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峥走进来时刮了眼他裸露的背,中央长长一条沟壑,一直延伸下去,走到桌边坐下,能看见张政屿侧面,他在穿衣服,腰带看似松松垮垮挂着,腹部线条如田野,田野下方正中间,有蔓延的树根。
慕云峥移开了眼光,低声说:“你别拿这个考验我。”
“什么。”张政屿没听清。
慕云峥笑着摇摇头。
告别草原部落时,羊灵兽送给他们许多吃的,张政屿负责装袋,到最后实在是装不下了,他抬起头看向慕云峥跟狐狸。
狐狸说:“今晚上就要到了,我们根本吃不了这么多的,拿一些出来吧。”
于是张政屿从袋子里就近拿了一包雪白糕点出来。
蚌公主说:“这么好看的糕点为什么不留?拿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呀。”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狐狸偏头低声对她说,“是羊爷爷自己亲手做的。”
蚌公主把张政屿手中的糕点接过去,笑着说:“我喜欢这个颜色,我带着路上吃。”
他们启程,有大片大片的山野要越过,但狐狸的心情格外好,归家的旅程即使劳累但也开心。因为她快要生产了,所以变做真身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坐在张政屿肩头哼着不知名曲儿。
蚌公主执意要走在张政屿跟慕云峥中间,一边吃糕点一边问:“你去中心城那边干什么了?做了什么事要被搜查大队的抓啊?”
“我去探亲。”狐狸说。
“你们狐狸不都住在一个地方么?就跟我们蚌壳一样。”蚌公主问,“你探的什么亲啊?”
“许多年前,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贪玩失足,被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救下了,但这次我去探亲的时候,小姑娘却已不在了。”狐狸忧伤的说。
“那小姑娘是什么灵兽啊?是去天居了么。”蚌公主又问。她用手指擦去嘴边的糕点沫。
“甜吗?”慕云峥问。
蚌公主摇摇头。
“去了,她什么灵兽也不是。”狐狸说。
“她叫什么名字?”慕云峥冷不丁插进来。
“她没有告诉我,她总是微笑,我从没听过她说一句话。”狐狸说。
蚌公主说:“可能是你跟她见面的时间太少了,如果你一直跟她在一起的话,会发现她的另一面的。”
“你还懂这么多呢。”慕云峥打趣她。
蚌公主撇慕云峥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你的糕点不吃了就包起来。”张政屿说,“头顶有许多鸟儿。”
“这些鸟还敢抢我的东西不成?”蚌公主仰面望天,从许多白色盘旋的鸟中瞧出一只信鸽,她指着鸽子说:“哇!你们快看,是信鸽!”
慕云峥抬头一看,笑道:“兴许是我的信来了。”
“还有人给你写信?”蚌公主感叹,“真是浪漫。”
信鸽与慕云峥对视上,像松了口气一样扇扇翅膀,冲慕云峥直直飞来,成功将信递到了他手上,他一看,笑了,这信的信壳子被其他鸟啄得不成样了。
大家都凑过来,要看是谁给慕云峥写的信,慕云峥看了眼张政屿一眼,说:“是我大爷来的信,我离开之前,大爷正遇上一件犯难的事。”
信一掀开,入眼帘是谢武两个字,张政屿皱了一下眉,他记得慕云峥说过他大爷不叫谢武。
慕云峥边看边笑,还一边给他们解说:“谢武我朋友,他现在一个人打两份工,说自己可累了,还好经过通府门的时候,守卫没检查,不过那两个守卫总是问我去哪里了,谢武只好说,我去追寻自己的姻缘了。”
后面就是大爷给他写的话,说是财神降下的金山已被妥善安置,一分钱都没花,害怕花掉之后会遭到些什么,希望慕云峥保重身体,尽早带良人回来。
慕云峥吸吸鼻子,又笑了。
张政屿低声说:“既是财神降下的金山,为何不敢花。”
“你不懂了。”慕云峥说,“那是财神给我的聘礼,我要是全收了,那像什么样啊?顶多拿个金元宝什么的吧,我现在都打算不再向财神祈愿了。”
“为什么?”张政屿问。
“因为我不想跟财神在一起啊。”慕云峥说。
张政屿点头:“嗯。”
“诶慕云峥。”蚌公主说,“那你以后也给我写信吧。”
“我跟你什么关系,还给你写信?”慕云峥笑问。
他们斗起嘴来,忽而一只大白鸟急速降下,鸟嘴戳到蚌公主手里的糕点袋子,狠狠将袋子叼走了,蚌公主先是傻眼,后来指着天空中那只在转圈圈炫耀的鸟骂:“你这个坏东西!觊觎我的吃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胆子抢走?”
狐狸说:“张政屿刚才提醒过你。”
蚌公主斜狐狸一眼,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她跑了起来,追着飞翔的鸟,边跑边喊:“我一定逮住这只鸟!把它的毛扒光了炖汤喝!”
几人看向蚌公主的背影,那只叼着糕点袋子的白鸟独自往前方飞去,洁白的身影对映底下奔跑着的蚌公主。
狐狸说:“别跑远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今晚就到狐狸丘的!”
慕云峥来了兴致,在山野里肆意奔跑肯定很爽快,他把信交给张政屿,拔腿跟了上去。
张政屿替慕云峥收好信,说:“鸟是往前飞的,刚好是我们要走过的地方。”
狐狸说:“你要是跑的话就先把我放下来哟。”
张政屿说:“我不跑。”他看着山野间的两个白影子笑了。
“你这只臭鸟坏鸟!还不给我停下!”蚌公主一路上都在对这只叼走她糕点的鸟说话,鸟不听她的,飞到一块荒废的田地上去了,翅膀扑闪缓了些,鸟头微微向下,似乎是要降落了。
来到她身边的慕云峥看向那片荒地,贫瘠的土地,风吹土扬,枯枝败叶,那儿还堆着一些散发恶臭的垃圾,他在这儿都能闻到臭味。
“慕云峥。”蚌公主对他发号施令,“鸟就在那堆垃圾旁边,你帮我去把糕点抢回来吧。”
“我又不是你的侍卫。”慕云峥说,“谁想要回来,谁就去取。”
“那你跟着我跑来干什么呀?”蚌公主斜眼看他。
“那是因为我想跑跑。”慕云峥转悠起来,欣赏起生长在树旁的小野花。
蚌公主“哼”了声,说:“你不是也很想尝尝我的糕点么?刚才还问我甜不甜,其实我撒谎了,那糕点可甜了,特别好吃,所以我才想要抢回来。”
慕云峥抬头往荒地那儿一看,糕点袋子被鸟儿放在垃圾堆旁边,鸟儿在一边踱步,那袋糕点还没受到鸟的染指。
“谁知道你现在这话不是谎话?”慕云峥说。
“我堂堂公主,还会说谎话么?”
“你刚才还说你撒谎了。”慕云峥不想再跟蚌公主打口水仗,回头望了眼匀速走来的张政屿,狐狸又坐到他头顶去了,他像戴了个奇怪的毛帽子一样。
“走吧。”慕云峥经过蚌公主身边时说,“既然是你的东西,我们就一起去。”
蚌公主跟上来,说:“你不会是害怕一个人去吧?”
慕云峥瞥了她一眼。
走到荒地之上,垃圾的气味更难闻了,慕云峥捂住鼻子,看向那只还在踱步的鸟,说:“它真是不怕臭啊。”
“可能那儿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吧。”蚌公主慢慢走了过去。
慕云峥也移动了步子。
蚌公主捡起糕点袋子的时候往垃圾堆里瞄了眼,看见鸟在用尖嘴啄什么东西,她上前一步,看见一个尸体。
“啊!!!”蚌公主跳到慕云峥身后去,嚷着,“有死人!吓死我了!”
慕云峥停下脚步,蚌公主却说:“慕云峥你快去看看呀!”
“都是死尸了你还要我去看。”慕云峥心想,做件好事把人埋起来也行,便挪动了步子。
蚌公主跟上他,说:“但是我感觉到那人好像还有一丝生息。”
“你们灵兽,还挺厉害。”慕云峥走到垃圾堆边看去,是个半死不活的少年,衣衫破烂,全身溃烂,鸟嘴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血肉。
“咦!”蚌公主捂住了双眼。
“去去!”慕云峥扬扬手,赶走鸟儿,又上前,观察着少年有没有生息,少年瘦弱,个子十分高,蜷缩在一起也占了很大区域,胸膛微微起伏,真如蚌公主说的,还有一丝生息。
慕云峥说:“日行一善日行一善。”他忍着异味上前去,几脚踹开碍事的垃圾,来到少年身边,但少年身上没处完好的,鲜红遍布,少数血迹处已干涸了,他看了圈,选择拍了拍少年的头顶。
少年没醒来,慕云峥又拍了两下。
少年睁眼,先是看见了站在他前方的蚌公主。
接着转动干涩的眼睛,看向慕云峥。
“你还好吗?”慕云峥问,“还能动吗?”
少年不语,再次闭上了眼。
慕云峥心一铁,把少年扛了起来,少年微微睁开眼,看见蚌公主伸来一只帮忙的手,他撇开头,闭上眼,冲慕云峥耳边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慕云峥说,“你还挺重的。”
背着少年走出荒地时,撞上走来的张政屿,张政屿问:“你们救了个受伤的人?”
狐狸“嘶”了声:“现在可不兴随随便便在这种地方救人啊。”
“他都快死了。”蚌公主说,“要不是我跟慕云峥去捡糕点袋子,他或许就这样死去了,活生生一条人命被我们看见了,怎么能不救呢。”
“话说的有理。”狐狸摸着下巴,“但——”
“你别说了。”蚌公主把糕点递给张政屿,张政屿接下后,她一手贴在少年后背上,发挥出她作为蚌灵兽的治愈灵力。
慕云峥听见少年闷哼了声。
治愈灵在蚌公主手掌之下发出柔白色的光芒,随着这光芒的渐渐缩小,张政屿上移眼神,看见慕云峥背上的少年变得干净了不少。
蚌公主收回手,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抱紧双臂,道:“我要是平时多加练习的话,说不定会更厉害。”
狐狸从张政屿头顶跳下来,变做灵兽人走到蚌公主身边,扶住了蚌公主,她笑道:“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深夜,他们抵达狐狸丘的入口,灯火通明,与天空的星星形成漫天的光点,眼前是一道高桥,这个时间点桥上无人行走,桥下是一个拱门,一条笔直大道铺去。
狐狸带他们走进拱门,路边站满了前来迎接的灵兽人,有一男子,十分注意的盯着慕云峥跟张政屿两个。
慕云峥忽然有点想吐,张政屿上前来关切。
狐狸转身看着他说:“应该是怀孕的缘故。”
慕云峥看见自己的肚子鼓了一些,他摸上去,有些傻眼的说:“我的天哪。”
张政屿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张政屿背上的少年说:“两个男人怎么会怀孕,应该是吃了可以生子的东西,如果不干预的话,会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