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青白色的天空变做火烧红,成批成对的乌鸦有秩序的在空中盘旋,天空即将降下火种,灼烧狐狸丘。
场面瞬间变得十分混乱,外边传来许多惊呼之声,狐狸抬头望天,心中一梗,指着要来她身边的孩子父亲说:“你快去,快去想办法!”
蚌公主与几个要带走晓柯的人打了起来,白色的贝壳与漆黑的羽毛到处飞,张政屿跟慕云峥要去狐狸那边,乌鸦灵兽人拦住他们说:“你们要干什么?逃跑?整个狐狸丘的人,都被我扣留了,谁都不准走!”
慕云峥说:“她要生了!”
乌鸦回头一看,懒懒的说:“我办我的事,她生她的崽。”
“那你能不能先把这些人带出去?”慕云峥急切的说。
乌鸦手一挥,与蚌公主对打的人立刻抽离,乌鸦关门时扭头说:“你们可没多少时间,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爱好和平谈判,只要你们毫无怨言的交出他,我上报的时候,就不会提狐狸丘一个字。”
事实上屋子里根本没人听他说话,蚌公主交代张政屿看好晓柯,自己按照慕云峥从狐狸那里听来的要求出去取东西了。
慕云峥脱下外衣垫在狐狸身下,一转眼,看见张政屿朝他递来一件衣裳,他接过来,张政屿便扭过头去看着晓柯,晓柯蹲坐在角落里,把头垂到双腿之间,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费劲,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张政屿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狐狸的生产,火种还未降下。”
慕云峥着急忙慌把张政屿的外衣盖在了狐狸身上,狐狸看似特别痛苦,慕云峥频频望向门,希望蚌公主能快点回来,门缝里透出夕阳般的颜色。
“但是如果我不跟他们走,狐狸丘会被烧掉。”晓柯自暴自弃的说,“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
“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张政屿顿了顿,问,“他们为什么认定你是偷珠宝的人?”
“我去过那间屋子。”少年冷笑了声,说,“为了找一件遗物。”
“珠宝不是你偷的。”张政屿说,“当着搜查大队的面,你为什么不说。”
“如果他们觉得是我偷的,那就是。”少年捂住眼睛,不愿再跟张政屿交谈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仿佛腾腾浪花,蚌公主带着三位狐狸妇人走了进来,她们手里端着水盆帕子,统统围到慕云峥那边去了。
晓柯悄悄抬眼看了眼蚌公主的背影。
张政屿走到他身边来,说:“你本是不死之身,为什么说自己本来就要死了?”
“像你这样的人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吗?”晓柯将头埋下去。
默了片刻,张政屿问:“关于珠宝失窃案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可以死掉。”晓柯说,“我可以强迫自己死掉,因为有时候活比死更加痛苦。”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晓柯笑了声:“这不是一句废话么。”忽然他听见一声狐狸幼崽的啼哭,他看向门外,有一束火种要从空中降下,他起身要冲出去,却被张政屿按住。
“我再不出去,这儿就会被烧光的!”晓柯吼道。
“火种已经开始降了。”有位狐狸妇人说,“但肚子里还有四只崽没出来。”
蚌公主往门口走去:“我来。”她扬起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纱袖,手心燃起治愈灵,她步入火焰天空之下,那些焰气将她的衣袖慢慢啃食着。
晓柯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一个刚认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晓柯瞪了张政屿一眼:“放开!”
“蚌公主不想让我放开你。”张政屿说。
晓柯说:“连你也搞不清楚事情缓急吗?只要交出我,你们一根毛都不会被伤害。”
“事情的发展,不是由我推动。”张政屿说,“如果你想救狐狸丘,不如告诉我珠宝偷窃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晓柯甩开张政屿的手,他手中藏着尖利的东西,划破了张政屿的手背,得以成功从张政屿手里跑走。
等晓柯跑到屋外时,已有些迟了,蚌公主在半空中沉浮,倾尽所有治愈灵,将整个狐狸丘包裹起来,而火种被她吸引,一团一团落入她头顶,灼烧紧闭双目的她。
晓柯腾空而起,手指缝里生出硕长的尖刺,他要去救蚌公主的时候,看见一个飞旋的银器停在蚌公主头顶,为之抵挡了火种,他回头一看,是张政屿。
张政屿站在屋外,黑色眼睛看不出情绪,身后一层淡淡的金色圆形光晕。
晓柯心想,他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试炼人。
此时,慕云峥跑出来对他们说:“生了六只狐狸小崽!”
“挺好。”张政屿看向他,微微一笑。
辉煌天空下,晓柯与蚌公主的身影面对面,晓柯第一次看清蚌公主洁白无瑕的脸,她闭着那双活泼的眼睛。
乌鸦在一棵被烧得旺盛的树下瞧着他们,瞧着把心急写在脸上的慕云峥,瞧着看起来淡然却锁眉的张政屿,还有那成为标本一样动也不动的蚌公主,最后是下定决心朝他走来的少年。
乌鸦笑了声,拍拍肩上的火灰,扬声道:“好了,可以收工了。”
“晓柯!”慕云峥喊了他一声。
晓柯回头看向他,他冲向乌鸦说:“晓柯从没承认珠宝是自己偷的,你们就要抓走他?你们要办冤案么?”
“你说冤案,那从古至今的冤案不多也不少。”乌鸦冷声道,“我现在正需要一个人交差,他既然出现在那间屋子里,就算他没有偷,那他身上一定有线索。”
成片的乌鸦降落下来,停歇在树上做短暂休息,黑压压一片。
晓柯已走到乌鸦群之中。
“等等。”慕云峥跑来,拦下乌鸦说,“我们跟你们一起去。”
“你要干什么?”乌鸦问。
“蚌公主为了留下他做到这种地步。”慕云峥看了眼张政屿那边,他将昏迷的蚌公主抱了下来,慕云峥继续说:“我们要查出这珠宝失窃案究竟是什么回事。”
“我真是不懂。”晓柯闷声说了句。
乌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那好,你们便跟来吧。”
慕云峥让他们在原处稍作等待,跑来张政屿这边,给张政屿看了眼手里的两颗眼珠子,他说:“狐狸刚才吐出来给我的。”
“也不能忘了找灵物种子。”张政屿说,“你的事情最重要。”
慕云峥笑了笑,说:“我想这两件事也不冲突吧,我们去跟狐狸道个别,暂时先将蚌公主安顿在这里,再找只乌鸦帮忙去蚌壳客栈报信。”
张政屿点头:“好。”
乌鸦跟晓柯在树下等着他们的时候,一句交谈也无,他们谁也看不惯谁,见慕云峥跟张政屿走来了,乌鸦忽然问了句:“你跟那蚌公主是什么关系?”
晓柯冷嗤了声:“这件事跟珠宝有任何关系?”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勾搭上女孩子。”乌鸦瞥他一眼,幸灾乐祸似的说,“不死之身最可怕,给了你们自私的权利。不过摧毁你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只要信念崩塌了,也就死了。”
晓柯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
“走吧。”走到这边来的慕云峥说。
乌鸦细细看了慕云峥一眼,晓柯立即挡在了慕云峥身前,乌鸦道:“你现在是罪犯,别乱动来动去。”
出了狐狸丘后,慕云峥说:“乌鸦,你找个人帮忙去蚌壳客栈报信吧。”
“我叫鸦人,什么乌鸦?”
“好,鸦人。”慕云峥妥协。
鸦人冲他伸出手:“钱来好办事。”
但慕云峥一分钱都没有,他们的包裹在逃出蚌壳客栈的时候没有拿,鸦人一只眼转动着看向他,嘲道:“没钱还想叫人帮你办事?那你休想。”
慕云峥不言语了,慢慢往前走。
“慕云峥。”张政屿在他耳边说,“求财神。”
慕云峥看向他,他微俯身,脸上还带着跟慕云峥说话时的坚定神情。
“我都说了我不想跟财神在一起,我现在求他算怎么回事呢?”慕云峥低声说。
“仅仅算是你对他的祈祷,他愿不愿意那是他的事,跟你无关。”张政屿说。
慕云峥说:“行,那我求了试试看,我觉得财神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他愿意帮我的话,也只是他对天下人的怜悯吧。”
“财神也不是对所有天下人都怜悯。”张政屿见慕云峥要到一边去求,就说,“我跟你一起去。”
晓柯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鸦人大声问:“你们去哪儿啊?”
慕云峥回头说:“我给你找银子去,你们稍等一下啊。”
“又是等等等。”鸦人一跺脚,往下坐时一只乌鸦钻到他屁股底下,成为他的坐骑,他瞥眼不吭声的晓柯,问:“你去那间屋子找的什么遗物?”
晓柯不想跟他讲话,他抬手唤来一只乌鸦,乌鸦嘴里吐出火苗,一下一下冲晓柯蹿去。
“现在就想拷问我了。”晓柯冷笑。
慕云峥跟张政屿一起走到一棵树后,粗壮的树干,满枝的花,花心嫣红,慕云峥对着树干开始祈祷。
张政屿听见他的祈祷词。
“这回我就不叫你亲爱的财神爷了,但求财神爷怜悯,降下一个金元宝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多谢多谢多谢。”
在心里默念完这话,慕云峥恨不得朝财神下跪磕头。
张政屿咳嗽了一声,慕云峥直起膝盖回头看向他,他立即把右手背到了身后去。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慕云峥回头,看见金元宝像树上的花朵一样纷纷降落,酣畅淋漓,见了这么多金光灿灿的元宝,他的微笑止也止不住,他欣喜道:“张政屿,果然财神爷是太爱我了吧?”
“嗯。”张政屿有些懊恼,为什么又没控制好心念,降下一座金山。
慕云峥挑了个金元宝收在袖里,合掌默念道:“财神爷,你给的太多了,记得收走哦,也记得把这些钱财先记在我跟你的账上,等我办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就去庙里把我欠的钱全部还给你。”
“慕云峥。”张政屿问,“你认为财神爷爱你,那你怎么不能接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