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为妻[红楼] 第4章 第4章

黛玉只顾摆弄手里的玩具，充耳不闻。

宝玉凑过来看她手里，看清那是一只金蟾，做得极精巧，一按金蟾的背，蟾口就吐出明珠。

“好精巧的玩意儿！”宝玉眼睛都亮了，缠着黛玉要玩。

黛玉被他缠不过，道：“别人手里的都是好的不成。”便丢在他手里。

这时熙凤身边的大丫头平儿走来敬酒，黛玉陪她饮了半杯，听平儿笑道：“我们奶奶昨儿还说呢，这么好一个花园子，姑娘们住着相宜，可惜少了林姑娘，失色不少。”

众人都点头称是，宝钗道：“我倒有个主意，这会子的酒，还不算尽兴，咱们也该自己弄一桌，一来为贺林妹妹生辰，二来也是个饯行的意思。”

别人犹可，宝玉先就叫好：“宝姐姐这主意很是，你们若信得过我，我来安排。”

“你别忙，我们先听听你的主意，再做计较。”探春道。

宝玉起身走动着，想了又想，手里拿了一支杏花把玩，只是不开口。

探春笑道：“再没个主意，就不用你了。”

“急什么，我已经想好了。”宝玉对众人道，“我听袭人说，园子里已经收拾出来了，今儿晚上就在怡红院摆酒。咱们一人一张方桌，也不必凑在一起，就学古人似的分案而食，个人捡爱吃的点两样儿，不要那些充场面的样子菜，这可好不好呢？”

“这样新鲜，我是必来的，”探春很是捧场，又问众人，“你们来不来？”

众人都说要去。

平儿笑道：“既这么着，我跟我们奶奶说一声，也好叫厨房预备着。”

探春又叫她也来，平儿道：“今儿我们二爷和奶奶都在家，我可不敢躲懒。”笑着去了。

一时贾母知道了，也说她们姐妹友爱，吩咐熙凤给她们添些东西。

黛玉应酬完，精神尚好，回房歇了会儿，重新梳了头，换了身衣裳，便往园子里来。

到了怡红院，便见前院种植的芭蕉海棠长势喜人，光晕朦胧，深翠浅红，庭阶又浸透了如水的月光，飘飘然如临仙境。

房中早已设下酒馔，灯烛辉煌，亮如白昼，众人坐定，互相看看，先就笑了。

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同辈姐妹单独开席聚会，心里都觉得新奇刺激。

探春笑道：“你们瞧瞧这屋子，再瞧瞧咱们这些人，像不像那些志怪故事的开头？”

时下流行的志怪故事里，开头多半是一书生走夜路，在荒郊野岭望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子，屋子里有衣饰富丽的主人在宴饮。

再一联想这大观园，山石溪泉草木俱备，这会子各处都黑漆漆的，没个人影，只有这怡红院热闹亮堂，要是这时有人误入，还真跟故事里的一样。

众人听了，正觉得心里毛毛的，就听有人敲门。

惜春吓得扑到迎春怀里，探春也吓了一跳，壮起胆子问：“是谁？”

“是我，姑娘们把门开开。”

宝钗道：“仿佛是林大娘的声音。”

众人开了门，果然是管家林之孝的老婆，手里提着灯笼，身后跟着三四个婆子。

“我过来看看灯烛，再一个，二爷和姑娘们怎么把人打发了，连个服侍的都没有。”林之孝家的张望了一回，念叨着。

又见众人脸色不对，忙问：“姑娘们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宝玉强笑道：“没有什么，三姑娘讲故事吓唬我们呢。”

林之孝家的笑道：“这就是三姑娘的不是了，这园子里没什么人，忌讳多着呢，大晚上的，再冲撞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众人都道：“我们再不让她说了。”

林之孝家的又叫人去找她们姐妹的丫头，嘱咐了一回才走。

“都是探丫头一句话，闹得我们心都快跳出来了，必得罚你才行。”宝钗嗔怪道。

探春无话可说，只得饮了两杯。

宝玉提议玩飞花令，席上很快又热闹起来。

直混闹到亥时，贾母和王夫人两处都派人来寻，才散了席。

黛玉自幼有节制，只略饮了两杯，脸颊雪白，眼神清亮，等回到贾母那里，连身上的酒气都散没了。

贾母还没睡，等着她回来，仔细瞧了瞧，才放她去了。

·

过了生日，便是入宫的日子。

紫鹃一路紧紧跟着黛玉，亲眼盯着人将黛玉的箱笼搬进房内。

她们住的是凤仪宫的后殿西侧殿，一排三间房子，室内陈设讲究，但并不多华丽。

进宫前，贾母便嘱咐过紫鹃，黛玉虽教养在郑妃身边，但名分未定前，都不能说是皇子妃，要她时时小心。

紫鹃心里头牢牢记着这话，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给姑娘丢人。

这里归置着东西，便有人来请黛玉去拜见贵妃。

黛玉连披风也不及换，忙携紫鹃去前殿。

贵妃还是那么温柔和气，招手唤黛玉近前，笑道：“可把你盼来了。看过你的屋子了？有什么缺的只管和我说，往后住在我这里，和在家是一样的。”

黛玉笑道：“都很妥当。”

郑妃又看了看紫鹃，几句话下来，见紫鹃对答如流，虽然看得出紧张，但整体很镇定，赞许道：“是个好丫头。”

又点了一个姓陈的姑姑、一个名叫绿枝的小宫女跟着黛玉。

“以后你们就服侍林姑娘。”郑妃吩咐道。

两人都应下，陈姑姑道万福，绿枝给黛玉磕了头。

黛玉知道这是郑妃的好意，忙起身拜谢。

“我已经和万岁说了，以后你就和皇子公主们一处读书。今儿刚来，还不忙着去，我带你到处转转。”郑妃一句一句的嘱咐黛玉。

黛玉早知郑妃是才女，醉心文墨，想来不会拦着她读书，但也没想到郑妃竟然如此为她着想，还专门安排她去上学。

心里顿时少了忐忑，添了亲近。

“都听娘娘的。”

郑妃笑眯眯的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这披风倒好，你舅家也算疼你的了，只是少了个风帽，未免不美。”

当即命人取了一件自己的来，亲手给黛玉拢上。

宫人服侍郑妃穿了披风，戴了风帽，郑妃便携了黛玉的手出来，一行人穿过后殿时，还指着东侧三间房子说：“这是英儿小时候住的。”

黛玉看了看那三间屋子，不觉一笑。

出了凤仪宫，郑妃又一一为她指点各宫室，黛玉暗暗记下。

转了半日，过了一道月洞门，眼前顿时开阔，迎面是一大湖，湖面碎金闪烁，许多水鸟游弋，湖边嫩芽吐绿，新叶招展，格外令人心喜。

“你瞧这园子，比你舅家那园子如何？”郑妃打趣道。

黛玉笑道：“我外祖母家的园子，是先起了图稿，再依稿建成，精致尽有的，所缺者，便是‘天然’二字了。”

这御园乃是本朝肇建时，高祖皇帝划山林而来，正是一派天然风光。

郑妃听了直笑，搂着她道：“你这精乖的小人儿，真叫人不知怎么爱才好。”

随行女官来问是否登车，郑妃点头允了，两人便乘了一辆翠盖宝缨香车，一路赏玩御园春景。

经过拥翠亭时，却见亭中早有一行人坐着，是一位穿金黄凤袍的妃子携一宫装少女。

郑妃忙命停车，与黛玉缘阶而上，那妃子也迎出来，与郑妃见礼。

“这是贤妃，你称一声陆娘娘罢了。”郑妃指点黛玉。

黛玉忙福身问好。

陆贤妃眼尖，早瞧见郑妃身边跟着一美貌少女，等黛玉问过好，便执了她手细打量，奇道：“好标致的女孩子！难为你从哪里找来！”

郑妃显然与她是极熟的，得意道：“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

说话间，三人都进了亭子，那宫装少女这才过来问好，郑妃微笑道：“今日是芸儿的生辰罢？”

“难为你还惦记着，昨儿又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贤妃道。

郑妃又介绍黛玉和那少女认识，黛玉这才知道，这是荣安公主，当今与贤妃的小女儿，单名一个芸字。

大概是自幼娇惯，荣安公主很是活泼大胆，明亮的眼睛在黛玉身上一转，对郑妃笑道：“这就是未来六嫂么？”

闹得黛玉红了脸。

郑妃逗她：“是呀，你看好不好？”

荣安公主镇定道：“难道我说不好，郑娘娘便要撵她回去么？”

惹得她母亲伸手要打她：“再胡说！”

荣安公主笑起来，一拉黛玉的手，拉着黛玉跑了下去，回身冲她母亲做鬼脸。

贤妃又气又笑，忙叫人跟着她们。

“这丫头，越大越顽皮了，别吓着你家那个才好。”贤妃抱怨道。

郑妃道：“我看芸儿还好，叫她们小姊妹说话去，咱们也歇一会儿。”

那头徒芸拉着黛玉跑了一通，两人都累了，便坐在一块山子石上，慢慢喘匀了气。

徒芸知道，黛玉以后大概要长居宫中，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对她很是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黛玉便说了名字和年庚。

她能感觉到徒芸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和好奇。

在贾府时，虽有几个表姊妹伴着，但总觉隔了一层，如今见了徒芸这活泼少女，不由想亲近些。

徒芸听了，惊喜得眼睛都亮了：“原来咱们同岁！”

两人相视而笑。

徒芸又问黛玉的生日，得知黛玉只比自己大两天，更是高兴，和黛玉约着明日一起上学。

“你不用怕，明儿你跟着我，就是六哥也不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