雨淋,被侵蚀的痕迹十分明显。这道石墙上面堆垒的石块棱角分明,而且泥色很新,显然是新砌起来的。”

阿南图骤听此言,知道这里就是出阵所在,想起昨夜的噩梦和被这石阵困锁其中的愤怒,登时怒不可遏,“原来是你?滚开!看佛爷毁去它!”

说罢,奋起铜杵向着石墙横扫过去。

雾绡忽然喝道:“心儿!拦住他!”

风剑心右掌横出,使出天物刃中的“引流势”,接住那势如雷霆的一击,随即卸去棍中的所有力道,使之半点动弹不得。

伴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她虽不是第一次见到高手过招,可这一棍掀起的劲风刮得自己耳朵生疼,而这位“姐姐”竟然能轻描淡写的挡下来,武功之高实在令她叹为观止。

雾绡紧皱眉峰,冷声道:“莽撞!对方如此煞费苦心的将我们困在阵中,岂会让破绽如此堂而皇之的曝在人前?这其中未必无诈,我们还是小心为是。”

说罢,她顺着石墙踌躇审视,最终走到一堵攀满山藤的泥墙,伸手撕开密布的藤蔓,露出后面一道不足人高的矮门,“真正的出口在这里。”

风剑心当即松了制掣,跟着雾绡走过矮门,眼前迷雾尽散,视野澄清,只剩稀落矗立的三两石柱已然不足为惧。

有种过关斩将的成就感和胜利的喜悦,雾绡和风剑心互换眼神,俱是如释重负,情谊更亲密起来。

随后的巫山众人如法炮制,将石墙上的藤蔓伪装扯开,一连找出好几道暗门。阿南图也走到那堵石墙背面,在那里找到一枚深钉的凿钉,钉头系着一根细长坚韧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绑着火药,火药埋在巨大的岩柱底下,而岩柱倾斜的方向,正是他们先前站立的石墙!

敌人设计的用意非常明确,就是想让他们死在乱石堆里。倘若阿南图推倒石墙,凿钉就要引爆埋伏在岩柱底下的火药,岩柱倒塌触倒其他的岩柱石墙,形成接连不断得连锁,这石阵中的人大半要非死即残。

“南蛮子好狠的心肠!”阿南图看得心头火起,其余人等俱是惊出满身冷汗。

大概是觉得无颜面对雾绡等人,净世道护法谢也不谢,当即拂袖而去。惹得巫山众人甚为不满,“呸!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黄求鲤问道:“雾绡姑娘,咱们跟不跟?”

雾绡道:“净世道的目标也是风玉,迟早是殊途同归。而且,我想这座石阵不过是对方的小试牛刀,多半是太玄教的手笔。真正的危险,只怕还在前方……”

黄求鲤面露苦色,忧愁道:“不错。太玄教从原宿州往南,青丘原是必经之地。这风玉原本就是太玄教当年遗失的圣物。如今时隔百年,再度现世,太玄教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太玄一动,想来元充的万佛洞天也不会无动于衷。这……”

雾绡笑道:“还远远不止如此呢,太玄有异向,西域那边恐怕也会蠢蠢欲动……这风玉现世,平静许久的江湖已经开始风起云涌,山雨欲来,颇有当年三道大战的气势。”

三人皆沉默不言。

风剑心已经从义父季涯深那里听到过百年前三道大战的部分真相。知道那场惨烈的浩劫正是因风玉而起……

如今,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

巫山众人将那处机关小心翼翼的拆除,最后将石墙尽数推倒。这座石阵的设计被打乱,遮天蔽日的浓雾顷刻之间消散无形。

顺利穿过重浣山林罕见的平原,重新走上羊肠小道,继续艰苦无趣的跋山涉水。

巫山的弟子多是年轻的少女,在迷宫中完全没有经历过死亡的危机,故而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居然觉得比起艰苦乏味的行军,闯荡那座迷宫还显得有趣些许。

重浣多雨湿润,虽然最近的降雨还是在三天前,但此时的山路还是松软阴潮的土地。

走着走着,雾绡姬发现山路的地面残留着众多浅薄纷乱,新旧不同的足迹。

“有赤足的脚印,”黄求鲤认真观察过后,道:“可能是净世道的人。新的是阿南图刚走过的吧?旧的那些,刻意留得很深,也许是昨夜被抓走的那些净世道弟子的求救讯号?”

雾绡颔首认同道,“说得不错。不过这鞋……”

黄求鲤经验丰富,当即看出门道,“这鞋印倒是参差不齐,各式各样都有。你看,这是太玄教的云履,这是行走江湖的薄底快靴,这里是布鞋的痕迹……”鲲祖摸着下巴道,“奇怪啊,名门大宗多数都有制式的穿着,这些这些却五花八门,类别各异,难道是某些乌合之众的无名小派?”

雾绡道,“不管怎么样,对方既然毫不掩饰,想必有所倚仗,我们只要往前走,定能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话虽如此,雾绡心姬实则已经推敲出七八个门派的人选。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继续前行,走到山道隘口,却见三四十个北蛮的妖僧背向她们站成连排,挡在面前,犹如一道燃烧的红云。

雾绡立刻感知到形势不好,黄求鲤昂首阔步向红衣妖僧走去,“**师原来在这里等我们!真是盛意拳拳,却之不恭啊!”

三四十个北蛮僧忽然左右分站,让出一条道路,眼前的景象便一览无遗。

无论是纵横江湖久矣的鲲祖和镜花,还是初出茅庐的巫山众人,见此情形也不禁倒抽凉气。

在她们面前的是广阔的白地。而就在距离她们三十丈外,洋洋洒洒,浩浩荡荡的站着群服饰各异,兵器繁杂的江湖豪客。刀剑如林,联袂成云,怕有五百人之众!

若是乌合之众也就罢了,这些江湖豪客目光炯炯,周身杀气腾腾。面对她们冷肃决绝,却连半点躁动也无,可见纪律森严,远非寻常的独侠浪客可比。

雾绡光看这些人的体态形貌,就知道这些人俱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好手,武功都在巫山弟子之上。当先站着的那几位气势更是不凡,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胜过。

当时秀眉紧蹙,心思百转。

就在雾绡思量脱身之策时,忽听对面号角高起,擂鼓震震,好似大军冲锋,贵人出巡。那数百名江湖豪客居然开始整齐的向两边分列,空出宽敞大道。

两名力士抬起十丈长的红毯往地上铺开,八个小厮抬着两张华丽夺目的交椅放上来,随即两人撑起华盖罗伞,四名侍女手里摇着锦绣团扇千娇百媚的出场,最后分别跪到左边那张交椅的面前。

风剑心云里雾里,疑惑不解,雾绡姬忍不住唇角抽动,已经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

纵观整座武林,出场如此风骚张扬的,就只有那位了吧……

雾绡面上虽云淡风轻,心中却暗暗叫苦,偏偏是他……这位可以说是正道之中,雾绡姬最不想碰上的人物。

从红毯的那端走过来两个男人,姿态潇洒优雅的坐到各自的交椅上。

虽然某位看起来更为年轻,但所有人的视线却似着魔般的注视着那名年长的男子。

这名男子生得当真是玉树临风。虽然已是年近不惑,面容却毫无老态,凤眼勾魂夺魄,丹唇似笑非笑,非常邪性。

若他是女儿身,必是轻佻放浪的妖孽,可他是男人,就显得很是潇洒不羁。

男人眯着风流多情的眸,蓄着两撇小须的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颀长挺拔的身躯随意斜倚在交椅上,整个人都散发出狂放不羁却风流肆意的邪魅。

那男人稍稍睁开眼睛,那凌厉非凡的气势竟然让阿南图和黄求鲤都本能的感到退怯,不可直视。直到碰到风剑心的肩,雾绡堪堪回神,意识到她居然无意识的感到畏惧。

风剑心虽然感知到面前的男人必定不是寻常的人物。不过,她这四年间都是被沧海魔君和昆仑仙隐的绝顶威势碾压淬炼过来的,眼前的男人虽然还不知底细,却还无法让她感到畏怯。

“雾绡姐姐,他是……”

镜花侧过脸望她,见她居然半点不为所动,心中既是安定,也觉惊异。

强者对阵,若是两者之间的武功差距相差太远,仅凭气势威压就能决定胜负。

能在此人气势面前不落下风,由此可见,她这位好妹妹的境界定然不会在出神入化之下,甚至可能……

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过可怕,雾绡急忙收回这匪夷所思的想象,轻声回道:“此人正是东南武林领袖,川北正道之首,意气盟盟主,天魔手——谢令如!”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