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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是物理竞赛的决赛。十月下旬的气温依旧稳定在三十度左右,灵动的绿叶迎着朝阳和着暖风翩翩起舞,镀上金泽的扶手柔和而舒服。
厉枝戴着mp3匆匆下了楼梯,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草莓味酸奶。
火车缓缓启程,棣亓和汉绥相邻,坐火车只需三十分钟,待在火车的时间厉枝全用来听周杰伦的歌。
物理竞赛的赛点在汉绥的华庆附中。厉枝初三在学校老师组织陪同下去华庆附中参加过作文比赛,她还记得作文比赛的主题:梦想。
看到题目时,厉枝脑海里涌入过无数多个的念头。小时候的想法简简单单,科学家伟大,未来一定要当名科学家,所以她喜欢新鲜事物,小学四年级看了电影《泰坦尼克号》后喜欢上了轮船,坚定地对厉严和苏温说未来要成为轮船制造师,小升初考试的试点在机场附近,正巧考完试厉枝从学校出来,一架飞机从天空划出一条白线,她瞬间又觉得飞机特拉风,而制造飞机成为她最感兴趣的事。
由此,物理化学就成为了她最喜欢的科目。直到坐在考场里看到作文题目,她静下心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自由。
简单的丸子头干净简单。没有校服的约束,厉枝也没特意的打扮,身上就是日常穿的小飞袖纯白短袖和复古蓝牛仔裤,她觉得只要自己穿得舒服就行。
厉枝下火车后从背着的红色斜挎包里掏出手机,给厉严发消息报了平安。正准备抬脚走,抬头就和宁互辞的视线相撞在一起。
陌生的城市熟悉的人。宁互辞的亮绿色短袖十分扎眼,人群里一眼望去也只有他敢穿得如此惹眼。
宁互辞嘴里刁着苹果味棒棒糖,看到厉枝后嘴角微微弯起,露出痞坏的笑。他右手放进黑色工装裤的裤兜里,左手朝她自然挥手打招呼。只待愿者上钩。
只是恰好,厉枝正中。
厉枝走到他跟前,满脸疑问,“你怎么在这?”
宁互辞双手慵懒地交叉,“老宁说你今天要在这参加比赛,我来凑凑热闹。”
“凑热闹?”厉枝顿了顿,“你又没参加比赛。”
宁互辞嘴很欠道,“你管我?”
“……”厉枝一时哑然,她看了他半晌最后轻飘飘地来了句,“你对汉绥很熟悉?”
话题转得还挺麻溜,宁互辞没拆穿厉枝的意图淡淡地点头回应,“嗯,我爸妈一开始是在汉绥创的业。小学六年级前我在汉绥上学,后来我爸妈把总公司开到了棣亓,我也就在棣亓上了学。”
厉枝跟着宁互辞走出火车站,车站就在右手边。她抬起手上的手表,上午十点五十,时间还早。
厉枝对聊天有了兴趣,继续深入话题,“说起父母,我都没还见过你爸妈呢。”
“你想见我父母,我媳妇都没见过呢。除非你想当我媳妇儿,”他压低声线,语气蔫坏,笑得欠打,“我才愿意带你见他们。”
厉枝弯唇,“不是有家长会吗?不信见不到他们。”
宁互辞唇线缓缓拉平,低喃道,“那还真是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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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枝来到华庆附中附近的饮食街,选了家重庆鸡公煲店坐了下来。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高个,一脸和善地递上点菜单。
厉枝接过点菜单道了声谢后端详着上面的内容,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宁互辞,“你能吃辣吗?”
宁互辞往后一靠,眼角稍扬,显得眉眼格外的好看,“可以。”
厉枝抿抿唇,继续开口,“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厉枝:“那我选菜了。”
“嗯。”
两人的一问一答简直天衣无缝。厉枝抬眸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将目光移到点菜单上,拿起笔开始勾选上面的菜,“叔,要大份中辣的鸡公煲,两碗米饭。”
老板从厨房里出来拿过厉枝手里的点菜单,忙应答道,“好嘞。”
老板进厨房里继续忙活。
厉枝目光一滞,落在宁互辞身上,“说认真的,你真是来凑热闹的?”
宁互辞玩着手里的游戏机随口接话,“认真你就输了。我来这肯定是有自己的事,具体的事情得保密。”
厉枝默默端起桌上的热水,热气还在不停往出冒,她吹了吹喝了一口放下水杯。
沉默须臾。
宁互辞低哂,轻描淡写补充了句,“就算是碰巧你会信吗?”
厉枝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那我们吃完饭就各奔东西吧,别耽误你的事。”
“厉枝,”宁互辞放下游戏机,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建议你学习一下语言的艺术。哪有人饭前就跟人撇清关系?我难道不能奉陪到底?”
“……”
再次陷入死寂。
鸡公煲老板上好菜,左右打量着厉枝和宁互辞,不确定地试探道,“你们是附中学生?”
厉枝从手边的箸笼里拿了两双筷子,把其中一双递到宁互辞手里,顺便瞟了眼他,“不是。我们是来附中参加下午物理竞赛的学生。”
宁互辞和她的视线对上。
老板一副了解的模样,“就说怎么脸生呢。物理竞赛?”尾音拉长,老板神情变得激动,“那可了不得,未来的科学家啊。”
厉枝腼腆一笑,“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事在人为。”老板说,“我听说往年竞赛获奖的学生都有保送名额?”
她嘴角弯起轻声说,“有,获得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华大。”
宁互辞眼神黑漆,眉目一松,目光一动未动地凝视着对面的她。
视线恰好和厉枝相撞。
一瞬间,他捕捉到她澄澈眼里明亮的光泽和少有的笑脸,她的笑如同昙花一现,笑得极少笑起来却又特别好看。
宁互辞放慢咀嚼的动作,主动挪开视线。就对视那么半晌,他竟然会不好意思。试图用喝水压下慌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老板笑着提高音量,“华大好哇,华大是汉绥的顶尖学府,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大学。”
老板走后,宁互辞饶有兴趣道,“你想去华大?”
厉枝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嗯。”想着有点太苍白,她又补充了下,“我喜欢汉绥这座城市,更多喜欢的是这里的繁华和开放。棣亓位置偏,适合慢生活。你喜欢哪种?”
宁互辞略带思索,“哪种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对于适应能力强的人,不管在哪都能活。”
饭后,宁互辞递给厉枝一听打开的冰镇可乐,厉枝轻声道谢后喝了一小口。
宁互辞笑得轻佻,“不怕我放毒?”
“嗯?”厉枝早就识破是个他爱开玩笑的人,跟他了个卖关子后,眨了眨眼,“应该不会吧,我觉得。而且我已经喝了难道要让我找个地方扣喉?”
他眼神示意,闲闲道,“出去左拐就有厕所。”
宁互辞,你,别太过分!
厉枝把可乐重重地放在桌面,语气凉淡,“宁互辞,真想让上天把你变成哑巴。”
“……”宁互辞气笑了,“可惜天不随你愿。”
唯一解释就是,他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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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枝在路上再次检查自己包里的文具:2B铅笔橡皮、尺子、黑色签字笔、准考证,这几样都在后她才放下心来。
厉枝看了眼左边的人,不确定地问,“你不会要我跟到进考场?”
宁互辞脸上明摆着“不然嘞”三个字。厉枝收回视线,悠悠道,“华大离华庆附中不远,现在才一点多,我想去那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宁互辞懒懒地拖着尾音思考了下,“带路吧。”
厉枝提前在网上做了功课,“过马路再朝里面直走就到了。”
华大校园附近街道繁华,厉枝和宁互辞一路走来碰到了各式各样的大学生,他们美好,他们闪耀,他们烂漫。
过了桥,赏过假山和池塘,参观了花园,穿过花园就是华大最大的广场,广场的对面就是教学楼。
“宁互辞,”厉枝说,“我请你看彩虹。”
宁互辞左右瞧瞧,哪有彩虹?
停顿了几秒,他带着好奇盯着她看,“在哪?”
厉枝意味不明地浅笑道,“等会你就能看到了。”
洒水车洒的水在太阳的照射下出现了道靓丽的彩虹。
厉枝淡然,一切早就在她预料之中,“我没骗你吧,是真的有彩虹。”
的确,是道特殊的彩虹。
宁互辞余光望着厉枝的侧脸,嘴角勾起,语气很拽,“这不是经常出现的吗?”
厉枝看着近在咫尺的彩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留念,“多好啊,都说看到彩虹会有好运。”
“这不挺好,说明等会儿考试会很顺利。”宁互辞眉角微扬。
他难得能这么贴心。
“借你吉言。”厉枝顿了顿,“宁互辞,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不?”
“……”宁互辞眼神变深,沉默了很久,坦然道,“没想过。”
“我想去华大的飞机制造专业。”厉枝转头看着一幢幢教学大楼,伸出手指指着,“去那幢最高的楼。”
厉枝收回手指,脱口而出,“宁互辞,你也来汉绥吧。”
宁互辞心跳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河边的风扑面而来,直接吹到他心里。
洒水车走后,四周陷入寂静。
原本就是她的瞎想。
“本来打算跟你结个伴……”厉枝抿抿唇,低眸温吞道,“看来以后我得一个人在汉绥单打独斗了。”
宁互辞:“不是还有邢柯昔吗?”
厉枝回过头缓缓朝前走,“柯昔高考完就出国了。”
宁互辞稍显敷衍地点头,哑笑道,“所以,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
“不是。”厉枝一本正经,“是对朋友的邀请。”
宁互辞眉梢微微抬起,瞳色深如墨,神色晦暗不明,“所以是盛邀?”
厉枝视线和他交汇,身体跟着一僵,所有的感官都突破了原本的极限。空气好像也静滞了下来,思绪也跟着杂乱无章了起来。
见她没反应,宁互辞再次出声,“嗯?”
厉枝缓缓回过神,面上情绪波动不大,“算是。”
他不咸不淡地扯起唇角,玩味十足,“我这么有面呢。”
“……”
厉枝给他好颜色,谁成想他迅速蹦跶着要开染坊。
宁互辞唇角一松,“鉴于你这么诚挚,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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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枝考完试从华庆附中出来,宁互辞依旧在门口的树下站着。还是那个他送她进学校的地方,厉枝心里疑问,这人不是说自己有事吗?
他长得确实突出。远远望去五官都是清晰可辨的,能凭空制造亮丽的风景的人都不差。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厉枝走到他身边,“我以为你忙完自己的事就会回棣亓。”
“……”宁互辞慵懒道,“都说是奉陪到第。”
厉枝茫然,“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
宁互辞觉得好笑,瞥了她一眼,刻意拖长最后两个字,“那你还真,聪明。”
“……”
厉枝没出声,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诅咒他。
两人到了火车站,坐上火车。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搭理对方,下了火车,厉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上年显示五点四十。
厉枝抬头看着宁互辞,“宁互辞,明天我就不去茶室了。今天没去图书馆还书,明天我要去图书馆一趟。”
宁互辞低眸扯了下唇角,喃喃道,“书有那么好看么?”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厉枝说,“明天来图书馆吗?我明天一整天都会待在那,就上次你来找我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会在坐着。”
宁互辞上次找厉枝全凭直觉。他当时只是想送她赔偿金顺便看她的伤势,没想到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她。她穿得随意舒服,扎着马尾坐在窗边惬意地看着书,当时他在她身边站了很久,厉枝头都不带抬的。
宁互辞到家后径直去了浴室洗澡,身心放下所有防备后,脑海随着水声回顾起今天的一切。
“宁互辞,你也来汉绥吧。”
他猝不及防地睁眼。
暗爽道,确实,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