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翻箱倒柜的搜索着,终于在衣柜的最里端找到用布包好的一堆钱,找到钱的江海涛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死老太婆,竟然还藏钱!”
将钱捻开一看,全是几块几分的零钱,笑容停止在嘴角,他凶狠地踢了一脚衣柜,咒骂道:“就这几个破钱还藏!”
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男人眼珠转了转。
江离背着小书包乖巧的走进院子里,刚推开屋子的门,就看到名义上的父亲坐在板凳上,两眼凶恶的看着自己。
他身体反射的掉头想要跑走,可毕竟是小孩子,两步就被江海涛抓住。
江海涛手拎着他的书包,把他提起,看着他问道。
“你奶把钱藏哪了?”
江离被勒的脸部涨红,呼吸不畅,但倔犟地并没有说话。
“快说!臭小子,老太婆是不是把钱都给你花了!”
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完全没有留力气,江离左脸瞬间红肿起来,泪珠瞬间充满眼眶。
看着手里的小不点还是不出声,男人暴怒将他扔到地上,一脚踹到旁边的井檐上。
“咳咳咳——”江离捂着自己被踢到的胸口,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奶奶——,好疼——”
小孩子哭声是尖锐的是吵闹的,是让人感觉的心烦意乱的。
听到哭声的江海涛,满脸烦躁的走到江离身边,正当还要踢一脚时,奶奶从门外跑进来拉住自己的儿子。
“你别打我孙子!”
江海涛回身看到老太婆,张口就是:“钱呢!”
“没钱了啊,都让你拿去赌了!”年迈的母亲哭喊着。
“屁,别糊弄老子!赶紧拿钱给我,不然我揍死这小崽子!”
这样的日子每周都要发生至少一次,随着江离长大,需要花钱的地方就越多。初中的时候,江离每天放学后会在旁边的小饭店里刷碗打零工。
有一次,江海涛赢了钱请朋友吃饭的时候,朋友瞄到了在后厨干活的江离。
“诶,海涛,那是不是你儿子?”
江海涛刚夹起花生米,听到这话转头往后厨看,确定是江离后,将花生米扔进嘴里,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天下班后,村里不时有狗叫声,冬天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没有路灯也能借着月光看清前方的路。
江离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之间屋内炉子噼里啪啦的烧着,他刚刚阖上门,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一旁。
只见江海涛抽着烟,冲着江离吐了一口烟雾,习以为常的他面无表情。
“小崽子,能耐啊,自己能出去赚钱了。”
他放开了江离的胳膊,朝他伸出手。
“拿出来。”
“什么?”
“别tm跟我装傻,赚得钱呢?”上手快速打了江离后脑壳。
“还没发。”
“什么时候发?”
“下个月。”
“你tm玩老子,我刚才问过那么老板了,前天刚发的钱,还敢骗我。”
江离看着江海涛狰狞的脸,谎言被拆穿自己免不了一顿打。江海涛顺手抄起炉子里的炉钩子,滚热发烫,完全不顾及的甩在了江离的身上。
江离转身往外跑,却还是没躲掉,薄薄的棉袄被轻而易举的烫过,贴在了他细嫩的皮肤上。
“啊——”
再次醒来江离趴在炕上,背部被掀开,长长的一道泛红的烫伤疤痕刻在后背上,即将跟随他一辈子。
若有若无地听到抽泣声,江离懂事的说道:“奶,我不痛。”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江离需要打工才能继续上学,而他的父亲也会从他身上抢钱,这是个死循环。
反抗就会被打,而江离对父亲的恐惧来自身体的本能。
直到高三那年,奶奶重病,临死之前让江离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终于,他逃脱了牢笼。
他本以为可以开启全新的生活,却没想到吊着他的那口气是源自于奶奶。
“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老师,我好累。”
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心如死灰的眼睛,静静的坐着沙发上看着自己。
心理老师没忍住上前抱住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孩子。
对话后,江离被咨询师老师要求去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确诊为双向情感障碍。
好在大学期间,年轻的学生大多是富有爱心同情心,对江离多加照顾并没有因为他的疾病而针对孤立他。
在心理老师的劝解下,他积极配合治疗,终于在大三下学期,医生告诉他可以不用吃药了,保持自己平和的心情。
在此之后,没有再与那个男人见过,所以他的心态维持的很好,就算后来他来工作的地方大闹一场,对他来说也是哗众取宠。
但随着末日来袭,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控制,他的情绪再次掌控了他的意识。
“我知道我有病,所以别折腾我了行吗?”
江离疲惫的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有一只蚂蚁从鞋面爬过。
楚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只是拉住他衣服的力气松了松,江离感受到了,他挣脱开来往山下走。
步伐很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寂静的山林之中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
直到下山,走到自己家门口,他深呼一口气,闭眼扶额。
“你在期待什么?”他问自己却不能回答自己。
推开大门,院子里面寂静无声。
江离走到客房,敲响卓颜的房门。
“姐?”
没人应答后,他以为卓颜出去了,没做多想的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江离从抽屉伸出翻出一个白色小瓶,倒出来几粒药片,扔到嘴里。起身走到客厅从冰箱里取出带着凉意的矿泉水,一口喝下去。
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标注星号的号码。
江离手指在拨打上方停顿好久,最终按灭了手机。
他换了身衣服,往山下去了。
山下临时隔离区内,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严重者已经带上了呼吸机毫无力气的躺在床上。
穿着防护服的护士,在一旁记录着各项数据。
陈理走到他之前救治热射病患者儿子附近,雾气遮住视线,外人很难认出防护服里面的人是谁。
陈理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医生,我好痛你救救我。”陈理被人拉住衣袖,一时挣脱不开。
面对着身体开始发生溃烂的病人,陈理嘴里想说一些鼓励性的话都说不出口。
特效药还没有消息,设备也不足以这么多人用。
安慰的话梗在嗓子眼,怕给的希望不能实现。
“小王,给他加一支止痛药。”陈理吩咐着护士。
“好的。”
青年男子眼睛通红的看着陈理,手里把玩着钥匙串上面的小刀。深深呼吸一下,肺部就要撕裂一般。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捂得严严实实,而我们却要忍受着病痛。
“为什么都已经半个月了,还是治不好!”男子愤怒的嘶喊着。
“是不是你们不想治,想要拖死我们!!!”
疑惑终于被人问了出来,房间里大大小小的视线突然都集中在陈理身上。
有困惑,有谴责,有怒气,有不满。
“是啊!治不好就让我们回家啊。”
“我不想死在这破地方。”
“妈妈我怕。”
“各位,请你们冷静一下,没有人不想治好大家。”旁边年轻的护士率先回复道。
“谁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不痛不痒的,我们呢!就是你们不用心,要是他被传染了,你们能等到现在吗?”男人指着陈理大声质问着。
在这里半个月,已经足够大家了解到陈理不同寻常的身份。
陈理挪动脚步走到抗议的男人面前,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
陈理问了一个男人始料未及的问题,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刘海东。”
陈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病人们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离开,互相对视一眼,突然老实的配合着医生护士的问询。
也许他们会死,但也可能会活下来,得罪一个有身份的人并不是好的事情。
大家看着刚才叫嚣的男人,眼里已是死物。
而男人此刻冷汗淋淋瘫坐在病床上。
“完了。”
走出房间的陈理,来到重症病房,里面有四个病人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
他径直走到靠窗的病床旁,齐叔眨着眼睛回应他。
“齐叔,今天感觉怎么样。”
齐叔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还行,这是两人的约定,此时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陈理按照惯例检查着他的身体,结果并不是很好。
如果特效药没有研究出来,他的身体撑不住七天。但陈理还是强撑着情绪,安慰道:“还不错,别想太多,这几天总院那边药就有结果了,坚持住。”
齐叔眨着眼睛回应他,好在齐叔的求生意识很强,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活下去。
离开隔离区的陈理,准备换下隔离服,身后突然被人碰了两下,他下意识转身。
“陈医生,你的隔离服什么时候破的?”严肃焦急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陈理回手摸着大腿破洞的地方,已经越过两层衣服到达自己的衣服。
他回想着,在那间发生冲突的房间里,他离开时路过一个青年,他正拿着小刀在剃指甲,临走之前还对自己笑了笑,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不怀好意。
陈理闭上眼睛,笑出了声。
“刘医生,我得隔离了。”
前来寻找陈理的江离,被告知他被人恶意划破防护服,此时正在进行自我隔离,谁也不见。
江离的听着郝啸云传达的信息,震惊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少了一个医生对他们并没有益处。”
郝啸云浑身散发着冷气:“这群人心态已经不正常了,他们大概觉得医生如果被传染了,就很找到治疗方法。”
“为什么会这么蠢?”
“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