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 第6章 第5章

羲和，C国神话传说中的太阳女神。

明欢颜记得，这是纪枫玥说的。她一贯喜欢这些，神神鬼鬼、脱离现实的东西，在刚见到明欢颜时，曾以探讨学术的语气问：“你见过狼人吗？或者女巫？天使呢？”然后被宣秋池拉走。

明欢颜当然没见过狼人和天使，而女巫，她自己就是。可惜，族中有规定，不能将身份外传，来之前，C国方的负责人也苦口婆心的强调了好久，虽然明欢颜只记得“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但，她还是悄悄想过好多次，如果纪枫玥能知道，她会有多高兴。

她确实很高兴，可却与明欢颜想象的每一个场景都截然不同。截然不同的地点，截然不同的身份，截然不同的关系，截然不同到，就连“她很高兴”这四个字，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见的。

“纪枫玥？”明欢颜听见了自己不敢置信的声音。她的视线偏移，视野从前方的道路变成了裘琳的背影，她的右手一暖，紧接着有股束缚感，她下意识偏头，是将军握住了她。

没了铠甲的将军，看着身形单薄，但手却温暖有力，拉着明欢颜的右手，轻轻一晃，就将明欢颜的魂晃了回来。

裘琳没发现身后的异常，向明欢颜介绍：“羲和基地第二十七任基地长，纪枫玥纪女士，是上一任基地长捡回来的养女。”她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一路上弯弯绕绕，避着天上的怪物，躲着人的记忆力，裘琳力求将谢若烟和明欢颜绕晕，好保证她们没办法自己摸索回来。基地里一群老弱病残，领头的也没多年长，模仿着前人，小心行事，但总会有意外。裘琳不敢保证，即使谈崩，巫师也能笑盈盈的离开，只好尽可能多做些保障。

没有交通工具，一路纯靠步行，走了许久，裘琳终于停下，回头向她们介绍：“这里就是基地入口。”

那是镶在地面上的一个入口，用围栏围住三面，洞口也被一块生锈的铁皮堵上，看着很简陋。

这很正常，因为这个所谓“基地”的前身，是某个景区的地下停车场——在前方不远处，立着个牌子，上面贴的大字掉了好几个，勉强还很看出“欢”“来”“到”三个字。

明欢颜打量四周，而谢若烟则观察基地。

选在地下，很明智，怪物飘在空中，相较之下，确实地下要比较安全。但缺点也不少，比如食物问题，比如孩子的成长，再比如，外出时外面是否安全......

裘琳也不期待回答，介绍完，便转身蹲下，握住铁皮上牵着的......零食包装袋？裘憬跟着姐姐，转到另一边，握住快断干净的包装袋，用力提起，将铁皮移开。

裘憬原地坐下，把那个快断干净的包装袋解下，从兜里掏出些什么，具体的明欢颜没看清，裘琳已经进去了。

为了方便车辆进出，地下停车场总是建的很高，因此往下的楼梯很长，又总在转圈，于是明欢颜时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

‘如果有敌人入侵，那么在闯入前，他们就会先被绕晕。’明欢颜想握住扶手，却蹭了一手灰，‘真是个伟大的决定，将这里定为基地。’

楼梯下面，是个白色的房间，房间的角落，有四个男人围在一起打牌，牌桌是一块缺角的铁皮，破了好几个洞。而牌，明欢颜留心看了眼，看见了好几个不同的图案，那大概是几幅不同的牌混在一起。

男人们没抽烟，没说话，也不抬头，坐下地上，低着头，沉默着扔出牌。可能是因为他们驼着背，才让明欢颜觉得，他们的衣服有些大了。

“哒、哒、哒、哒......”

一部分楼梯上铺着铁皮，走上去就会发出很大的声响，男人们闻声抬头，扫了眼，又深深低回去。

“幸存者？”其中一个问。

这将明欢颜下了一跳，因为那个声音很年轻。哪怕那道声音沙哑低沉，哪怕听起来饱经风霜，但就是很年轻，那是只有年龄才能赋予的年轻。

“也许是帮手。”裘琳顿了顿，补充道：“小憬在换拉绳。”

然后又是沉默，死气沉沉的沉默，空气也随之变得压抑，似要叫人喘不过气。

“！”

明欢颜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毫无预兆，将她吓的汗毛直立，下一刻，将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瞎想。”

为了将声音尽可能压低，将军离她很近，喷出的热气扫过耳朵，却像是扫过了明欢颜的脑海，将那些糟糕的、黑暗的联想一扫而空，临走前不忘将空气中的压抑带走。

房间只有一个出口，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亮着灯，灯光很亮，让明欢颜一踏进走廊，就看见了满墙的“画”。

看向其中一副，明欢颜才发现，那其实是相框。相框里裱着张照片，里面是个女人，在某个景点前。下面有她的名字、身份和遗言：

“兰安”

“羲和基地第十七任基地长”

“摸不到的是未来，看不见的是未知，前路就是这样的，绝不是人类没有明天。”

看向下一张：

“项青阳”

“外出探查组成员”

“回头看，光点是火炬，向前看，黑暗是未知，而身边，是同伴。”

“赵杜若”

“羲和基地第二十六任基地长”

“我不是火炬手，我就是火炬。”

“齐自乐”

“护卫组成员”

“老子是神，都来看着老子：老子说人类能活，人类就是能活！”

“我喜欢看星星，和家人一起，但我看不到了，你能看到吗？”

“任人宰割的是牲畜，敢于反抗的才是人。”

“阳光很温暖，我很喜欢，这是我最后的礼物，希望你能享受到。”

“老子生性叛逆，老子带你们逆天改命！”

“起风了，雾散了，人类也该自由了。”

“我不造啊，妈妈叫我来，我就来了。”

“要为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报仇。”

“爸爸说，是个男人就别怕死。”

......

这条走廊很长，长到能挂下所有基地的英雄，但也很短，很多人只有名字。

明欢颜看的浑身颤抖，心中涌起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面的很多人，死的很早，也很快。

“尤德拉”

视线中突然闯入这个名字，明欢颜一愣，看向照片，棕色长发，蓝色眼睛。明欢颜太久没见她了，不清楚她现在长什么样，但发色和瞳色是不会错的。

“第五十七次行动重要成员——巫师”

“Only being remembered can be eternal,only heroes can be eternal.（唯有被牢记才能永恒，唯有英雄才能永恒。）”

她死了？

明欢颜停下脚步，企图理清思绪。

等等，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里不是“梦”吗？

那么，为什么纪枫玥和尤德拉会在这儿？

英雄。

你找到被记住的方法了吗？

你是在告诉我，我要如何实现梦想吗？

尤德拉·卡德纳斯。

你是来给我指引的吗？

就像课本那样？就像长老那样？就像老师那样？

就像，将军那样？

尤德拉·卡德纳斯。

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