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第12章 第 12 章

春雨过后，天更加暖和起来，路边的树木，叶子油绿油绿的。

周钺一早到校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俩人终究还是有些生疏了，都默默的。

早读刚开始，老高就进班了，说：“大家出去在走廊站队，我按期中考试的成绩叫名字，大家进来挑位置。”

齐霏还来不及思考，大家都已经开始往外出了，她起身，周钺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后面的空间有限，他不站起来，她根本就是出不去的。无奈，只得等着。几乎等所有同学都出去了，周钺才往外出，直接从后门出去，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齐霏个矮，抓紧找到自己的位置，站进去。

老高开始念名字，林楠第一个挑选，挑的是老位置，周钺第二个进教室的，他也是选的自己一直就坐的位置。其实就这么念着的时候，时间过的还是挺快的，大部分同学基本上位置没怎么变，只有极少数的，这极少数的里面，就包括齐霏，她挑选了北边那排第四行靠窗的位置，张敏和她坐同桌。

周钺旁边的位置，陆昊过去坐了，张超和林凡坐在了他们后面，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齐霏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这是这大半年来自己所期盼的，可是心里隐隐却有些失落。她看了一眼窗外，视野比在那边开阔多了，在那边，抬眼所见不过走廊，以及隔着走廊的窗户看见的外面的天，而在这边，可以看到宽阔的操场，操场上的篮球筐，操场和教学楼间隔的小道两旁的泡桐树，树叶繁密而茂盛。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从此远离纷扰，回归清静世界。

周钺怎么说呢，他还是忍不住隔着重重的同学，瞥了一眼齐霏，她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知道她不会选自己，他早就知道，可心里还是一阵钝痛。他从小生活优越，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从小爷爷也教育他，爱物而不役于物，爱什么东西都要有度，他一直秉承着这个理念，唯独在面对齐霏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

生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着，他们之间真的，就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那个时候，同学们每天活动的空间也就是自己座位的周围，有些坐在前几排的同学，甚至一个学期都不会到后面几次，你可能无法想象，但事实确实如此。不仅如此，有些同学跟班里的另外一些同学，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你可能也无法想象，但事实也确实是如此。那时候的男孩子大多跟男孩子一起玩，女孩子们真的脸皮要更薄一些，在班级里更拘谨一些，每天所做基本就是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学习，再学习，有时候会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聊一聊，闹一闹，但也仅限于此。

齐霏在每天的早晨踏着晨曦上学的路上，在每天的晚上和着月色回家的路上，再也没有见过周钺，她想，他大概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了，她又想，这样何尝不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再也不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心绪。

五月中下旬，学校的高一、高二两个年级要举办春季运动会。

老高说：“说起来，等到暑假过后，大家就升高三了，这次的运动会基本上算是你们高中生活的最后一次大型的活动，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参加，也为咱们班赢得更多的荣誉。”

运动会的前一天，陆昊跟齐霏说：“鉴于咱们班，我问了一圈，没有一个女生报2000米长跑的，听说你跑步还行，我就给你报上了。”齐霏听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追着陆昊说：“我不参加，你快点给我撤回来。”后面一排的同学的椅子基本上都挨着后墙了，后面是没有路的，陆昊俩手往桌上一撑，直接跳过去了，齐霏只得从前面绕过去，跑着去追他，边追，又气又羞，脸都是通红的，追到后门，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头撞的生疼，忙从那人怀里抬起头来，后退了两步，摆着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抬头的瞬间，才看到那人是周钺。陆昊早就跑远了，这次起哄的是张超和林凡，“哎呦，这就抱上啦......”边说着，边一阵坏笑，后面的一堆男生都站在那儿看笑话。齐霏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眼睛里泪汪汪的，也不追陆昊了，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了。

张敏跟齐霏说：“他是给你报上了，但你也别当回事，2000米呢，你跑累了，就往跑道上一坐，就说自己崴脚了，实在没办法跑了，老高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咱们班，你又不是不知道，体育弱班，哪次不是倒数后五名啊，老高根本也没寄希望，重在参与，你别太当回事。”齐霏想，也只有这样了。

人家说四大祈雨方式之一就是运动会，但是那天还可以，难得的晴而不燥的天，白云一朵朵的悬挂在天际，微风吹拂。七点的时候，老高就组织大家搬着凳子到操场上的指定位置站队。说来那时的运动会好似特别简陋，没有所谓的开幕式，不像现在的运动会，开幕式是重头戏，开幕式上的节目唱歌、跳舞等，多式多样。但是运动会前的升旗仪式却是必不可少的。全体同学起立，面向国旗，高唱国歌，彼时风声烈烈，吹动旗帜，好不庄严。升完旗之后，校长宣布运动会开始，随着体育老师的一声哨响，50米短跑、跳远等项目已经开始比赛了。

齐霏和张敏坐在一起，俩人低声的聊着天。一开始的时候，同学们还是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等到九、十点钟的时候，大家回头看，老高已经不知去向何方，便热闹起来了。有少数的同学回教室了，也有去超市买水的，还有的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一坐，聊天的，更有，没什么项目的，可能直接出去玩了，或回家了。那个时候的学校管的真的不是特别的严格，更多的时候，靠的是同学的自觉。在学习上，大部分同学根本不用老师去要求什么，足够勤奋，足够努力，而老师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去盯着学生，他们只需要讲好自己的课，因为学生为了考大学，远比他们要求的做的还好。

因为齐霏的项目还没有开始，所以张敏陪着她踏踏实实的坐在那儿。

齐霏也是回头的时候，看到周钺双手抄兜站在那儿，班里的音乐课代表江晓琳依偎在他的背后，彼时阳光倾泄，洒在江晓琳的脸上，整个画面松弛而又美好。齐霏的心差点漏了一拍，转过头，不敢再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笑话，那个人对自己好一点，讲几道题，陪自己去趟网吧，给自己下几首歌，自己就真的以为他喜欢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他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么看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吧。记得去年的元旦晚会上，江晓琳一首蔡依林的《love love love》震惊全场，长的甜美又大方，他们在一起也是挺般配的。

等她再忍不住回头看的时候，江晓琳挽着周钺的胳膊，和陆昊、张超、林凡几个，已经向操场外面走去了。

旁边的女同学也在低声议论，“周钺和江晓琳谈了？”“应该是吧，要不然怎么那么亲密呢。”“周钺之前不是跟张婧谈着呢吗，现在分了？”“那肯定是分了呗。”......

张敏仅仅的攥着齐霏的手，齐霏心想：“齐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过了一会，齐霏的项目就要开始了。她去排队进场，张敏在跑道旁站好，准备给她加油。

一声枪响，同学们跟箭一样窜了出去，齐霏却是慢了半拍，她本身就瘦瘦的，平日里也不怎么运动，也不知道陆昊听谁说的她跑步还行，所以，一圈还没跑完，她就被远远的落在后面，她也干脆不着急了，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跑着，跑的最快的同学差不多都比她快一圈了，她也没太着急，本来就没打算能坚持下来，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有一名同学真的被什么绊倒了，就下去了，第三圈的时候，有个同学实在跑不动了，直接就坐在地上不再跑了，跑得第一名的同学速度也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快了，仅仅比齐霏快半圈而已，张敏和班里的一些同学高喊“齐霏加油！”齐霏看了一眼她们，又继续向前跑去，其实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呼吸急促，腿像灌了铅似的，可是她还是想闭着眼继续向前跑，她想把这段时间经历的所有的不开心的事情都甩掉，她想把内心所有的自卑、胆小、不甘、难过......全部都甩到身后，她想跑到最后只剩那个纯净的自己，所以她一直坚持，一直坚持，坚持到冲破终点线，坚持到体育老师报出她的用时，以及她的名次，第二名。

她一屁股坐在跑道旁边时，张敏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班里的女生们还给了她山楂片、小饼干这些零食，让她好好休息。她觉得自己的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同时流下来的，还有泪水。她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坚持下来，她想着对于她来说最困难的事情都坚持下来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