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不渝万重山 第25章 24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日天寒日短，肃凝晚膳都没去，就关在藏书阁练习。敖恬跑过来看她，带了一堆的好饭。

“小小凝？别练了，歇会儿吧……”

“哎？你来了？”肃凝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练习剑术。三九大寒天，她都已经练的大汗淋漓的。

“可不是嘛，我在食苑没见着你，就知道你估计学习的，又忘了晚膳时间了。快过来，我特地和青音一起给你做的，好多好吃的。”

肃凝这才放下了剑，进屋来。笑了笑，“你这家伙，倒是挺平易近人，别家的太子架子大的不行，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呢，倒是愿意和侍女一起做饭，也真是个奇葩。”

敖恬端坐好，把碗筷给摆好，“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你去看看哪家的太子妃学习起来像你似的，来了大半年了，天天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关着，饭也不好好吃，你看看你，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清瘦了。”

肃凝坐下来，“修行就是这样，你怎么不说，我进步飞速呢……”

这句话倒是不假，经过这半年的辛苦，肃凝的功力恢复迅速，甚至比之前还更强了，这都和她勤学苦练分不开。

“是，有高深的法力和功力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可不喜欢你去争强好胜，和那些男人们一样。”

肃凝喝了粥，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的修行，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为了让自己活的得更有价值，这是一种信仰，想要重新赢回失去的，则是为自己尊严而战，为了战胜自己，而不是别人。”

“哈！听不懂，好吧，你开心就好。”

二人聊着天，一起吃着饭。用过饭之后，敖恬也没有多驻留自己走了，他知道，就是留下来，肃凝呢，也会去忙她自己的，没时间搭理他，他一个人更无聊，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敖恬虽然出生于北海王室，但是他的家族中，已经有了两位太子，他作为老小，并不太受重视，平时他的父王对他们几个儿子的教育，也是强硬较多，很多时候，也是不太考虑孩子们的感受，自从认识了肃凝，敖恬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姐姐，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再加上，敖恬在这一群中，年纪最小，法力最弱，其他人都不怎么带他玩，就是肃凝对他最好，久而久之，与她关系便熟络了很多。

肃凝练着练着，忽然，天空飘起了雪花，又下雪了。洋洋洒洒，如羽毛一般飘落，这景象，像极了蜀山春天的花海，肃凝瞬间来了兴致，在雪中舞剑，身姿矫健，气场全开。每招每式都飒爽豪气，肃凝又找回了当年在蜀山，代领晨操那时的自信。

“功力不错了啊……”

肃凝停下，望去。在偌大的庭院深处，一抹红色映入眼帘，修长的身材，披着红色披风，白皙的皮肤，比那皑皑的雪花还晶莹剔透，那正是新夜。他那风姿，就像那一抹红，化在这风雪之中，如梦如幻。肃凝也不得不承认，这天地间，再难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人。

“新夜长老，这么晚了，过来藏书阁不知有何贵干？”

新夜走了过来，“看你。”

肃凝笑了笑，这家伙真不够诚实，但还是说了句“请！”

二人回屋坐下，肃凝沏茶。

“不知道你又来了周南山，敖恬也没说。”

“嗯，估计是怕你分心。那个小龙仔倒是个机灵的，比你家那只强多了。”

“长老觉得我最近如何？”

“能感觉到，比我上一次来，功力增长又快了不少，很是奇妙呢。”

“哎？”

“你能在半年之内，功力大增，进步的实在有些过快了。”

“这里修的是仙法，肯定是比之前在蜀山修习那会儿要快一些了。”

“就算是仙术，你毕竟是个凡人，还是快的有些不合常理。”

“啊对，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这半年，我多次来周南山打扰，也怕扰到游戟太祖清修。更何况……”

“什么……？”

“我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我不能离开他太久。”

肃凝努力搜索着记忆，却则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关于孩子的事情。“孩子？你要照顾谁？你的孩子吗？”

新夜想起来游戟太祖说过肃凝之前的事情，心想这姑娘估计是不记得了。

“也罢……”新夜抿了一口茶。“你忘记了那么多事情，却还记得我，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肃凝握着茶杯，看去了窗外的飞雪，有种难言的感慨。

“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活得越久，你就越觉得，忘记，会让你快乐。”新夜低头沉默了，神情很是黯然，他解开披风放下，这时，肃凝才注意到，新夜今天很少见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汉服。雪白雪白的颜色，低领子透出他光滑雪白的颈子和突出的喉结，映着旁边的火炉的红色，让他上去像是一个哀艳的瓷人偶。他的眼中，没了以往那种凌厉和妖娆，涌现的，是如暗夜流水般的悲伤。

“长老……你还好吗……”肃凝小心的问。

他却呆呆的望着窗外，“肃凝，能叫我的名字听听吗……”

这可是有些失礼，新夜是她的大前辈，直呼对方姓名，是非常不尊重的，但是肃凝想了想，却并没有拒绝。

“新夜……新夜？”

他转头她，“好听……”

被他目不转睛的一语不发的一直看着，肃凝浑身不自在，有些尴尬神情。总得说点什么啊。

“那个，嗯，刚才，你说你要照顾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多大了？”肃凝躲开了他的目光。

“啊，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今天带他，去拜访他的母亲。”

“母亲？住在哪儿？”

新夜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已近过世了，整整，十年了……”

肃凝也沉默了，她似乎明白了新夜这一身白衣的含义。

“她一定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

“嗯……昀姬，是我们狐族最美丽的女子，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你一样，在我们的圣地修炼，也是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我们一起烤着火，看着雪……”新夜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她命运中，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一个凡人，和你一样的天师，为了他香消玉殒，万劫不复都在所不惜……”新夜的眼神看着那大雪，虽已经不再有泪，但是那种凄凉和悲伤，令人看着心里难受。

“你……很爱她吧……”肃凝浅浅的问道。

这次，新夜没再说什么。肃凝默默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默默的对他点点头。新夜闭上了眼睛，温暖的温度浸透了他的手掌，划向手臂，划入他的心。他在众人面前是长老，在小孩面前是大家长，他的精神力量要给他们鼓舞，可是他的内心痛苦又有谁了解，他和昀姬自幼相识，一同修炼，后来各怀绝技，一同成为了狐族的四位长老之二，近千年来，一同为保护自己的Z.H.O.N.G—Z.U而无数次并肩作战。昀姬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认识她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如沐春风般的感觉。那时候的新夜也是青涩懵懂的，他的功法在狐族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而狐族第一美男子的风姿，使得倾慕他的女子举不胜数，可是他却任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无法自拔的迷恋着那个温暖如光的娇小女子。可是无奈明月照沟渠，昀姬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里，受了伤，化为了原形，而救了她的是一名年轻的天师道人。就是这样一个命运的邂逅，改变了一切。二人不顾一切结合在一起，最终惨遭变故，昀姬和道士双双殉情惨死，只留下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临终托孤给了她毕生最信任的挚友，新夜。就在那一刻，新夜的心，也随之一起死去了。每年昀姬的忌日，新夜都会惆怅的看着那个渐渐长大的孩子，看着他越来越像昀姬的模样，心里哀伤万分。而今晚，又是一年的忌日的这个夜晚，新夜心里的哀伤无法释怀，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的，就遇到了肃凝，而仅仅就是这个简单的无言的握手，新夜瞬间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安慰。他曾经因为深爱昀姬而憎恨凡人，可是多年之后，却不曾想，在这个最难熬最孤独的时候，竟然是肃凝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凡人朋友给了他慰藉，渐渐的，他似乎有些明白，敖勋为什么会钟情于这女人了。

天蒙蒙亮了，雪却还没有停。新夜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上盖着披风，屋里已经空无一人，自己不知不觉居然趴在案几上睡着了，而且这一夜睡得很踏实。屋外隐约的嗖嗖的作响，打的那些树木上的雪都簌簌的落下来，那正是肃凝，她昨夜安顿好了新夜之后，自己也睡不着了，横竖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同他共处一室，干脆就出去接着练习，直到天明。

与新夜分别后，肃凝又按照以往的日常，早膳之后就去了正厅和大家一起做晨练课。今天又是到了测试之日，可不巧的，游戟太祖因事务离开几日，正常事务都由掌事仙童代为执行。单人展示之后，便是对打环节，这次很倒霉的，敖恬居然抽中和敖丙一组。这种对决，不用想也明白结果了。刚上来没几个回合，敖恬就占了下风，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

敖恬按照礼仪，认输了。可是，意想不到的是，敖丙却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敖丙表哥，按照太祖的规矩，切磋已经结束，你……”话还没有说完，敖丙一掌杀过来，冷不防的把敖恬击向石壁，这一掌下去，力度非同小可，敖恬甩出好远，一口血懵的吐了出来。敖丙看着他，戏虐的眼神。

“你干什么？！”敖恬表示抗议他的犯规。

敖丙走过去：“小子，我警告你！以后离炀缤远点！毛还没长全的小家伙，别存什么非分之想！”

“喜欢别人有什么错吗，你凭什么这样嚣张！？”

敖丙上去又是几招，敖恬被打趴在地上，彻底没有还手的余地。敖丙拎着他的衣领，“炀缤对你好声好气，不过就是同你玩玩而已，试问，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弱者？”

敖恬心里一阵难受，看着敖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人群中的肃凝，心里一阵气，看去身边的炀缤，可是她却满不在乎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还挺享受这种两个男人为了她打架的场面。肃凝再也忍不住了，炀缤不站出来，其他人也因为惧怕敖丙不敢站出来，任凭他欺负弱小年少的敖恬。

就在敖丙还在再给敖恬一拳的时候，肃凝飞速冲了过去，一把挡住了那拳，用内力一把推开了敖丙。

“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力，你仗着自己的家世，欺负弱小，不怕的让你们东海蒙羞吗？”肃凝理正言辞。她扶起了敖恬。

敖丙恼羞成怒，上去就开始攻击肃凝，肃凝抽剑上前迎战，几下子就化掉了他的攻击。二人对打，肃凝身手，相当利索，竟然把他打趴在地。

敖丙有些吃惊：“不可能！你一个凡人，才半年的时间，怎么会功力提升如此之快，这绝对不可能！”

“敖丙，你也知道被人打倒在地的感觉不好受了吧，我劝你别那么嚣张跋扈，仗着有个好爹，狐假虎威！还有！”肃凝看向炀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别戏弄别人，虚荣心作怪最终丢的还是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