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会同去?搭你车行吗?”收到消息前我又给沈梦发邮件,坐在他车里发的,没等到他回答,就等到他的人出现。
收到消息时我正从车里出来,记者抢到的照片大都是我走在沈梦身边,低头看着便携机。
这其实是温尼市政的拍卖会,午餐只是顺便,拖欠市政府地税三年以上无计划归还的房子在这一天统一拍卖,拍卖起步价就是拖欠地税金额,便宜到如同在菜市场捡白菜,到手多少,就看买家哄抬情况,与会者都希望越少参与者越好。沈梦在圈地,拍卖的屋子有几处在他要圈的地域内,地段特别好。原本计划就他一个人出席,我临时起意,一起来了。我不是来圈地的,纯粹为了和他同框出境,带着便携机方便工作。沈梦志在必得,很多时候不贪小便宜慢慢加价,而是按着心理价位一步到位,一方面是明示其他买家他的决心,省得有人抱侥幸心理和他抢价浪费时间,另一方面他不屑于趁人之危,几千几万地税都付不起,眼睁睁看着自己房子被低价拍卖的人必定是行到了水穷处,实在没有办法了,占这种人的便宜,昧良心掉身价。这种类型的拍卖,市政收取欠税额后,剩余房款交还房主,能多卖一点,房主就少亏一点。
我全程专心办公事,偶尔和沈梦耳语几句,外人眼里我们的关系轻松而亲密。
午餐的食品我一点都没碰,只是喝了点水,沈梦亦如是,散会后,我让司机送我们去附近商业区加餐。我的用意太过明显,他虽没拒绝,神情间不是太愉快。
开胃酒一上来,我就给他赔礼,“这一杯我自罚。”说完,仰头饮尽。
他没动酒杯,过了一阵,问我,“今天的贺礼有一份是从莫非斯来的,你看了吗?”
我愣了一愣,礼品都有保卫科检查无误才签收,任何不明来路的礼品都会被退回,我并未关心具体。既然沈梦提到,一定有其深意,“你是指雷亚?”
“你可以去领奖了。”他回答,这就是说我猜对了。
这小子果然手脚够快。
“很快你就用不着我陪你演戏了。”他说。
我有些不知怎么回他这句话,否认也不好,承认更不好,“你就不能好好陪我吃顿饭吗?”我放下餐具,“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不勉强你,真心的。”
他没接话,继续埋头吃饭。
“不管怎么样,和你一起出行我轻松愉快,留你我是有私心,我收回今天早晨说的话,要走要留,凭你心意,我保证不会去烦你,我只是,”我闭了闭眼,等着突然泛上心头的情绪过去,“算了,就当今天告别餐,装装样子,陪我开心吧。”
说完,我低头吃饭,没再看他。
沉默了一阵,我又说,“即便你不在,我也不会拉雷亚来填补空缺的。”就算是演戏,我也是挑搭档的,没有合心意的人选,情愿弃演。
我此刻情绪低落,如同当日看到沈孟霆与秦浅泠唇吻一般,空落落无处着落。
有些人与事,过去了,放下了,却永远不会遗忘,时不时会跳出来,在心头刺一下。
过了一阵,沈梦突然伸过手来,在我头顶捋了一把,“怎么了,又要哭了?没出息。”
“我才没有。”我低着头,拧了拧鼻子。
“拿你没辙。”他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罚酒要三杯,一杯多没诚意。”
我二话不说,拿过来一饮而尽,扬声叫到,“服务生,添酒。”
酒杯加满,我喝下第三杯,而后继续埋头吃饭。
“下午的行程,你要继续跟着吗?”他问我。
我抬头看他。
“随你。”他脸上没情绪,神情淡淡的。
“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跟。”我说。
“一个人更不开心。”他说,眼光低垂,“别废话,要跟就跟,不跟拉倒。”
我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路一跟直到晚餐就绪,同车回到长捷客房层,他站在房门口,问我,“睡觉要不要跟来啊?”
我推开自己的房门,落荒而逃,临走不忘对他说晚安。
这家伙,稍不留神,就对付不过来。
这一闹,已经晚上九点,烈山区静悄悄,没消息,还有三个小时,熬得过就算赢了。
“寂董,寂董,您在吗?”有人在外面很有礼貌地敲门,“我是保卫科小施,有你的信。”
我拉开门。
“对不起,打扰了,有位姓傅的先生托人带了这封信给你,让我在十点之前交到你手里。”一身保安制服的施维生站在门口,稍有些局促地把手里的信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信封,顺手打开,里面是一张邀请卡,今晚十点,香榭大道375号,傅郁彬,“麻烦你给带信的人一个回音,信收到,一定准时。”
十点正,我敲响了375号的大门。
这是一栋连栋别墅最中间一栋。
有人来应了门,带我上二楼会客厅。
会客厅连着露台,露台门敞开,背景夜色正艳,对着门的方桌边,坐着一个人。
一身笔挺的竖领直衫,没有一丝折皱,坐姿笔挺如白杨青杉,脸容侧影线条刚毅,从额头到下颚折线清晰分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听到上楼的声音,那人脸微侧,眼光看过来的一瞬异常犀利,转眼露出笑容,又变得十分亲切随和,“寂先生,久闻不如见面,幸会。”
“傅先生,久仰。”我走入客厅,也跟着客套。
“请坐。”他伸手对着正对面的椅子。
“多谢。”我坐下。
我和他对视了五秒,交换无数信息。
“寂先生单身赴约,是好胆色,还是考虑不周?”他问,打量着我的神色。
“哦,来见你需要胆色吗?”我微笑,“傅先生难道很危险?”
“你害我朋友进了医院高危病房,难道不怕我报复吗?”他问。
“据我所知,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吧?要报复,你该找别人。”我回答。
“可有人告诉我,那是你设计诱惑他,他只是一时不防,中了你的圈套而已。”他步步紧逼。
“哦,那人是谁?这么可信吗?”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微笑,“还有,你朋友很蠢吗?我是怎么设计骗到他的?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哼哼,寂先生好口才。”他先停一步。
“承让,傅先生好威风。”我寸步不让。
他让人上茶,“鸿城,我已经去过了。”那也就是说已经和洛孜瑜见过面了。
“哦,那我欠他的已经结了。”我回答,以后的事,与我无关,你爱说不说,我无意打听。
“你欠我的器材,”他故意打住。
“哦,今晚之后,九则卖给你。”我就当你已经放弃。
他微微一笑,没有与我争辩,“朝露的核心一向出名,实在没必要浪费资源再去证实一次,不过漏洞并不是没有,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寂先生答应了,长捷系统我原价收购,还会把漏洞告诉你,你看如何?”
真有漏洞,你干嘛不破防以后再约我谈,而要约这个不尴不尬的点,“哦,什么交易?”我问。
“做我们的实验对象。”他看着我,名义上来说,他一定会和对方先签订合同,才进行观测研究。
“我对做小白鼠不感兴趣。”他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这个条件?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浪费寂先生的时间了,我朋友虽然已经清醒,但状态并不适合挑战你的游戏,这剩下的两个小时,我替他留下,让他决定还用不用。今天约寂先生在此见面,是受你一位朋友所托,请你耐心等一等。”他说完,就起身退走了。
屋里一时静悄悄,能听到热茶雾气缭绕的声音。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听上去有两个人。
我转头望去,吸了一口凉气,今晚空身前来,真的是冒险了,看来傅郁彬并非主角,刚进门的这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