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司马家的四公子就决定就坡下驴,但见他领着左右两位家奴近前执礼,躬身施礼道:“早闻天衣之名,区区仰慕久矣,今日得见,传闻诚不欺我。”
南朝以礼治世,就算风剑心和洛清依对他的行为不以为然,但也不能怠慢礼数,索性也执礼回应,却没说话寒暄。
四公子不以为杵,望向地上躺着的老乞,自己找到台阶,“既然有天衣出面,算你福缘深厚,本公子宽宏大量,就饶你这次,”再向风剑心道声“告辞!”
说着,转身就想走。
“慢着!”没想到被洛清依叫住。
四公子回身,忍住怒气,“不知姑娘还有何指教?”
洛清依目光指向那个可怜的老人家,“你们当街施暴,就这样一走了之?”
四公子眉目顿时有些难看,“你想怎么样?”
洛清依慢条斯理道:“也不怎么样,我要你们,向老人家赔礼道歉,还要赔偿他的一切损失。”
要说这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他堂堂司马家的公子居然要众目睽睽,向一个低贱的老乞儿赔礼道歉,往后他这脸面要往哪儿搁啊?今后又要如何在这偌大的府城立足?如何在晋城众多官家子弟面前昂首挺胸?
“我要是不呢?”
洛清依唇角含笑,眸底却藏着一抹冷意,“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虽然没明说,但话里威胁之意甚重。
想到侠以武犯禁,大丈夫能屈能伸,左右不过是句道歉而已,形势比人强。如今晋城百姓都站在她们那边,天衣背后还有青寮和大将军府撑腰,犯不着跟她们针锋相对。
四公子眼神示意让两个家仆将那老乞丐扶起来,自己从袖里取出一锭银两,塞到老乞丐的手里,快速行过礼,“对不住啦!”
随后,以扇掩面,灰头土脸的匆匆离去,也顾不得身后传出阵阵高昂的欢呼之声。
那主仆三人前脚刚走,衣裳褴褛的老乞儿倒头就跪,被风剑心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老人家不必多礼。”
那老者身上散发出一股体臭,满身脏污,风剑心不禁眉间稍紧,仍是将他扶住,“老人家,你身体还好吗?”
老乞丐听她问话,摇摇蓬头垢面的脑袋,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拖着左脚,步履艰难,一瘸一拐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风剑心看着他那条跛足若有所思,随即和洛清依转回酒馆。她们注意到,注视着她们的眼神炙热无比,此刻却再无旖旎暧昧之意。
身份高些的想要过来招呼都还不敢,身份低些的连直视她们的勇气也没有。更有甚者,先前无礼窥视调笑过她们的,立时匆匆结账走人,生怕晚走一步,这位如今晋城声名显赫,一剑破甲三千六的天衣要和他们清算总账,到那时可真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咯!
洛清依和风剑心回到店里,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离席之后更不敢再动这桌饭菜,索性顺水推舟叫来堂倌处理。
再到柜台,掏出一锭银子结账,顺便让掌柜叫个小厮帮她们把桌上的那堆物品送回城西忠义坊的纪府。
店主人热情的答应让小厮帮忙跑腿,却将银两推拒回去,他道:“姑娘对晋城有天高地厚之恩,某虽无财无势,小商小贾却也知道这知恩图报的道理。今天我若是收取姑娘你的银两,明日只怕晋城百姓和这满座高朋的唾沫都要淹死我。”
风剑心听他这话,也没再勉强,只是向他道谢。洛清依问掌柜哪里有取水之处,店家客客气气将她们指向西边。
穿过厨房,后院就有一口井,让她们可以随意取用。
风剑心在扶起老乞丐的时候,纤莹的手掌曾经接触过老人的双手。洛清依注意到她脸上那抹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神色。
女人天生喜净好洁,就算风剑心没有嫌恶老人家的意思,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手上沾染的脏污。
洛清依向店主人借水一用。
她神色淡静的牵着风剑心的手走到后厨,穿过厨房来到后院,走到井边,边上放置着一只装满清水的木桶,水上浮起一柄木勺。
风剑心和洛清依相互帮忙,温柔耐心的为对方舀水清理手里那些脏污的痕迹。等到两人双手洗净,风剑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四处无人之后,从袖里取出一个纸团来。
“这是……”洛清依妙眸微微睁圆,惊奇出声,随后向四处环视一眼,确定这里没人,这才凑近前去看。
风剑心打开字条,就看到皱巴巴的字条上写着“定军庙大榕树林”七字。
洛清依还疑惑她这张字条哪里来的,忽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道:“这是,那位老人家……”
她冰雪聪明,此刻已经明白过来。先前风剑心之所以会露出异样的神色并不是因为嫌脏,而是老人家在她扶起时将字条塞进她手里的缘故。
就看这张字条的内容,此中必有隐情。
现在想来,就连和那位司马家的公子发生冲突应该也在那个老乞丐的计划之内。司马公子说他故意冲撞之言,恐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老乞儿不惜自取其辱也要来通风报信,风剑心没有理由不去。
据晋城东郊十里之外坐落着一座庙宇,名为定军庙。定军庙原名南武祠,本是供奉北境一位将军的祠堂。前楚御北战事失败,有部分南朝将士退到这座祠堂后山的大榕树林中,在林中蛰伏隐蔽,枕戈待时。
等到前楚勇将率军反推北部,这支部队从敌后杀进重围,斩获北蛮敌首,一举奠定胜机。其后前楚挥军北上,将北部蛮贼逐出三百里外,这座祠堂因赏当时将士之功,从此改称为定军庙。
及后前朝失政,东方氏取而代之,新朝另设报国寺,这座前朝的定军庙也随之荒废,香火难继,如今早已沦为乞丐流民寄居之所。
活人尚且食不果腹,何况泥塑金身的神像?
也许是考虑到这座定军庙后山的大榕树林冠茂根深,曲折隐秘,可作用兵险地,故而被留存下来。
风剑心和洛清依进入大榕树林,果然遮云蔽日,连理交错,也不怪当年前楚军队能在此藏身匿迹,更难怪老乞丐会将见面的地点选在这里。
若非风剑心武功当世绝顶,她是万万不敢带着师姐擅进这座林子的,纵使进来,也要千万小心谨慎。
凭着她超绝的五感六识,要在偌大的大榕树林中寻找到没有刻意隐藏踪迹的人并非难事。
风剑心和洛清依找到那人时,对方依旧是那身褴褛的衣衫,佝偻着那副贫弱的身体,背向她们,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他只是站在那里,虽然弯腰屈身,仿佛不堪重负的模样,然而先前那股畏畏缩缩的怯弱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风剑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那只不良于行的左脚上,道:“老人家传信邀会此地,不知有何指教?”
老乞丐缓缓转过身来,蓬头垢面下的脸庞满是脏污,完全就是衣衫褴褛,甚至是衣不蔽体的狼狈姿态。当他在她们面前慢慢挺直腰背时,隐藏在披头乱发下的眼神就越发锐利起来。
那绝不是属于老迈落魄的眼睛。
风剑心和洛清依感到惊奇,这原来不是个老乞丐!
风剑心刹那间福至心灵,眸底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她忽然正色道:“阁下从溟关一路跟到晋城,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什么?”
洛清依惊讶的望着她,风剑心盯着面前的男人,戒备着,“师姐,我们见过他的,就在溟关南门城外,那个被官军驱赶的,坡脚的老乞丐。”
风剑心身怀神玉之能,本身的五感六识已是超绝之境,记忆力当然也远超常人。虽然当时只是因为小龙王救济过他,她匆匆瞥过一眼,印象极浅,然而见他模样仍是觉得似曾相识,再将同样是左足跛脚的特征两相对证,此人和先前在溟关的老乞丐无疑是同一人。
洛清依到底还是想起来了,虽然没有太多印象,但既然小师妹都这样笃定的说,那断然没有认错的道理。
她神情也凝重谨慎起来。对方从溟关一路跟到晋城,甚至设计将她们引出城外,必是有所图谋,就是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乞丐望着她们,却无心虚之色,摇晃着脏乱的脑袋,脸上的面皮颤抖,长声笑道:“哈哈哈哈,不愧是天衣,武功够高,也足够聪明。”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不苍老,那绝不是老者的声音。男人略微停顿,说道:“但是,我们初次见面时,其实并不是在溟关城外。”
这下连风剑心也感到惊讶,她的眼睛盯着眼前男人的面容,发现这副骨肉皮相果然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却如同迷雾笼罩,始终不得其解。
但听男人说道:“四年前,既昌的高阳镇客栈,小的曾有幸和各位姑娘一起擒拿那个采花淫贼淳省和尚,两位可还记得吗?”
风剑心、洛清依娇躯震颤,心中一惊。当时她们初出江湖,曾在高阳镇与公孙繁联手擒拿那个采花贼假和尚,知道这件事的除去剑宗的寥无几人。
眼前男人的面容终于和印象中某人的面貌渐渐重合。虽已判若两人,但眉眼骨相却还能看出些许端倪。
风洛二人不由瞠目讶然,难以置信,眼前的落魄男人收敛笑意,恭恭敬敬屈身拜道,“小人允万福,见过二位姑娘。”
当年在高阳镇客栈,剑宗和御刀府设计擒拿采花贼,追随公孙繁的有三员得力干将,即是御刀府霸刀门座下的三位青年高手。
其中老大允万峰和老三允万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二就是这位允万福。但是她们印象中的允万福是圆脸小眼,身量高壮的华服青年,而眼前的却是个衣衫褴褛,落魄不堪的干瘦男人,虽然骨相确实相似,但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谨慎起见,风剑心盘问道:“你说你是允万福,有什么凭证?”
允万福苦笑道:“如今我沦落至此,孑然一身,除了一手霸刀,哪里还有什么凭证?”干瘦男人看向洛清依,“我还记得当时是由雁姑娘假扮洛大小姐‘引蛇出洞’,淳省那个花和尚最后是被雾绡姬吊死在望山的。”
“我还记得当年的风姑娘还是个侍女小丫鬟,和洛大小姐形影不离。想不到一别四年,姑娘就已经是名震武林的天衣,当真是风云变幻,殊难逆料啊。”
当年剑宗的少年少女虽然已经略有名气,但高阳镇一案的内情却罕为人知。他能说得如此详细,而且二者容貌这般相似,看来确实就是允万福无疑。
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喜事。允万福和她们虽不过仅是一面之缘,甚至和她们还有龃龉,然而此时见他落魄至此,也令人不胜唏嘘。
洛清依问出疑问,“允二爷,何以沦落至此?”
允万福早知她有此问,并没即刻回答,只是拿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们,一瞬不瞬。他此时虽已形容狼狈,历尽沧桑,但唯有那双眼睛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二位姑娘可曾听说过,公孙小姐里通外国,阴谋反叛的传言?”
风剑心和洛清依毫无意外之色。要说她们和允万福之间有什么交情,那就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公孙繁其人。
“听说过。二爷想说什么?”
允万福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洛清依道:“我们不敢相信,虽不过一面之缘,然公孙姐姐的忠节品性,有目共睹,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种欺君叛国之事。”
允万福眼底略起微光,“你们已经四年不见,要知道四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人,许多事,你们还要如此确定吗?”
说到此处,他的话中竟有些许苦涩与悲凉。
洛清依真心道:“君子以心相交,以同道为朋,不论时之长短而心性自知。我们虽然相交的时间甚短,但公孙姐姐侠肝义胆,保家报国之心,天地可鉴,作为她不成器的姐妹,岂能见疑她的品性?”
沉默半晌,允万福略带欣慰的道:“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我可以信任你们吗?”
洛清依颔首,风剑心道:“你从溟关追到晋城,从城南跟到城东,难道不正是确定这一点,才决定和我们接触的吗?”
洛清依惊讶,“你说,他就是从城南一直跟着我们的人?”
风剑心点头,“就在刚刚,我确定了这件事。”
“很敏锐,”允万福面露赞赏,“但你说的不完全对。”
“什么?”
允万福说道:“我不是从溟关跟随你们过来的,我是从晋城去的溟关,然后再回到这里的。”
对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风剑心和洛清依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不惜自取其辱,藉那位司马公子之手来掩人耳目,传信相邀,到底是为什么?”
洛清依道:“或者,我换种说法,你在提防谁?你在恐惧什么?”
允万福道:“这晋城以至北境的势力错综复杂,并不像你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谁都知道皇帝老儿迷信权衡之术,有意让玄军,城防和北定王府以及青寮相互协作,相互制约。其结果就是这些人各怀鬼胎,就连玄军内部也是忧患重重。”
风剑心和洛清依相视,深以为然。
溟关的鲁德和谭童,禁关的尤盛,以及那位潜伏在晋城,真正里通外敌的叛贼乱党,就是玄军内忧外患的明证。
允万福冷笑,道:“当然,这些事情与我无关,这些年我在晋城只为做一件事。”
风洛二人同时出声询问,“什么事?”
允万福锐利的眼睛透出痕厉和疯狂,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出那人的名姓:“纪立棠!我要让他死!”
风剑心和洛清依心中惊异。以昨日之事纪立棠所作所为来看,她们当然知道这位大公子不是什么良人,但却不知允万福何以恨他至此?
洛清依作不解道:“他不是公孙姐姐的丈夫吗?允二爷似乎……”
允万福眼睛闪过一抹冷锐的阴寒,眸底如有怒火喷薄,他阴笑恨恨道:“呸!他算什么大丈夫?这种畜生,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没想到他对纪立棠的仇恨竟如此之深,风剑心和洛清依沉默着,没说话。允万福稍稍缓过心神,转过身,淡淡道:“你们随我来。”
见他走路蹒跚跛行,风剑心不由唏嘘。虽然以他的武功,走路并不艰难,但他的背影仍是显露出落魄的凄凉来。
风剑心联系他先前情绪激动,愤恨难平的神情,心里不由生出猜测来,“难道说,你的脚,是纪立棠害的?”
允万福蹒跚的脚步稍稍顿住,随即又继续走起来,说出来的话里都带着冷漠与仇恨,“是,也不是。”他如此说着,苦笑道:“我的这条腿比起他犯的罪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他没再说下去,继续走着,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至少不是现在。
允万福带着她们走向大榕树林的深处,越走越深,直到他仿佛下定莫大的决心。虽然他知道要将事情的始末缘由道出是早晚的事,但现在真要说出来,仍然需要极大的决心。
“四年前,既昌高阳镇淳省的事件结案之后,我随大小姐回京复命,就在途中,遇到了同样进京的纪立棠。”
他眉间紧蹙着,眼底暗光闪烁,尽是憎恶之色,“那时青寮的二公子正准备和京城尚书右丞郑堂融的千金联姻,身为兄长的纪立棠因此故常在中京与北境之间往来奔走。”
原来是这样……
风剑心和洛清依都不禁眸底发黯,心想,难道就是因为这段路程,公孙繁和纪立棠才会日久生情?
允万福却好似知她们心中所想,立马不屑道:“纪立棠那厮当然是心怀叵测,但大小姐是何等的英明睿智?一眼就知此贼心术不正,对他的百般殷勤都断然拒受。只是纪立棠毕竟出身青寮,是名门正宗之后,念在同道之谊,大小姐这才给他三分薄面。她三令五申,要我们皆对这人尽量敬而远之。”
风剑心顺势问道:“那为什么……”
允万福眼神蕴藏愤恨,寒声道:“这混账畜生,他在大小姐面前没讨着什么好处,去到中京后却跟公孙锦那种不学无术之徒厮混在一起。这两人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洛清依和风剑心升起不安的预感,天衣问道:“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允万福脚步顿住,落魄的,佝偻的身躯不住颤动,转过那张阴翳的枯瘦脸庞,眼睛更是布满凶暴和痕厉,就连风剑心见到也是一阵心寒。
“纪立棠这畜生轻薄无行,公孙锦嫉贤妒能,一直对大小姐心怀怨愤,这世上最无耻下流的两个卑鄙小人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还能发生什么?”
允万福转过身来,污秽扭曲的脸庞痛苦又悲哀,他瞪着怒火喷薄的眼睛,眼角闪动泪光,“你以为纪立棠他何德何能可以和大小姐匹配?就凭他青寮大公子的身份?还是凭他那放荡不堪的名声?若不是他勾结公孙锦那腌臜小人陷害自己的同胞长姐,若不是姓允的那对禽兽不如,卖主求荣的兄弟!若不是……若不是他们暗下迷药,让纪立棠奸计得逞……”
沧桑浑浊的眼神里满是怨毒的恨意,那副被摧残衰败的身体因为愤怒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修边幅的肮脏指甲刺进掌心的肉里,此刻的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心里的愤怒犹如烈火般要将他燃烧殆尽。
洛清依和风剑心一阵愕然,随后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和骇然让她们不禁瑟瑟发抖,无法释放的愤怒在她们的胸腔横冲直撞,那是愤恨也是不可抑制的心疼。
她们虽是初涉江湖的纯良少女,江湖上黑匪巨盗对付女人用的肮脏手段,她们既见过,更是听过。甚至四年前的陵河,洛清依就险遭□□巨枭宋窃玉那老魔的毒手。
然而身为胞弟居然会如此陷害自己的亲生姐姐,将她送给无耻的小人玷污,这需要怎样的恶意与歹毒的心肠?
公孙繁是那样自信骄傲的女人,她们虽只见过一次,也知道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
果不其然听允万福道:“大小姐无论名望武功,都远在公孙锦那废物之上,府主原本就属意由她接掌御刀府府主之位,她却万万没想到公孙锦那个小人居然会受纪立棠唆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更想不到府主派来要尽心辅佐她的允万峰和允万振这对兄弟居然会背叛她!”
听他所言,悲怒交加。
“或许,是允家兄弟料定我不会背叛大小姐,他们先使计将我调出京师去缉拿乱匪,等到我归来之时,还不知此事。当我要见大小姐时,却被府主夫人瞿氏推说她感染风寒,在宁神静养,将我拒之门外。直到后来允家兄弟酒后失言,说出内情,我才知道原来是纪立棠和公孙锦这两个狗东西勾结成奸,居然用千两黄金和两招绝刀刀法让他们设计陷害大小姐!”
允万福两眼已经布满血丝,蓬头垢面下那双赤红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整个人犹如索命的厉鬼,“大小姐醒来之后,恨不能活劈死纪立棠和公孙锦那两个畜牲!公孙锦贪生怕死,居然带着纪立棠躲到了主母瞿氏的后院。瞿夫人虽是小姐的生身母亲,却素来偏爱她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纪立棠这狗贼惯会巧言令色,他跪在夫人面前哭得声泪俱下,泣涕涟涟,花言巧语说什么他是真心倾慕小姐,一念之差这才行此大错,假意要以死谢罪。”
“当真使得一手好苦肉计!”
风剑心和洛清依听他说起当时之事,心里既是胆战心惊又是悲愤交集,恨不能立时手刃纪立棠和公孙锦这两只禽兽!
她们忍着心底的愤怒与悲痛听允万福断断续续的说下去。原来御刀府主公孙繇闭关不出,那瞿氏又是个宠儿如命的妇道人家,虽然知道女儿失节,小儿理亏,却也不愿女儿因此伤害儿子的性命。
公孙繁当时执刀打进后院,要杀公孙锦与纪立棠,她倒先让人将快刀肖半城、双刀严归云和霸刀允破千三位门主请来,联手将她制住,软禁在后院之中。
那纪立棠常年流连风月场所,惯会花言巧语讨女人欢心,在瞿氏面前装出用情至深,悔不当初的模样,又投其所好,常常送礼关怀,这时日一久,瞿氏真以为他是一时情难自禁,才会犯下过错。再加上他承诺,愿意作出任何补偿。
瞿氏一想女儿年纪原本就大,如今还意外失贞,算是木已成舟,再要找其他良人匹配已然不易。这青寮和御刀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就有了索性将女儿嫁往北境联姻的想法。
公孙繁性情贞烈,哪里肯嫁给纪立棠这等小人?纵是瞿氏以贞节相挟,以名声相诱,她仍是不为所动。直至大夫查出她身怀有孕,纪立棠又在众人之前立下重誓,说此生一不休妻,二不纳妾,更让瞿夫人坚定将她嫁入纪家的想法。
公孙繁对瞿氏母子失望已极,料想中京再无容身之所,不得已才随纪立棠嫁往北境……
听完允万福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风洛二人只觉胸中一阵苦闷,心底怒火沉沉。此时不由想道,要是当初她们能同往中京,或许就能制止悲剧的发生,或是在当时助公孙繁一臂之力,也不至于让她在母亲胞弟的陷害下孤立无援……
但是,一切都只是追悔莫及的痴想。
当时的风剑心被白鳞金蛟吞入腹中,带往云湖秘境,洛清依旧疾复发,自身难保,雁妃晚要将她带回剑宗,舒绿乔则失陷在巫山,谁也不能预知公孙繁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