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静默了几秒。
谢究白突然身子一软,脆弱地倒在了轮椅上,他脸色苍白,病态的样子惹人怜惜。
宴辞跨步上前,语气着急:“谢叔叔!”
谢究白咳嗽了两声,咳得单薄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我没事,就是收拾一条狗,废了点劲儿,身体扛不住……”
他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之前他骗宴辞帮自己,画过一个大饼——只要他死了,谢家就是宴辞的。
那宴辞应该不太希望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他。
他越是孱弱,越是病得快要死了,对方才会对他越放心。
宴辞神情严肃:“谢叔叔,还难受吗,我们回家。”
谢究白却敏锐地注意到,那个大佬却没走,视线一直集中在宴辞身上,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随意抬起胳膊一指:“他是谁,你不是说你回学校了吗。”
宴辞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大佬。
随后大佬站了出来,他冷着脸,语气也不好:“你是这小子的叔叔啊,正好,他在这里打工的时候,把酒泼我身上了。我这外套贵得要死,你帮他赔了吧。”
谢究白看向宴辞,同他确认。
宴辞垂下眼,像只犯了错的小狗:“对不起谢叔叔,我骗了你,我没回学校。”
谢究白直勾勾地凝视他:“哦?”
宴辞:“其实我一直在这家会所打工,晚上是我上工的时间,怕谢叔叔知道后会不高兴,所以才找的借口。”
谢究白看了他许久,才无奈叹声:“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不高兴呢。”
宴辞这才敢抬头同他对视:“因为怕你觉得,来这种声色场合打工,不正经。”
高级会所名字有‘高级’两个字,但里面多的是乌糟事儿,从这里下海的服务员,不计其数,圈子里的大佬们都默认这里的服务员,是陪酒的,甚至价格到位后可以‘卖’。
谢究白轻缓地眨眼,觉得他这个理由倒算是站得住脚。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前宴辞进到会所时的淡然表现,也能说得通了。
谢究白伸手拍了拍宴辞的肩,柔声道:“好了没事。但你跟我订婚后,这份工作得辞。”
毕竟他的未婚夫,在高级会所当服务员,多少有点不体面,而且宴辞年纪轻轻,更容易被这里的纸醉金迷蛊惑,沾染上什么不良的嗜好就不好了。
还是干净的人,比较好掌控些。
宴辞温顺道:“好,听谢叔叔的。”
他一向乖巧,让人舒心,这是谢究白对他最满意的地方。
旁边的大佬脸色不虞:“磨磨唧唧说什么呢,赶紧赔钱。”
容清上前几步,揽过这人的肩:“诶诶,兄弟借一步说话,钱我来赔……”
谢究白心安理得地把事情都丢给容清处理,同宴辞两人先走一步。
上了车后,谢究白有点乏了,一只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目光却是落在宴辞身上。
好一会儿他才说:“以后别对我撒谎,行吗。”
他嗓音柔缓,却暗含警告,夹杂着一□□哄。
宴辞怔了下,有些受伤地垂下头:“谢叔叔还是介意我骗了你吗。”
谢究白眯了眯眼,抬起胳膊,用手背蹭着他干净的下颌线,语调温柔:“是有点,但想着,你是初犯,也没什么坏心思。”
宴辞被他的动作,撩拨得心里发痒,眸色深沉了些:“不会有下次了。”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男人:“谢叔叔能原谅我吗。”
谢究白笑容和煦,眼里像是弯着两缕春风:“当然。你是个乖孩子。”
看着宴辞的眸子亮了几分,谢究白爱怜地替他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
真好哄啊。
回到家后,谢究白给容清发了个消息:帮我查件事
容清秒回:啥事儿
谢究白:查查刚才我们去的那家会所,有没有宴辞的员工档案,包括他的值班表
容清:??你信不过他?
谢究白指尖轻叩屏幕。
应该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宴辞。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没有绝对打动他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交付信任的。
今天的事儿,虽然宴辞的解释很完美,但他直觉有哪里不太对。
谢究白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哪怕是有一丁点疑虑,他也会去查证清楚。
容清看他不回答,便不深问,只说:行,包在我身上
十来分钟后,谢究白收到了容清发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宴辞的员工合同,一张是他每周的值班表。
容清:那个会所的经理我认识,确认过了,宴辞的确是他们那儿的员工
谢究白说不明的,心里松了口气。
容清:听他说,宴辞是半年前来的会所,也就是他刚参加完高考的那个暑假
容清:我估摸着小孩儿,应该是来给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的
毕竟谢家也不把他当人看,一直都是让他自生自灭。
谢究白又从母亲去世后就病恹恹的,自顾都不暇,更没时间和精力去管宴辞的事儿。
这些谢究白从原主的记忆中,也大体知道一些,他又看了看那两张照片,就把手机扔开了。
这孩子确实挺可怜,是他想多了。
这样环境长起来的小孩儿,生存都是问题,怎么有契机接触到大佬圈子,他哪儿来的人脉和资源背景,又怎么有本事让欺负过他又遭了报应的同学闭嘴。
现在宴辞‘装乖’的疑点洗清了,但谢究白还需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宴辞是否能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为他所用。
经历了前几世莫名其妙的死亡,谢究白认为,挑一条绝对忠诚的狗,是必要的。
—
自从那天宴辞当着谢二婶的面,爆出了谢二冬包小情人的事后,谢二冬的家庭就再也没和睦过。
他就被谢二婶拿茶壶砸出了脑震荡,现在头上还包着纱布。
谢一秋看到他这幅样子,又好笑又心疼:“叫你平时收敛点,别玩儿那么花,遭报应了吧。”
谢二冬牙都要咬碎了:“他妈的,谁能想到栽一个小畜生手里了。”
他平时那么谨慎,甚至连给情人买包,走的都是帮他打掩护的兄弟的卡,除了在床上,他跟情人间再没有别的联系了。
真想不通宴辞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谢二冬:“要不是他现在是谢究白的人了,我特么真想弄死他。”
谢一秋摇头:“你还是收敛下你的性子吧,这事儿源头还是怪你自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谢二冬沉默片刻,突然说:“大哥,谢究白不会真要跟那个野孩子结婚吧。”
谢一秋:“他跟谁结婚,不都是顺了我们的意?横竖谢家的产业是保住了。”
不用按照遗产上说的,谢究白一死就得捐出去了。
谢二冬却烦躁地抓了抓头:“但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到时候等产业代管的合同期限一到,我们还不是得把这些年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谢一秋也一脸愁容:“算了,听天由命吧,宴辞那小孩儿也不听我们的,有什么办法。”
他说完就走了。
谢二冬却怔愣住了,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
所以要解决这个忧患,其实很简单,把宴辞拉拢到他们这边来,不就行了?
—
今天天气不错,谢究白想出去走走,前几世他穿书后得知自己没两年活头后,整个人也像原主一样消沉,每日窝在这个老宅里,人都快发霉了。
是时候出去见见外面的风景了。
谢究白换好衣服后,自己拨动轮椅的轮子出了门,路过花园时,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竟然是宴辞同谢二冬。
谢究白怔了瞬,却并不意外。
他看中宴辞,是因为这个人毫无背景,而且从小在谢家长大,知根知底好掌控,那谢二冬他们也能因为这些原因看中宴辞。
他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
谢二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拉拢宴辞。
谢究白懒怠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拨弄了一下花坛里的玫瑰,艳红的花瓣和他白皙纤细的手指,形成矛盾的色彩对比。
他就这样平静地等着,半晌后,那两人终于谈完了话。
谢二冬离开时,脸都被气成了猪肝色。
很显然,他们没能谈拢。
谢究白唇角轻勾,这才推着轮椅过去。
宴辞听到声响,回过头就看见了他,怔了瞬,很快大步过来:“谢叔叔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出门很危险。”
谢究白心情很好,说话也春风化雨般温柔:“出来走走,想去外面看看。”
宴辞蹲下身,恭敬又体贴地替他理了理搭在腿上的小毛毯:“好,那我跟谢叔叔一起。”
谢究白没拒绝,两人就这样出了门。
一路上,他们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却出奇的融洽,让人觉得舒服。
谢究白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一直在想,宴辞为什么拒绝了谢二冬。
是因为谢二冬给的不够多?诱惑不够大?
但他也没给过宴辞实质的东西,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只能给宴辞画饼。
并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连许诺给宴辞的饼,都虚无缥缈,看不到个影子。
两人到了一家高级商场的门口,谢究白突然若有所思地用手抵住轮椅:“去看看。”
宴辞:“好。”
谢究白指挥着宴辞进了一家高级服装店,看装潢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便宜,而且不光是衣服,还是鞋子,所有的物品,都没有标价。
说明来买衣服的客人,都比较注重品质,不怎么在意价格,也说明,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谢究白随手拿了一套西装衬衫,拎着就往宴辞身上比划,他懒怠地歪着头,打量了半晌:“去换上我看看。”
宴辞接过:“好。”
谢究白微眯起眼,细致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个表情,试图端详出一点什么,却发觉宴辞从头到尾,都如井水般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片刻后宴辞换好衣服出来了,那身白色的西装衬衫,把他挺拔高挑的身材,衬得匀称健美,每一寸线条都仿佛被精心雕刻过一般,狠狠地戳在了谢究白的审美点上。
谢究白一只手撑着脑袋,眼底不自觉浮上笑意:“好看,服务员,就拿这件吧,不用包,让他穿着。”
宴辞眸子微亮,挺直了脊背,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回头朝他笑得梨涡浅浅:“真的好看吗谢叔叔。”
谢究白头一次在少年眼里,看到了隐隐跃动的欢喜,即便被极力压抑,也还是往外泄露了三四分。
他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觉得有点无趣了,就敷衍说:“还行吧。”
果然,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利益的诱惑。
他还以为宴辞是特别的,有意带他来这种昂贵的高级店,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却没想到,一件衣服就让宴辞原形毕露。
竟然这么好满足。
谢究白瞬间对他失了兴趣,甚至有点反感。
一条谁都可以当它主人的狗,他不要。
关于谢究白的病,很多是伏笔,前期没法明说哈,乖乖们跟着我走就是了,他不是残废,他的腿是能站起来,能走的,但是走不了多远,而且走几步很累,所以轮椅是必须的,后面腿会好,病也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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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