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海未深 第16章 第 16 章

临死前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模一样的血阵此刻就在眼前，她没有办法不害怕。

“小栀？你没事吧？”

文经珩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抓紧文经珩扶她的手臂，“没事，山洞里太闷了我有点晕……”

“此地有点渗人，小庄师姐还是别待在这了。”方意先道。

楚嵩看了一下庄栀的情况，又转头看着血阵继续沉思。

庄栀实在有些喘不上气，拄着文经珩离开了庭院。

坐在演武场前的地上，庄栀才慢慢缓回来。

“从里到外，好像只看到了剑招。”庄栀武学修为不高，不确定道。

“嗯，只有一种剑招的痕迹。”文经珩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弟子宿舍到演武场，剑势逐渐凌厉。”

收敛遗体的绝对不是凶手，大概率是幸存者。

庄栀并没有在墓碑之上看到卫怀迟的名字，他很有可能是幸存者。

庄栀努力回想梦里的试剑大会，关于广陵剑派她只记住了大弟子卫怀迟。

惊才绝艳的少年实在太耀眼了。就像后来娑临在江湖中所听闻关于太和的，都只有严淮与文经珩两个名字。

广陵出现了惨案与血阵，太和未来也可能会出现，这背后到底是何方势力？她看不懂。

“师妹，你的梦结局是不是很不好？”文经珩突然问。

“嗯？哦，我只当是噩梦。”怅然的神情出卖了她很在乎那个结果的事实。

“未成定数之事，我们一起改变。”文经珩坚定道。

“师兄，谢谢你。”庄栀打起笑脸，她意识到自己这般藏不住情绪，若那索命的黑无常真的是太和中人，定能察觉到她的异常从而引起怀疑。还好文经珩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不需设防。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只是苦一下心志没关系的。

庄栀回到正题，“那个阵好像是血影**功的手笔，可是广陵剑派素来低调，怎么会招惹到畏楼余孽？”

“个中缘由，若是能找到幸存者……”

但是想到广陵附近的情况，顿觉希望渺茫。

楚翘喊上路过的严淮，二人按照剑招的痕迹演练，比着比着来到庄文所在的屋子前。

庄栀已平复完，站起来迎过去，“师叔，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进了广陵剑派楚翘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凶手的实力远在广陵弟子之上，且……”楚翘顿了顿，“很有可能是门派中人。”

这个推论在庄栀的意料之中，正如她对梦里太和的惨案的推论。

还记得娑临看到太和的血阵，想的是他们的人怎么也渗透到这里了，“他们”指的是谁，庄栀无从可知。

她多想把自己脑中关于娑临的记忆共享给楚翘，让本人来想一定能想通很多东西。

“这里是掌门居所吗？”得到楚翘的肯定，庄栀继续问，“那里面的山洞就是掌门闭关的地方了。”

楚翘默然，脑海中不住涌现与确存道人的过往点滴。

一个很纯粹的悟剑者，不该如此溘然长逝。

楚嵩与方意先从院中走出。

方意先不知道哪变出来的纸笔，拓下了血阵。

“和老三说的一样，也没发现别的线索。”楚嵩难得的语气严肃。

“嗯，走吧。”楚翘道。

赶了好几天的路来到广陵，虽然一无所获是意料之中，但同为剑者的惺惺相惜，致使心中悲戚难以平复。

下了山，楚嵩边解缰绳边问：“师妹，你和我们一起回太和吗？”

“不了。”楚翘摇摇头，“我在邕城购置了一套宅邸，但是……”然后附耳同楚嵩低声说了些什么。

“怪不得你这么穷呢，那可是邕城。”楚嵩感叹，“我什么时候得去拜访一下。”

“若能让六哥走出山门，那我真是不胜荣幸。”楚翘道，楚嵩的不爱出门是出了名的。

邕城位于中原九省通衢之地，历朝历代都是繁华之地，不同于商业气息浓厚的宁城，邕城汇聚了许多江湖组织。

梦里庄栀在太和山混吃混喝十八年，都没怎么出过门，这一次她要勇敢地出去闯荡。

目标之中就有邕城，庄栀暗暗下定决心。

探查完广陵剑派，回程倒不需要特别赶了，于是在江州换回了马车。

到了青州，楚翘与众人分别，南下往邕城去。

在马车上，为了打发时间，庄栀找天南海北的话头聊，跟文经珩拌嘴，跟方意先辩论，战火偶尔波及沉默着的严淮。

“方意先，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不去考学，怎么来学剑？”庄栀被啰嗦烦了，突然想起这么久她都没打听过方意先的来历。

“说来惭愧，我曾一心向文，然而在学堂受人欺负……”方意先赧然一笑，“学了剑，他们就打不过我了。”

“学堂真可怕！”虽然方意先确实啰嗦和不会看人眼色，但庄栀也不至于因此动手，加上她讨厌学习，比起方意先，庄栀还是觉得学堂更讨厌。

“学堂真可怕！”驾车的楚嵩大声附和道。

方意先清清嗓子，“太和山门十诫第二条：不得蔑视学堂。”

“知道知道。”庄栀吐舌头。

回到盈州，清明已过。

每年清明，黎珖都会带庄栀来静嘉山扫墓。

进了盈州地界，庄栀便独自策马前往静嘉山。

远远看到墓前的人影，庄栀放声唤道：“师父！”

庄闻汐的墓前已被摆好了香烛，还有新折的一枝杏花。

黎珖不紧不慢地点燃香烛，道：“来了？刚跟你娘念叨到你呢。”

庄栀在墓前转了个圈，“娘，我出了趟远门，现在完完整整地回来啦。”

“此行如何？”

“有点波折，我要先从我们出了盈州开始说起……”

庄栀省略了他们打劫流寇的部分，把广陵一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黎珖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江湖。”

“那还差得远呢，我都还没开始真正闯荡江湖。等我学好剑法……师父你别笑我，这次我真的是认真的！”

“好，这次是认真的。”黎珖笑着肯定。

庄栀以前总说想去闯荡江湖，然后就又去看话本了。

江湖险恶，不知庄栀将来会不会怨他此刻的纵容。

黎珖在心里道：闻汐，你若要怪我，等我们泉下相逢，再慢慢找我算账吧。

庄栀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思索再三还是发问：“师父，我们沧溟剑法有没有这样的招式？”

让黎珖站好，庄栀凭深刻的记忆复现了一遍。

黎珖抬手摩挲特意刮过胡子的下巴，答道：“同第五式奔流的一招很像。”

方才庄栀复刻的正是梦里夺走她生命的剑招，听到答案，她倏地发寒。

果然，黑无常不是外人，很有可能是她认识的某人。

“想学的话，可得努力了，你现在才学到止水。”黎珖摸摸庄栀的头。

“知道啦，我会努力的。”

不努力不行啊，不努力是会被秒杀的。庄栀开始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天空渐渐灰暗，二人到了**镇，雨才下了起来。

看得见的阴云笼罩着太和山，看不见的手将太和剑派与广陵剑派拉入深网之中。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