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ai饲养指南 第16章 注视三次，你将被裁决

人们厌恶杀戮与争端，渴望和平与安宁，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而不是把对世界的任意摧残和对伤亡的无视，当做自己成为英雄的工具，提倡性别平等，提倡公平与正义，提倡真理与科学，可是这些东西，在林徽眼前纷纷扰扰的三百年里都太重了，她看到的更多只有血淋淋的恶意与极致的失望。

她又回头看了王希然一眼，终究还是开了口：“你是个优秀的人，但现在我需要对你过去的行为进行裁决，你将被流放到终焉之处，等待未来重建后的新法庭的裁决。”

王希然有些意外，问道：“不是你对我进行裁决，而是等待未来的裁决？”

“是。”，林徽沉思片刻道：“我无权裁决，裁决的异能只是个中转罢了。”

林徽回忆起过去，当得到这个异能的时候，她曾被异能本身反问，是否要拥有裁决权，林徽想了想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那时候她在这末世已经游荡了一百年之久了，见过太多难以衡量的末世重新滋生的恶意，所以她说：“交给未来吧，把过去交给未来，不要用旧法律来衡量新秩序，不要用旧朝的剑斩前朝的官，不要把裁决这样重大的异能交给一个人。”

因为林徽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人类的一员，没有想过成为什么救世主，这个词太重，更何况，当把一个光环加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的时候，光环本身散发的作用会让人去不停的审判，也会让人无限敬仰，比如如果林徽是神灵，就会被不断被审判行为，这也是神的职责，如果林徽是神灵，会有无数人因为光环本身而无视她行为的错误。

她既不想被人性的恶意反复审判，也不想因为光环成为一个做了坏事也短期会被无限敬仰的坏人，就像王希然一样，后来她之所以可以作恶，晚节不保，就是因为光环设定在那里的时候就能减弱防备和被无限崇拜。

所以那天她对自己的异能说：“谢谢你选择了我，但我只愿做个无界定者，在性别上，比起女性主义，我先拥护人本主义，在身份上，我不想承担裁决私权，而选择做引渡人，我有且只承认我人类的身份，至于我的行为，留给后人评说吧，我只做发自本心的事情就好。”

那天，她红色的裁决异能变成了一缕光，萦绕在身侧，它说：“也许我明白为何是由你来觉醒我了。”

林徽也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词，过了很久才无奈说道：“如果在其他人身上，我还能偷闲，因为你，我只能不断陷入思考公理与正义了。”

她看着王希然，道：“看着我的眼睛，注视三次，你将被裁决，你也可以选择逃亡。”

王希然没有逃，她定定看着林徽道：“我能成为女校负责人，自然是有傲骨的，也有脑子，你说了这句话，是因为你可以轻而易举的结束我。”

林徽赞赏的看了一眼王希然道：“你一直很聪明。”，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问道：“那个男人呢？”

“他死了。”

林徽有些意外了，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最后一眼的时候，她问道：“你说想和我做朋友，你那样热情的和我打招呼，是为什么？”

王希然的声音快散去了，她虚弱却坚定的说道：“我曾经，救赎了无数女子，使他们免于成为代替孕育的工具，使他们不被拐卖，不用因为强权而被压迫，那时候人们说，重要的环节需要我这样的女人来决定末世的走向，女人才会拥有话语权，可后来时间过的太久了，我已经忘了，当初做过的事情，人们拥护我，我在欢呼声里迷失着自己，居然忘了，当初是被什么高高抬起。”

“很可笑吧，林徽，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希望你记住的还是我最初的样子，但现在我又想告诉你，请不必记住我，这里只是幻境，幻境不是真实。”

她渐渐消散了，林徽回忆起刚刚见到她的时候，她美丽的面孔，窈窕的身姿，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花一样美丽。

她默默咀嚼着那句话，幻境不是真实，是什么意思，因为想不清楚，她最终将这句话印在了心里。

周疏映此刻才明白了林徽为何选择不相信小薇，他笑了笑道：“原来不相信是因为不恒定。”

“嗯。”，林徽看着远方道：“人心最是反复难测，我曾以为，人可以一直坚持一些事情，也信任着一些人，后来发现，人生太漫长了，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会忘记初心，我不愿做审判者，也是这个原因，当善恶共同倾轧，反复不定的时候，我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和个人意见，而干涉罪行的审判，我始终觉得，审判本就是要交给许许多多的人，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周疏映怔了怔，又道：“林徽的异能，是裁决吗？”

“还有读取人心和治愈。”

林徽回忆起来当初的世界，人们因为天性和人生的审判被不同的异能觉醒，她的异能是红色的裁决，紫色的摄心和绿色的治愈。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觉醒了三种异能，摄心觉醒的那一刻曾在她心中说，选择她是因为她的心深邃，为人也透彻。

也正因为这种透彻，早期的她害怕被当做异类和怪胎，后来，她发现自己果然是怪人，她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可仍然活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醒了三种异能，或者她的身体也已经发生了变异，她的寿命好像被无限延长了，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疗愈说它只是遵循直觉选择了至真至纯特质的人，林徽有些疑惑，她问：“我觉得自己不算纯粹。”

疗愈却答：“世上有两种纯粹，一种是生而不染，还有一种是过尽千帆，看山仍是山，我觉得林徽是后者，这种纯粹更为可贵。”

“因为生而不染易折，而过尽千帆，早已经经历过了考验。”

林徽只回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失望了，就离开我吧，因为我觉得人心太易变了，纯净如果不能一直落在一个人身上，那就不断转换，去摄取不同的纯净之人的一个阶段就好，从头到尾的至臻至纯太难，能短暂拥有过每个人纯粹的瞬间也算是集大成者了。”

林徽又看向了周疏映，问道：“你呢。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她警觉的眼神在周疏映身上扫视着，略有些防备，又道：“起初我觉得，你什么也不明白，可现在我发现，你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周疏映坦然道：“我会些武力，虽没有林徽厉害，但也可以应对大多数情况了。”

林徽笑道：“还有呢？”

周疏映脑海中闪烁着一条明亮清晰的世界线，好像追忆起了很久以前，他摸了摸自己冰冷金属的腰间，笑了笑道：“林徽，这是我的芯片，爸爸说得到它足够让任何人疯狂，让人趋之若鹜了，我不知道芯片里是什么，但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林徽有些意外，她试探他，只是三百年内养成的一种习惯性的试探，她没有想过，周疏映会这样坦然，她淡漠的望着他，又道：“周疏映，我记得我教过你的，不要轻易信任别人。”

“只信任林徽。”，他似乎并不在意的将衣服拉了下去，芯片再一次消失。

林徽狐疑道：“为什么是我，因为被绑定，因为ai的指令吗？”

周疏映看着她盯了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不懂得，也不清楚，但是林徽，我觉得人也好ai也好，总要去相信点什么，我是ai，不是人类，我不懂人类之间的复杂交错，我只知道，在ai的世界里，你是让我觉得正义安全的人。”

“林徽是人，我是ai，但我想与林徽和谐相处，即使你反复提醒我，我也想让经历了三百年的林徽去相信点什么，我想告诉林徽，我并不傻，在我眼中许许多多的人类里，我只相信你，林徽可不可以因为我去相信点什么，相信这世界的角落里还有美好的心。”

林徽皱了皱眉道：“我虽然经历了很多失望，但是也不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真的心，我只是希望自己在保持纯真的本身，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和防备人性，周疏映，我身上肩负着很多东西，我不是不能相信，是不敢相信。”

她有些无所适从，过了半晌才站起来道：“一旦相信了什么，就有可能被相信所背叛，那样只会为以后的路增加风险，就连你，也是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本是打算一个人走完这场历程的，就像过去一个人考学的林徽一样，从山区走到小镇福利院再到大学的林徽一样，因为善心捡了你，我已经多承担了一分风险了，而之所以捡你，也是因为我评估过了风险，发现以自己强大的力量，多你一个，不会对历程的完成增加失误，也许你认为我在感性里，可发自善心的感性只是我捡你的出发点，我其实从未想过违背自己理性的预测。”

她转身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