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第7章 第7章

洛楚楚回来的这天，狂风怒号，天下大雨，一身黑裳湿得透透。她脸色惨白，瞳孔涣散无光，手中的长剑贴着地面，顺着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带出声声刺耳的摩擦声。

洛楚楚是祈山大小姐，祈天坞的掌门独女，奈何从小没了娘。她娘亲是一家农户之女，死后就葬在家乡。半年前，外祖父外祖母两个老人家想念外甥，又不愿来祈山，是以洛楚楚一去未归，直至今日。

祈山虽非名门大宗，好歹也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基业，千年传承，在当地也算颇负盛名。

在祈山，不论男女，均照辈份身份统一服装，掌门师叔师伯一律黑袍玉带，内门弟子白袍黑带，外门弟子灰衫黑带。而女弟子即使再爱美，亦只能是在腰带或发带上绣些亮眼的花色来衬托自己。

只有洛楚楚得天独厚，婢女每天给她梳的发式几乎不带重样，衣裳更是一天一换，所到之处，万众瞩目，无不一片艳羡的目光。

而在那些衣裳式样中，似今日这般朴素得几乎没有颜色的黑裳，她从来讨厌至极。

外院看守山门的弟子远远望见大小姐归来，立马分出一人上山通报，剩下三人赶紧撑了伞下山迎接。

洛楚楚行如傀儡，周身黑气弥漫，行走暴雨之中自带几分修罗气场。

这是，入魔之兆。

几个守门弟子齐齐后退一步。

一名弟子鼓起勇气上前，将伞撑了过去，试探性地喊了句：“大小姐？”

没有反应。

洛楚楚目不斜视，拖剑前行。

几名弟子面面相去觑，完全看不出来大小姐这是入魔了还是理智尚存？

又一名弟子大着胆子上前，喊：“大小姐？”

回应他的只有长剑刮击着石阶的摩擦声。

一弟子试图上前搀扶……

大雨如注，山雾茫茫，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洛楚楚的剑笔直刺入意图来搀她的弟子腹中，血溅了她一身。

雨势如瀑，砸在身上生疼，落在地上却成了一地的红。

“大，大小姐入魔了……”

“入魔了……”

剩下两名弟子吓坏了，口里喃喃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往山上跑。

洛楚楚抽回剑，灰衫弟子一脸的不可置信，睁大着眼睛骨碌碌滚下石阶跌落山崖。

竟是死不瞑目！

洛楚楚看见了，鲜血似乎拉回了一丝理智，她紧紧握着剑，再紧，再紧。

她的五官在逐渐扭曲，扭曲的动作很细微，细微到根本看不见。

这是她的家，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能杀！

她挣扎着，嗫嚅着：

“快……走！”

可惜，声如蚊嘤，几不可闻。

她已经挣扎到极致，身体在不可抑制的，小幅度的，颤抖。

忽然，她整个人一震，头微微上仰，周身黑茫大涨，眼中竟现出一对黑瞳。

理智彻底被黑茫镇压，她的身体彻底被人控制了。

她重新抬脚，迈着步子，长剑划着地面，一步一步，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