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里香气阵阵,站在屋外廊下的慕云峥望着星河,听见那边亭子里的司命星君在教育小仙童。
“我一去桃花宴,你就给自己煮东西吃?”司命说,“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体格,真是越来越胖了,我看等以后啊,你上梯子都难哟。”
小仙童皱皱鼻子,端着比脸还大的汤碗喝了口,含糊道:“元财仙君怎么还没醒啊?”
司命便看向站在窗边的慕云峥说:“你也过来坐坐吧。”
小仙童雀跃道:“对啊,正好过来尝尝我做的汤。”
司命笑道:“得了吧,你这汤谁喝了谁都得胖。”
慕云峥回头,通过窗子看见仙君好端端躺在床上,在司命的催促下,他往亭子走来,边问:“怎么仙君还不醒?”
“快了快了。”司命一手撑额,一双温柔的笑眼落在慕云峥身上。
小仙童道:“司命星君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难不成是想把他撬过来代替我的位置么?”说罢,带着怨气跟抵触看向慕云峥。
司命摇摇头笑了:“你最好是没有在汤里放酒,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慕云峥走到亭中来坐下,几人一时无话,小仙童呼哧呼哧喝着汤,慕云峥便再次看向那星河。
“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是否愿意一试?”司命问。
“元财仙君怎么会进入到他的回忆中呢?”小仙童插话道。
司命看着慕云峥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慕云峥移了眼神,看向桌面说:“小仙童之前就说过,没在我回忆里的人是不能进入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司命睨了仙童一眼,继续对慕云峥说:“我不是说元财仙君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么?不过这件事你可得保密。”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慕云峥低声问。
司命轻笑一声,望向星空说:“所以要试了才知道嘛。”
慕云峥与司命星君于亭中说话之时,屋里床上的张政屿被碎银子扰醒了。
“爷!”碎银子低声唤。
“听着呢。”张政屿睁开眼,碎银子停止了对他脸的刺挠。
碎银子落到张政屿身侧,小声道:“他们在外面等着爷清醒呢,我刚才还听说,司命要等你醒了之后让你尝试能不能进入慕云峥的回忆中。”
“难道我能进入么。”张政屿疑惑。
“我看是司命发现了什么,她认为元财仙君身上发生了些什么,所以才要这样的。”碎银子感叹道,“司命不愧是司命,眼睛真毒辣啊。”
张政屿望向窗外的星辰,眉眼有向往之色,碎银子气道:“爷!你不会真要任由司命摆布吧?都受了天雷了,难道你还打算拖着不回金身吗?那天雷对你就是个警醒啊!”
张政屿阖眼又睁开,道:“我要帮慕云峥搞清楚那回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况且他马上就要恢复记忆了。”
“如果这样的话,等下我就直接告诉慕云峥你是财神。”碎银子飞到张政屿侧脸边,挡住他看星空,劝道:“爷应该跟随元财仙君的脚步,跟碧月神女成婚之后飞升归隐,这样才是正确的,如果爷真的进入慕云峥的回忆,那么我们就会错过元财仙君的脚步了。”
张政屿默然不语,碎银子问:“你不会是不想回金身了吧?”
屋外响起脚步声,碎银子连忙躲到张政屿衣袖中去,张政屿坐在床边正要起身,看见慕云峥出现在窗外。
慕云峥眼含热泪,晶莹闪烁,怔怔地望着他。
张政屿说:“别哭。”
“张政屿。”慕云峥一手遮住双眼,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含有抱歉的语气说:“我都想起来了。”
随后张政屿看着慕云峥走到门口进了屋。
慕云峥像是还在消化他当清扫小仙时与张政屿经历的种种,脸色不自觉红了一点,站在屋中央的他不走动了,低声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司命要那样说了,你可能被司命看出端倪来了。”
张政屿点头,走到他面前来,把他抱住。
慕云峥说:“我起身准备来看你这位仙君有没有醒的时候,忽然我就想起来了,像是有什么人一下把我的记忆给还了回来。”
张政屿把头靠在慕云峥肩上闷声说:“是鬼王。”
“但为什么爷的记忆没有被消除?”碎银子飞出来插话。
慕云峥看向碎银子,碎银子正要把那句“难道是因为鬼王无法提取财神的记忆么”说出口,被张政屿用手指敲了一下,他不满大叫了一声,随后陷入沉睡。
张政屿把碎银子放回袖中,瞥见司命星君带着小仙童缓慢走来。
“真是奇了怪了,就算司命星君要测试你,也不能这样啊。”慕云峥小声猜测,“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十二岁那年呢。”
话说完,司命星君令仙童端着命运水走到了张政屿跟慕云峥身前,慕云峥看一眼,水中乘着一片绿叶子。
司命便说:“这是你慕云峥的命薄,不如让元财仙君试试能不能进入吧。”
“要怎么试啊?”慕云峥问。
仙童把命运水往张政屿身前凑了凑,努嘴道:“只要仙君把手指头伸到水里就好了。”
慕云峥与张政屿对看一眼,慕云峥在心里嘀咕道:“张政屿怎么可能——”
却见张政屿没入水中的食指被水面波纹渐渐吞噬,淡淡的光芒闪烁在众人眼中。
“我去!”慕云峥惊讶了。
司命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小仙童讶异道:“这怎么可能呀?”
司命走来说:“怎么不可能?”
“可是怎么会呢?”慕云峥绞尽脑汁想着。
就在这时候,张政屿被命薄吸了进去,仙童惊慌道:“完了完了仙君真进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慕云峥睁圆眼睛看向司命,司命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
手指触到命运水的那刻,感觉到有些温热,慕云峥带着不理解跟期待,再次进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十二岁那年,是盛夏,高大的树木在道路两侧茂密生长,在树荫里的,是慕府的牌匾,十二岁的慕云峥蹦蹦跳跳从府里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小书童。
其中一书童苦着脸说:“我说少爷,今日还没温书呢,就这样跑出去玩耍不太好吧?”
进入回忆的慕云峥轻车熟路走到大树后瞧着十二岁的自己,忽然想到,张政屿呢?反正这些回忆他都记起来了,还是先去找张政屿吧,免得人在他回忆里迷了路,转身往街上走时,听见慕十二在对那些书童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玩了,今天天气那么好,艳阳高照,我就出去玩一会然后就回来温书,爹娘不会怪罪我的。”
慕十二是慕云峥给十二岁的自己取的名字。
上一次经历回忆时,慕云峥可没走到街上来瞧瞧,这个地方应该是叫做郴州,因为成为游魂之后,他生前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现在看见这些熟悉的场面,有些怀念起来,若是有机会,他还能回去看看吗?爹娘还健在吗?
“不过游魂也得遵守游魂的规矩啊。”慕云峥叹了声。
走遍了这条街,也没看见张政屿的人,慕云峥把几个糕点铺子找了好几圈,最终还是问上一个买甜糕的伙计:“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比我高点儿,往那儿一站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
伙计狐疑摇头说:“倒是没有。”
慕云峥悻悻扭过身去,伙计扯着他问:“诶不过我怎么看你十分眼熟呢?”
慕云峥淡然道:“怕是你的错觉吧。”
又走到慕府跟前来,慕云峥靠着大树而站,心想着这会儿慕十二应该去找他的小玩伴了,可这张政屿究竟在哪里呢,难不成是在慕府里?
慕云峥提脚来到慕府门口,一小厮迎上来问:“哪位啊?”
慕云峥事先用地上的灰抹了把脸,小厮见了他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贫穷之人,便笑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啊。”
“诶不必!”慕云峥摆手。
“那你是?”
“今天有客来府上么?”慕云峥。
小厮摆摆头:“没有。”
“那行吧。”慕云峥转身要走时,小厮叫住了他。
慕云峥回头,小厮说:“看你面熟,不如我去跟夫人——”
“不必!”慕云峥又摆手。
离开慕府后,慕云峥如行尸走肉般上了山,这座山的名字是武功山,但记得以前有人说这山的真名是蜈蚣,而不是武功。
一会儿上山之后,慕云峥便会看见那如同梦魇般的场景,他拿着沾满鲜血的刀,一个黑衣人躺在他面前,从胸腔处冒出一道血溪流,他呆若木鸡站着,像有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
上了山之后,这画面一如往常出现在慕云峥眼中,慕云峥在心里认定了自己要先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杀人,所以大喇喇站在不远处,上次进入回忆的时候,他只敢躲在树后面看。
一阵风过,撩起慕云峥额前的发,慕云峥心里又着急起来,张政屿究竟在哪里啊。
蓦地,慕十二往他这边看了过来,慕云峥想躲但来不及,回视时看见慕十二眼泪簌簌,慕云峥心里头一软,想说话时,见慕十二转头就往别处跑。
追了几步后,慕云峥抬眼一看,原来这座山上还有座财神庙。
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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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