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又有喜讯,是夫人有喜了,刚刚两个月,正是得好好将养的时候。
阖府上下都跟着高兴,同时也伴着紧张。李淮彧每日都陪在身侧,鹣鲽情深。请早也免了。蓝清最是欢欢喜喜,每日睡到自然醒。闲来无事打打闹闹,日子过得舒心极了。画了一半的画像被扔到一边,三人迷上打竹牌,也不玩钱,赢了弹脑门。
蓝清扬言要给香香头上弹出个花生,结果香香手气极佳,差点给她弹出个花生。
其实蓝清的牌面不错,就是安排时总喜欢把同花色的放一撮隔得远远,于是乎,看她打哪张牌就能猜出大概胡什么。
像她这样偶尔还能赢两把实在是手气极好。
玉浓路过小院,远远看到里面欢天喜地,觉得可笑又可悲。她站在那许久,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没过几日,偏院传来喜讯,玉浓也有喜了。
两位夫人同时有喜,双喜临门。五月月底去领例银时每人多了一个红包。
香香欢天喜地,说要攒钱,也就没出去。
俩人巴巴看着小雨,蓝清说想吃桂芳斋的肘子,香香想要盒祥云坊的唇蜜,小雨无奈,只能出去采买。
走时千叮咛万嘱咐。
回来时还不过晌午,刚好赶在饭点。蓝清惊讶于这速度,问:“桂芳斋很近吗?”
香香问:“唇蜜买回来了吗?”
桂芳斋和祥云坊隔了两条街,怕是马儿都跑不了这么快。
小雨把唇蜜递给她,香香欢天喜地拿着镜子臭美。
蓝清啃着肘子问了句:“你们不吃我可都吃啦!”
无人答复,于是全进了她一人肚子。
桂芳斋的冰糖肘子果真好吃,个头不大,肥瘦均匀,之前听说过后就一直记着。
小雨给她拧了个帕子擦手擦嘴。
然后拿出一小瓷盒给她擦在手上红点处。
蓝清惊奇,问:“这是什么东西,真管用!马上就不痒了!”
瓷质小盒里装着淡绿药膏,闻起来清凉醒神,是专治蚊虫叮咬的花露膏,能止痒,也能防蚊虫叮咬。
夏天多蚊虫,偏爱追着一人叮。蓝清不胜厌烦,能睡到雷打不动人被逼的半夜起来发疯。身上一痒痒就莫名烦躁,好多地方都抓伤了。
蓝清拿着瓷盒,眼珠子一转。
晚上洗澡时偷偷挖了点融在水里,然后把自己泡进去。
“嘶”
好凉!
身上怎么这么不得劲呢?内热皮冷,汗发不出去了。
这下好了,大夏天蹲在太阳底下,还围着棉被,额头围着毛巾。
这是小雨从书上看的方法,说是得捂出汗来才行。
刚想偷偷放丝风就被香香拿着藤拍打回去,而后双手叉腰,火冒三丈骂:“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就那么会没看着就作妖!”
她常说自己好像十五岁就做了娘,养着个不省心的孩子,人都愁老了。
夫人娘家送来许多东西,夫人心情好,挑了几样送给蓝清。
看样子价值不菲,能抵那个摔裂的汝白盏,且绰绰有余。蓝清笑得很是畅怀。
小雨提议应当送些东西给夫人,以表恭贺。
蓝清想来想去,自己这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能让人看上的东西。于是重操旧业,拿起丝线珠子,编了个小兔子,让小雨送去。
那小兔儿憨态可掬,正巧今年也是兔年,算算月份,今年有闰月,那孩子该在年前出生。
这一层层意思细细思索,张曦月拿着小兔儿越看越喜欢。
刚巧那会游园,离小院很近,就差人去请蓝清一起走走转转。
蓝清十分不想去,但无奈,还是得跟人过去。
聊着花草,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张曦月转过身对蓝清说:“以后要多辛苦你了!”
“?”说的啥意思,没头没脑没听懂。
张曦月看着她今日穿着,微微皱眉,说:“这颜色太寡淡,库房里还有些好布料,让下人再给你重做几身!”
蓝清今日来的急,匆匆拿了件衣服穿,白底暗纹丝缎长裙,外面有层罩纱,夏日衣料轻薄,衬得腰身极好。
话说就算不急,她柜橱里也没别的颜色了。
晚些时候,果真有侍女送来新衣,蓝清感慨速度之快实在不像是今日才做的。
侍女说:“既然有了新衣,小夫人那些旧衣也就无用了!”
蓝清点点头,小雨会意,赶忙跑进屋里全部拿出来交给那侍女。
侍女行了一礼说:“我帮您处理了去!”
哎!
这两口子,怎么偏爱跟自己的衣裳过不去!
隔了一日,傍晚时,有人送来浴桶。
这显然与香香小雨无关,他们差遣不动别人。
蓝清有些惆怅,当看到李淮彧时不免想:他不该陪着夫人孩子么?
鹣鲽情深呢?
人面兽心,表里不一。
蓝清素日睡懒觉习惯了,换了地方睡,有些不安稳。可李淮彧搂着不放,没办法只能留下。
心想着不知香香他们还在外面吗?
清早,天还未亮,被一阵杂乱扰醒。
蓝清起身寻着声音过去,看见李淮彧在院里练武。
瞬时睁大眼,有些新奇,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着实有那么点小崇仰。
长剑银光,惊若翩鸿婉若游龙,他显然武功不错,剑气所指之上九尺之外,落得一地树叶。
小厮打扫起来一定很辛苦。
他收了剑,侍从送上汗巾,她抬头看见蓝清,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蓝清直觉想逃,谁知他一个纵身跃上二楼,再一跳一攀直接登上蓝清所在。
将人禁锢在怀里,说:“这是我的秘密,被你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才学的?”蓝清问。
李淮彧笑得胸膛一震一震,这清奇的脑回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笨蛋。
“想学吗?”他问。
蓝清眼前一亮,点点头,当然想,尤其是那轻功,要是都能学会以后再遇见什么事溜之大吉也。
李淮彧没放过她眼里星光,在她耳畔轻语:“那就好好取悦我,等我高兴了亲自教你!”
那三字如同一盆冷水照头泼下。上次他这样说时.....
她任何情绪变化都没逃过李淮彧眼睛,他搂紧怀里的人轻声说:“取悦有很多种,讨人欢心也是取悦。”
不过现在看来首先还是应该教她床笫之欢。
一大清早这般折腾,直接让蓝清补了个回笼觉。醒来时日上三竿,有些恍惚,觉得早上似乎是场梦呓。
墨轩共三层楼阁,辗转下来,累得一头汗。
出去时,香香小雨都快被太阳烤干了。
闲时,蓝清跟他们说起李淮彧会武之事,小雨说:“爷自幼习武拜师名门,石英石钟都是在边上跟着学的!”
怪不得呢
怪不得打人那么疼,原来真会武功!
小雨打心眼里羡慕崇拜,不过他这年纪早就过了学武,也就想想罢了!
“那他还说要教我?!”
蓝清惊叫大骗子。
余后许多天,几乎夜夜将她叫过去。
只是再听闻那剑气破空之声直接闭眼装睡。
江南多烟雨,有时候一连下好几天。
蓝清风里来雨里去终于风寒感冒了。就这,李淮彧还不肯放过她。
‘阿嚏’
狠狠打了个喷嚏,端着汤药实在难下口,一连喝了好多天,光是闻见这味道都觉得恶心。
香香感同身受,叹气她这身子骨着实太弱,不过还是劝她趁热喝了。
蓝清:“怎这补药喝着还不如不喝的时候?我以前身子骨好着呢!”
小雨给她喂了颗糖说:“等会我去给你熬点粥,多放姜丝,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甜的就放桂圆枣子和红糖,咸的不能吃发性东西,只能放点猪肝瘦肉。”
甜的咸的都想吃,不过最终还是选了甜的,嘱咐:“在放点红豆,多放点糖奥!”
香香咧嘴,心说那还能吃吗?
嘴里的糖慢慢化开,蓝清端起碗想着一饮而尽
“噗...”
刚喝一口被药味呛着,连着之前咽下去的一块吐出来。
小雨给她顺背,等人在抬起头眼眶鼻尖红红的。
小雨抢过碗说:“不喝了不喝了”
遂而都喂给了盆栽。
蓝清笑嘻嘻躺回床上,巴巴等着桂圆红豆粥。
她想出去打着伞玩会儿,但香香不让,还把她骂了一顿。
管家给送来挺多东西,吃穿用度都有,蓝清刚发了一身汗,也懒得动,干脆装死。反正有小雨与之客套周旋。
甜汤骨汤滋养着,才两日又活蹦乱跳。
李淮彧像掐准了日子,又来叫人。蓝清一脸哀怨,看着小雨说:“不想去”
这次,香香很意外没有骂人。小雨俩人嘀咕两句,然后看小雨出去给人回了句话。
那人竟就走了,李淮彧也没来找麻烦。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蓝清一再一再追问,小雨笑而不语,香香只回了俩字:“秘密”
........
日复一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人相识一年,蓝清说:“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没人理她。
但晚上饭桌上多了一壶桃花酒,小心翼翼尝了尝,甜甜酸酸,似乎每次喝酒味道都不一样。
不过这味道她喜欢,随即多喝了几杯,不过这次并没有醉。脸颊微醺,红红润润,确是人比桃花美。
李淮彧十分意外的降尊莅临小院,届时三人正躺在凉榻上看星星。
小雨最先看见他,蹭愣一下跳起来。
“被虫儿咬了?”
蓝清准过身问,愣住。
拍拍身边香香,香香正有些睡意,张口就要骂人,蓝清及时捂住她嘴。挣扎着转过身瞥见李淮彧,顿时吓得七魂出窍,连滚带爬翻下去。
她也跟着起来,顺便扶了香香一下。
蓝清依旧是平常里衣长裙打扮,舒适且闲静,带着丝倦懒和妩媚,松垮垮的领口依稀能看见小衣带子。
看着只觉很舒服。
不过,这番打扮让旁人看了却不太好。
他挥了下手,始终垂着头的石英退下去,顺便带走香香和小雨。
“你平常就是这番打扮?”李淮彧用扇柄敲打着掌心。
蓝清理了理衣裳,掩了掩领口。
他掀了下衣袍坐到旁边石凳上,对她伸了下手。蓝清搭手上前坐在他腿上。
她眸子清清亮亮,定定看着他。
那双眼很好看,但他却用另一只手遮住,轻轻在她唇上啜了一下,尝过滋味后便不想放开,这个吻直让她差点窒息。
李淮彧从袖囊拿出一只白玉簪,质地温润,雕做一朵寒兰,优雅静秀叶缘轻薄栩栩如生,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支真花。
他亲自给她插在发髻上,语重心长说:“那些金银饰物太俗,样式繁琐只会让人看着累赘。简洁雅致方才赏心悦目。”
蓝清点点头,表示认同。
极少有跟他意见相同之时,莫非他真让张曦月的簪子戳着了?
蓝清如是想。
要多大块羊脂白玉才能雕成这朵兰花?应该价值不菲,蓝清有些不敢转头了,天知道这簪子值多少钱?
她想把簪子摘下找个稳妥地方好好供起来。
李淮彧按住她那只一直想做乱的小手。
一伸手把蓝清拽过去,闻着她发间清香问:“今日你生辰?”
蓝清眨着眼问:“生辰?”
“去年任府送上帖子写着你生辰八字”李淮彧低头看着怀里那张小脸问:“怎么?难道任府写了假的骗我?”
语气并没有变,但蓝清知道他好像又生气了呢。
蓝清摇摇头说:“可能他们全都不知道不记得吧!”
李淮彧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哪有人刚好出嫁那日生辰?不过是逗逗她!
“那你什么时候生辰?”他问。
蓝清不想告诉他,想了想说:“算是今日吧!”
去年这时认识的香香小雨,算是一种新生吧!
把嫁给他的日子做生日,她总算说了句让人心悦的话。李淮彧如是想。
“许你一心愿,只要你说出无不允!”李淮彧大发善心。
那语气自信而傲然,仿佛天下间没有他做不到。
蓝清当下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并且她的思绪在别处:香香他们大半夜被撵去哪了?
“容你好好想想”
他顿了顿又开口:“这几天......都看了什么书”
显然是半路转了了话题,蓝清不想深究,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这几天打牌,下棋,闹着玩,就是没看书。
蓝清如实回答:“下棋来着...”
李淮彧像听了个笑话,像是瞧不起人。兴致冲冲要与她对弈。
摆上棋盘,蓝清心想着:等我待会赢你,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转而又想:要是赢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幸而她实在多想。
第一局才落了十多个子就被围得无处可逃。
第二局李淮彧有意让了两次最终还是败落。
第三局蓝清已然不想玩了,双颊鼓鼓像个小气包。
那模样逗得李淮彧大笑,伸手捏了捏那张小脸,肤如凝脂十分细滑在指尖偷偷溜走。他推了棋盘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尽情摩挲着。另一手捏着她腰间软肉。
俯身在她脖颈处轻轻啃噬,含着一只耳珠说:“或许该补上一晚洞房花烛!”
蓝清趁他刚有小动作时说:“我今儿想自己一个人睡!”
李淮彧停下动作看着她,她小心翼翼说:“你刚才说的”
许你一愿望,无不允。
虽然他经常食言,随心所欲惯了。
李淮彧扬唇一笑:“允了”
随即放开她,转身回屋。
真是奇了,他今儿喝错药了?转性是不能了,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所以一定是吃错药了。这几日她一直没过去,想来那补药扔了可惜就自己喝了。
一定是这样。
蓝清想回厢房睡,但想到厢房还放着那摔裂了的汝白瓷,虽然现在有那么一小丢丢底气了,直觉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也不知香香她们被带去哪了?大半夜的实在让人担心。
桃花酒后劲发上来,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有些冷,正睡得迷糊,趿拉着鞋就往厢房走。快进门口时却被人抱起,放回主屋床上。床上很暖,她往那热源处挨近蹭了蹭,等会热了又跑得远远儿。李淮彧不乐意了,长臂一挥将人卷进怀里,温香软玉,一双手吃尽豆腐。
蓝清被扰醒心说:他果然说话不算数。
李淮彧想:若换做其他女人应该都会说想要‘夫君一直宠爱’,她如果也这样说......那大概就不是她了
如是想,也就释怀了。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伺候李淮彧更衣,被他逮住机会就轻薄一阵。
他说:“昨日我睡得好好,你突然爬上床轻薄于我...”
呸!鬼才信鬼话。她是迷糊不是失忆。
蓝清说:“分明是你”
“你的意思是说爷不讲信用?”他反问。
果真不该搭理他。
“嗯?”
“是我半夜冷自己爬上去的”蓝清违心回答。
李淮彧笑着说点了点她双唇说:“你什么时候能学乖一点?”
这还不乖吗?
蓝清点点头。
李淮彧又爱又恨屈指在她额头狠狠弹了下。蓝清吃痛捂住额头,他把她的手拿开,轻轻啜了下。
须臾说:“外面景色正好,你闲来无事可以多去花园走动,没人让你不出门!”墨轩顶楼正好可以看见花园风光。
是她自己承诺的。少出去,少见人,少丢人现眼。他不是一直嫌弃自己见不得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