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 第16章 第四章

因为白薇状态十分不好，疼着疼着又是天明，晏道之怕她出事，只得坐她边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晏道之只得不停地在她边上讲话，转移她注意力。

比如说：

“白薇，你去过香山吗？香山的红叶特别好看，不过这个季节你看不到，得到秋天。”

“白薇，你堆过雪人吗？有没有打过雪仗？不过别人的雪人都没有我母亲堆的好看，而且打雪仗一般人也打不过我。”

“白薇，你喜欢吃辣吗？我特别喜欢吃辣，吃饭的时候红红火火的摆上一桌，那才叫喜庆有食欲呢。哦，对了，那些东西你都不能吃，真可惜。”

“白薇，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喜欢种菜，我都看见了。”

……

晏道之自言自语，每说一阵就停下来看看白薇的状态，确定她只是虚弱不是要死了这才继续往后讲。到了最后，晏道之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无话可说，便把自己的大哥拿来说一说，可说大哥时的语气就没有之前那般生龙活虎了。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忧郁，“白薇，你有兄弟姐妹吗？我有，我有一个大哥，我们是双胞胎。不过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我们从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即使跟师父练功，上完课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自找场地练习。我长这么大，他就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大哥很能干。自父母亲去世、他接管修罗王的位置后，他就更讨厌我了，当然，我也更讨厌他。他觉得我不务正业，我觉得他假正经，反正修罗府只要他在，我就跑出去疯玩，他出去了，我就回家。像我大哥那样骄傲的人，有事就算去求别人帮忙甚至宁愿死，也不会向我低头的。可是半年前他失踪，因缘线断了，冥顽无故跑到我手上。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大哥要真死了，我肯定会非常难过……”

声音像潺潺的溪水，不疾不徐，缓缓的淌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因着腹痛两日未曾眯眼的白薇，听着听着忽觉疼痛渐渐远去，阳光正好，淡淡的暖意，微微的困意，眼前的场景似真似幻，她点着下巴，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待晏道之絮絮叨叨好长一番没听见动静，这才发现白薇双目紧闭，背靠大树不动不动。

他轻轻叫了声：“白薇？”

无声无息。

他上前，“白薇？”

没反应。

他小心翼翼凑上去，探她鼻息，还有气。

原来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气。

白薇睡着的样子很安宁，纤长的睫毛乌黑浓密，本来面若桃李却因病情添了几丝病态，实在有些美而不自知。

晏道之看了半晌，忽觉不妥，攸地转身迈步急行，奔了几步又停下，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我跑什么？”又跑回去在她边上坐着，坐一阵去探她鼻息，又坐一阵又去探她鼻息，如此到了夜里，白薇一觉睡醒，睁眼就看见近处的晏道之忙忙碌碌，正准备烧火。

晏道之正拿出火折子点火，许是因为搜找干柴，脸上不知道蹭在哪里黑一块泥一块。他听见这边动静抬头，面色一喜，道：“你醒了？”

白薇点了点头，起身，却从身上落下一件东西，她捡起来，是件金乌黑色斗篷，这是修罗府的衣服。

“晚上凉，你披着。”晏道之见她看着手中的斗篷，解释了句。又见她能走，面上也没有之前的痛苦之色，站起来欣喜的围着她转了三圈：“咦……你好了？”

白薇点点头，将手中的斗篷还给晏道之：“我不冷，收起来吧！”说着主动接过晏道之手中的火折，点火。

晏道之嘿嘿笑着手一挥，斗篷消失。忍不住又道：“你昨天脸色好吓人，你刚才睡着的时候，都怕你醒不过来了。”

“我没事，别担心！”白薇道，又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四个时辰。”晏道之添了柴，又道：“你要不要再歇歇？”

白薇摇头，“不要，感觉好多了。”

晏道之见状沾沾自喜，道：“没想到听了我的故事，你的病就好了。太好了，哎白薇，下次你要哪里不舒服就找我，我还给你讲故事。”

白薇：“……”

晏道之：“白薇，你山下的那些小蘑菇，哦，不，就你说的那什么小鬼，在这里你能召出来吗？哎，晚上天凉，它们冷不冷，叫它们出来烤火聊聊天啊。”

白薇没有说话，凝神默咒，手一挥，就见从森林各处，陆陆续续钻出来许多萤火虫，黑暗里一闪一闪，飘来又飘去。

“怎么成萤火虫了？”晏道之对于不是他念念不忘的小蘑菇甚是介怀，小蘑菇多可爱啊，怎么成了萤火虫了，萤火虫多不好看。

白薇道：“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我们因为敬山林的魑魅魍魉，而有山鬼。而山鬼，不过是山林里错杂纷沓的一句回声，无悲又无喜，哪有什么实质性的形态？”

不想听啊不想听，没了小蘑菇为他争宠抢地盘，看一群萤火虫多没意思。

忽然，山间吹来一阵邪风，萤火虫吓得转瞬无踪，消失的速度竟比上次那些小蘑菇听到晏道之说要吃了它们还要跑得快。

两人齐齐抬头，就见一团黑影从林内冲了出去。

“好狠戾的凶气！”白薇追了上去。

“白薇。”

掌风一扫，从晏道之指间流出一道劲气，火堆灭了。

可待追出去，又没了那团黑影的踪迹。两人直觉不对劲，可找来找去，又没找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