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发到床上,徐弋阳被折腾得够呛,而他也只能一遍遍哭着说“不要了”以此来唤醒红了眼的那木日。
末了,那木日抱着徐弋阳去冲澡,本就吃不多的徐弋阳经过剧烈运动,饿得完全使不上劲,架在那木日健硕的膀子上哼哼唧唧。刚把人吃干抹净的那木日觉得徐弋阳怎么着都是可爱的,耐心地帮他清理干净,不嫌烦地帮他吹干半长的卷发。
当真躺到床上,已将近凌晨三点,徐弋阳枕着那木日的大臂,窝在被子里意犹未尽,开始认真思考起来那木日与他的未来,那渺茫的、无法探知的未来……
“不睡吗?”那木日环起手臂将他搂得更紧,“明天可以晚点回去吗?”
徐弋阳气息微弱,缓声说道,“我睡不着……”
“在想什么呢?”那木日明知故问。
“我在想——以后。”徐弋阳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喃喃道,“现在还不能让陈鸿宇知道我们两个睡了。”
夜色沉静,连街道外的马路上都鲜有车流通过,那木日偏侧着脑袋,借着窗外幽暗的光,凝视徐弋阳温润柔和的脸。
即使心有不甘但他没有选择,也不想徐弋阳因此有压力,顺着说道,“听你的。”
“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个头啊。”
那木日揉了下他头顶的发旋,“没事,我陪你。”
貌似善解人意的话,说出口却像是尝了加了糖的百香果,一点点甜,回味却是说不出的酸。那木日从很久以前就期盼着和徐弋阳有个以后,哪怕对方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甜头,他都可以甘之如饴。
他等着盼着,他沉溺在彼此编织的巨大谎言里,自我洗脑,企图僭越……如果不是徐弋阳失忆了,他也许连可乘之机都没有。
那木日知道徐弋阳说恢复了是装的,所以,只要他不说破不拆穿,天平迟早会往他这边倾斜。
翌日下午,两人相继醒来,徐弋阳睁眼瞅到身边的人——高而挺的鼻梁,小麦色的皮肤,折叠度完美的脸蛋,男人味十足……可能是那木日帅得很客观,看久了罪恶感都随之减少,徐弋阳像是又谈了一场全新的恋爱,他计划着等会带那木日出去,别到时候又被他吐槽“见光死”。
那木日光着膀子伸懒腰,光线充足的朝南主卧像个汁水饱满的大橘子,玻璃窗户折射出半透明的暖调黄,陈旧的弄堂,扑棱的鸽子,生锈的伸缩架上晾着蓝色的裤衩,他现在已经习惯先听一会楼下阿姨聒噪的闲话家常,再起床。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听声音是底楼的阿婆刚从菜场回来,今晚她家老头的菜单是盐水虾一盘,丝瓜蛋汤一碗,花雕劲酒佐花生米……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紧接着油烟机的风扇轰轰作响,徐弋阳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那木日起身坐起来,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
徐弋阳咧着嘴笑得意味深长,他朝那木日勾勾手,对方半信半疑倾过身。
“老房子隔音真差啊……”徐弋阳顿了顿,观察到那木日耳朵明显烧起来,“你说昨晚我俩的动静,是不是已经身败名裂了?”
那木日听完,脸上的红晕烧到脖子,背上的肌肉线条绷紧,一本正经地穿衣度假装不在意。
徐弋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床铺继续开腔,“没事,反正常住的是你,到时候阿姨们肯定对你另眼相看!”
“别说了,起床。”那木日替他拾起衣服,瞥了眼徐弋阳露在外面青红交加的皮肤,心里泛起涟漪,“不饿吗?”
“饿……”徐弋阳懒洋洋套上卫衣,边说道,“我们去哪吃?”
“我叫外卖?”那木日秉承做小三的基本原则,轻易不和金主爸爸同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徐弋阳皱了下眉,不甚满意。
“我带你去吃一家蟹黄面?”徐弋阳想起广东路上有一家老字号,正好他也馋了,“吃完还能带你逛一圈,去不去?”
“去!”
那木日答应得爽快,肉眼可见乐开花,做小三的重点要领就是金主开心,他也要开心。
裤兜里的板砖手机安静躺着,徐弋阳摸到它时心肝不由地一颤,转念又想睡都睡了,陈鸿宇还能把他怎么着,不如不想,继续关机保平安。
出门时为避免麻烦,那木日和徐弋阳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口罩,快速窜出老弄堂,走到大马路上才敢抬起头拦车。
蟹黄套餐一份六百多,那木日被上海离奇的物价惊到了,而徐弋阳在他百思不解的目光里大手一挥买单结账,浑身上下都闪着土豪的金光。
“面里掺金子了?”坐定,那木日拿着号牌忍不住问道,“还是有十全大补品?”
“没啊,一直这个价。”徐弋阳指着座无虚席的店面,“就这价位,旺季排队都排不过来。”
“老板靠这面都能买上大别墅了吧?”
“害……等会你尝尝。”
十几分钟,刚出锅的阳春细面配着蟹黄浇头一起端上来,油亮橙黄的蟹黄浓汤飘着咸香,分量大而足,那木日学着徐弋阳,把浇头均匀淋在面上。
“你别动,我给你拌!”
那木日被他喊停,乖乖等着。
只见徐弋阳又在蟹黄上浇了一圈蟹醋,滴了两滴辣油,接着顺时针从底部向上翻拌,热腾腾的面条激发了蟹黄的味道,腥香里多了醋味综合,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给你。”
徐弋阳把自己的拌好换给那木日,接着同样的步骤制作第二份,那木日难得见他对吃的上心,问他。
“你经常来?”
徐弋阳抬眸,眼神中带着怅然,“也不是,以前他开在老房子那边,后来生意好了搬过来了。”
“搬走了以后就不太来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人却不一样……”
“什么人?”那木日警觉。
徐弋阳被他逗笑了,无奈地摇头解释道,“老板走了,换他儿子接手!所以越来越商业化,在网上很火。”
徐弋阳叉起筷子搅了一圈,“吃面!”
那木日若有所思望着他,徐弋阳任何一点反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也是徐弋阳本就藏不住事儿。
六百多的面吃到嘴里都要多品一会,在新疆是见不着这么金贵的稀奇玩意儿的,那木日搅了几筷子碗里就下去一半,好吃是好吃,这么奢侈的佐料下去,泡鞋底都能好吃,就是没那么容易顶饱。
徐弋阳吃得慢,那木日耐心等他,徐弋阳出来一趟不容易,他好想时间过得更慢一点。
生意火爆的面店,翻桌率很高,前后左右尝鲜的客人都换了一茬,徐弋阳碗里还有剩,他搅了搅坨在一块的面条,放下筷子。
“走吗?”徐弋阳问他,“我带你去外滩,来上海去过没?”
那木日点头说好,又多问了一嘴,“你不怕人多吗?”
“人多我还不能去了?”徐弋阳牵起那木日的手,假装不怀好意地问,“你怎么比我还怕?”
“不是……”那木日急了,他没想到徐弋阳会曲解自己的意思,又迫于对方主动伸过来的手,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那木日被徐弋阳拽着走,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并不怕,徐弋阳大大咧咧蹭着他的手臂,卷发细密的毛流拂过他的脸颊,那木日被蹭得心里发痒。
他拉住徐弋阳相对而立,西下的落日温柔地笼照着他们半边,徐弋阳天真得像个孩子,眸子里闪耀着比阳光还要纯粹的笑意。
“我没有怕,我很想和你在一起。”那木日的话掷地有声,“但我怕不明朗的关系会让别人有伤害你的理由,你懂吗?”
“我懂。”徐弋阳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先前随口说的玩笑话变得沉重起来,“你别多想,我就是……”
——“徐弋阳!”
意外的,前方转角处传来喊声,语气果断不疾不徐,他们两人同时望去,那木日看到徐弋阳明显抖了一下,紧接着把手抽了回去。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电动移门打开,陈鸿宇单手插兜靠在车上,抬着下巴脸色不虞。
“玩够了吧?”他接着说道,“回家。”
那木日神色一凛,握住徐弋阳的手臂将他掩于身后。陈鸿宇的突然出现把徐弋阳吓得噤声,他不敢想象要是跟着陈鸿宇上车后果有多严重。
“那木日,你是不是在齐实的咖啡店上班呢?”陈鸿宇一点也不急,“怎么样?店里的生意还可以吗?齐实有没有和你说过,最近那栋大楼的消防系统出了点问题,你们有可能……”
“你别太过分。”那木日的反驳显得很无力。
陈鸿宇向他们走来,满是不屑,“把我公司的会客室浇了个遍,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接着威胁躲在后面的徐弋阳,“躲在齐实那儿我就找不到你吗?听话,跟我回去。”
徐弋阳摇头,那木日厉声喝道,“他不愿意和你走你看不到吗?”
陈鸿宇拍开他的手拽过徐弋阳,怒火快压制不住,“你还想回新疆吗?”
徐弋阳惊恐地看着陈鸿宇,能让他如此失态,那木日再与他争执下去只会让事情更难收拾。
“我和你回去……”
徐弋阳艰难开口,转身闭着眼对那木日无奈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