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闲以前给余新野开家长会的时候,总是夸小野乖巧可爱,学习自律,拥有处理自身事情和支配钱财的能力,几乎不需要他操心。
有个家长听了连连摆手:“不可能的,你只是孩子哥哥不是父母,你可能体会不到。没有孩子一次都不让家长操心,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那时候赵风闲还以为对方家长是在酸他,现在……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了。
因为他看出来,在余新野对面坐着的男人西装革履,手上戴着的腕表,包括他的一身行头都价值不菲。
眼见他们谈完了,男人起身替余新野把椅子拉开让她走出来,又贴心地扶门让她出去,扶着车窗不让她的头被碰到。
言谈举止,一看就不是大学生。
而余新野还真上了男人的车。
赵风闲几乎没怎么想,拽着韩青当司机一路尾随着,看着男人把余新野送回大学才松了口气。
韩青观察了一下赵风闲的脸色,斟酌着说:“你看着余新野还是孩子,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谈恋爱难免的。”
赵风闲没应,想了想拨通号码:“你帮我查一个人,他的车牌号是xx·xxxxx.”
秘书兴奋的声音传来:“老板,我认识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你用霸总的语气说话欸!”
韩青:“……”
据说一向省心的孩子,不省心起来可能会让人操心个大的。
赵风闲回到家里等到晚上,随着秘书传阅过来的资料还有余新野新发的微信消息。
赵风闲选择先点开聊天框。
余新野:“哥,我最近认识个男的,他说他要追我。”
“……”赵风闲抿紧唇打字:“那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赵风闲一边听着余新野的语音讲述一边比对资料,对此人有了个大体了解。
他觉得男人出现突然,但其实对于余新野来说就是很寻常的两个人相识过程。
大四要实习,余新野投简历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助理,她刚考完法考还没出成绩,因此实习也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打印复印,泡泡咖啡、写资料建表整理文件等等,在写字楼里打杂。
法考难度的确不是盖的,哪怕毕业了上班,一直考不过就会一直转不了正,据说有的人就是这样当了公司的廉价牛马多年。
她上班了才发现一个事实:工作是没有必要憧憬的。杂事没用却很多,忙得她晕头转向。带教不怎么教她专业能力,只一个劲压榨。
余新野干得浑身怨气却也只能咬牙坚持,有一天她跟着代教在律所办公室接待了一起案子,作为被委托人去跟客户对接。
离婚诉讼,双方感情破裂难以维持,都有离婚的打算,但在财产分割方面无法达成一致,这才闹上了法庭。
毕竟俩夫妻白手起家,名下有好几家公司创收,财产的确不好分。
余新野全程做好助理的本分,把准备好的证据和材料呈上,然后在律师卡壳的时候悄声提点,她脑中的知识还热乎着呢。
她就是在那时候遇到男人的。
对方作为珠光宝气贵妇人的陪同者,一直坐在靠窗位置旁听,阳光撒在他的脸上,有些许帅气。
余新野能感觉到来人的目光时不时在她身上停留,她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
咨询结束后,贵妇人开口请他们吃饭顺便再谈谈细节,本来余新野想找个借口开溜的,奈何被男人叫住,非提一句她也辛苦了,希望能够一起接受他们的感谢。
余新野:“……”知道我辛苦还不放我下班!
走了走人情世故,她也只好扫码加上男人的好友。后面因着工作的关系又接触了几次,慢慢就熟络起来了。
男人姓顾,姑且称他为顾先生。
在认识赵风闲以前,余新野妥妥是从市井长大的草根,没有父母长辈替她构造起天真的童话世界,抵挡外界破坏童真。她过早看到了现实,所以什么都懂,能看出对方对她感兴趣的眼神。
不过食色性也,余新野同样觉得对方长相不赖,打算先聊聊看。
顾先生帅气多金,体贴绅士。慢慢他们也多了一些私下往来。就是年纪大了点,已经二十八岁快奔三了,而她才二十二岁。
赵风闲很忌讳别人问他年龄,余新野也不清楚哥今年多少岁,反正哥好像从来没变过,大概这位顾先生和他差不了太多。
余新野对其印象不错,主要是在那天分别前,顾先生态度谦逊地表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母亲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余新野好奇,在他私下想加自己好友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站在你爸那边,一般男孩子不是更能共情父亲吗?”
那句话对于初识者是冒昧的,余新野说完便先露出个笑,“不好意思。”
顾先生第一次没说,后面几次还是惆怅解释了因果。
因为他的父亲长年忙碌经常不回家,都是母亲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他从小不知父爱为何物,当母亲要结束这场多年冷暴力时,他是十分支持的。
“我爸太绝情了,恩爱的时候恨不得如胶似漆,婚姻破裂又似乎从来没投入过感情。”
这话余新野不好接,她见景生情露出合适的惋惜和无奈,顾先生反而被无形安慰。
印象不错加上接触相处,两人的思维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又同样较为成熟,平时相处比较和谐,也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余新野问过顾先生,喜欢自己哪些方面,她的容貌还不至于让其到一见钟情的地步。
顾先生坦诚说:“一开始只是提起注意,后面越相处,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你。”
他认为初入社会接触到工作的小姑娘一般会显露出青涩懵懂,乃至手忙脚乱的一面。
可余新野却全程从容不迫,她的思路清晰,工作能力很强,他看过她准备的材料,标注细节不难,难的是她所标注的地方没有一处是无用的,准确犀利,法律条款刚好对解决这一事件有所助力。
此后相处,他发现余新野处处和他心意。公事上能力强心态稳,私下里又很知情识趣,唯一让他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她。
正如此时他摸不准余新野直白问他,有什么目的。
余新野盯了他一会儿才微微笑起:“你眼光不错。”
世俗的荷尔蒙人人都能产生,欣赏的喜欢却很难得,她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说假话。
顾先生微征,反应过来之后轻笑出声。
就是这样一个温和又体贴的人提出追求她时,余新野没有表现出排斥意味。
不过她有些迷茫想问问哥,隐约感觉赵风闲可能会生气。
对话框那里正在输入顿半晌,她才收到新回复。
赵风闲:“小野,我一直跟你说人生是一场体验,结果并不重要。你有好奇和想试试看的倾向,那就去体验一把,不过前提是保护好自己。我的底线是你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要时刻保留一分清醒。”
“还有,人际关系寻求向上社交,谈恋爱并不是。”
余新野:“好,哥哥,我知道了。”
赵风闲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韩青站在他旁边琢磨很久,还在想怎么劝慰他:“我觉得余新野被你这样的兄长救赎引导多年,难免会被看上去成熟稳重一些的异性吸引,包括年纪……因为同龄的那些男生这个阶段还很幼稚,她看不上。”
赵风闲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接受不了她和那个姓顾的的年龄差?”
“不是的,”他垂眸,眼中潜伏着怒意和讥讽:“如果余新野24岁工作两年遇到30岁的顾某,可以;但是现在一个事业有成的二代去勾引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不行。”
“他们的人生阶段和阅历都不一样。同样是男人,对面想什么我能不清楚?”
不过养女孩子总归是要多费心思精细一些的,赵风闲犹豫过后决定先相信余新野有能力处理身边的人际关系,实在不行他再出面托底教育。
如果说这是上天给任务对象的最后一重考验,小野,你可一定要争气。
但其实余新野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与爱情无关。
她对顾先生好感有一点,并不排斥他就可以了,目前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她只是同样也认为顾先生有能力,性格不错,无不良作风,还有一些为人处事的方式和态度值得学习,说不定可以成为她的下一阶段的人生导师。
她还记得哥说过,能成功的人有些特性是相通的,余新野想汲取那些特性,做自己人生的成功人士。
她不认为独立女性就是谁也不靠,而是抓住一切机遇和资源:包括人力也包括物力,不断打怪升级,最后做自己的主宰。
当然顾先生陪同母亲去事务所咨询,他底下的财产明细肯定是真实的,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同样是她的考虑方面之一,谈朋友不就看实力和潜力嘛。
她不和哥说倒不是怕他不能理解,只是她的选择犹如走在钢丝架上,哥肯定会担心她太过大胆,不小心玩火**。
余新野就这样清醒地放纵自己被顾先生追求,感觉差不多了答应和他交往,一边工作一边陪其出入商圈。
她就看,看那些圈子的人觥筹交错间说什么,谈生意时又是怎么交锋的,顾先生也都带着她。
平心而论顾先生是个很优质的对象,看他对女孩的贴心程度以前应该谈过几段恋爱,不过余新野不在意,和她交往后对方恨不得主动凑上去让她检查手机,主动报备,哥们邀约过九点从来都回绝,他身边的圈子都说她这个女朋友厉害。
但其实余新野没做什么,她只是让顾先生一直对她处于微醺上头的状态。
顾先生发现自己还是对余新野看不透,分不清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真情还是利益,似乎都有,偏偏占比分析不出来。
作为女朋友她对他是很好的,知情识趣又贴心,撒娇嗔怒吃醋都不缺,但他一边享受一边又感觉她假假的,可是又不觉得她在演。
包括他能看出她从自己身上,从自己身边人的身上学习,各种意义上学习,可是他一点不反感,说来变态,但对男人来说养成女友的感觉实在妙极。
于是顾先生反而对余新野越来越着迷,看着她变得漂亮优秀,有着深深的自豪感。他甚至不在乎对方是否爱他,他只想把这件近乎完美的,自己也雕刻上一笔的艺术品搬回家。
毕业后,顾先生突然抽风提出结婚,是余新野唯一感到意外和失去控制的事。
“你清楚我的家庭状况?”
“没关系,我从来不介意。”
“你家人?”
“我来说服,以后肯定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
“你是律师,我保证就算我们以后过不下去了,财产分割由你拟定,我现在就录音。”
余新野收回被握紧的手,“你不觉得我们才交往不到一年,提结婚太快了吗?”
“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早点把她娶回家。”
“……我不可能一毕业就结婚,我才刚转正。”
随即她的手被再次握紧,对面的男人目光恳切地看着她:“新野,以后在家当阔太太不好吗?”
余新野:“???”
“你不是喜欢我工作时的魅力吗?”
“那我给你专门开一家美容院,你可以邀请和你一样的阔太太们做做脸,做做美甲什么的。”
余新野全身心冷了下来:法学毕业让她去做美甲?
好好好,图穷匕见啊。
说实话她以前也有点看不清顾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人,现在她是看透了。
余新野沉默许久,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那你这周末来见见我家人吧。”
顾先生也知道他的要求唐突又冒昧,本以为按照余新野的性子会跟他吵或是大闹一通,没想到她这样冷静地顺势提出和他走下一步。
他瞬间有点恐慌,左思右想后又觉得她不可能会找家里人来打他一顿吧……也不会一次就跟他决裂。以后慢慢磨,总能成功的。
他看出她当初答应交往,有图自己的条件和能力的因素在。那他相信过这么久她更能明白,自己是她能接触到最优质的圈层对象,错过他就再难找了。
余新野回租房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着,一晚上没睡觉。
她在想事情,又觉得脑子一片浆糊,想不明白。
她的心情有点丧也有点伤心,把头埋在膝盖里闭目放空了一会。
她以为自己会像小时候那样幸运,彼此虽有私心,却至少能保证本身人品过关。
是她想多了,像哥一样的人根本不存在。
余新野静默思考的时候,赵风闲虚影也跟着担心叹息。
他预见了结果却没有阻止,任由她去经历,也不知是对是错。
突然,余新野打开书桌的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个长条的东西凝视,渐渐露出一抹笑。
赵风闲伸长了脖子去看,浑身一震。
是当年的巧克力。
周末,余新野和顾先生见面,对方还没开口,她就轻笑着果断道:
“分手吧。”
我觉得算不上感情线,就是任务对象的一次情劫,度过去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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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野孩子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