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和甄宓争宠 第4章 或是朦胧缘相见

少女炙热的目光难以忽视，被目不转睛紧盯着的侧脸，仿佛置于灼灼耀阳之下，冰冷僵硬的假面下一秒就要融化。“小娘，这样太……失礼了……”子青心有忌惮，偷瞄马上的少年一眼，在任萋莫耳边小心翼翼地低语着。“哎。”子青温温柔柔的呼气打在任萋莫的耳畔，换得只有任萋莫无声的吐气叹息和偏过身子躲开唠叨，继续掀起马车帘子的另一角，哀怨地看着手持缰绳、昂首挺胸坐在阔步向前的骏马之上的曹丕。热烈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马匹健壮流云般的曲线，脑子不由得勾勒出自己策马奔腾的画面，迎风而上、热血沸腾，浅浅体会一下三国将帅飞驰沙场的快意也好啊，哎……

“小娘……”子青再欲开口，却被任萋莫转头一眼瞪了回去。曹丕这才从那黏人的注视下抽出身来，却不受控制、不假思索寻觅着那磨人的源头：像极了那林间灵动的小兽，不通人语，却颇具灵性，一颦一笑间皆是惹人怜爱的灵性。回首时四目相对，凛冽寒风也放缓了步伐，子青一旁暗道不好。任萋莫眼中的热诚还未抵达彼岸，曹丕突然一松缰绳，只给任萋莫留下飒爽的背影。

纵使子青眼疾手快，拽住了怒火中烧将要夺窗而出的任萋莫，却拽不住任萋莫满溢的怒气。目还未能所及，便已先感受到被怒意包裹，曹丕一时觉得好笑，这个女孩的失礼失仪得到的仿佛皆是宽容乃至青睐，而自己……

“公子……”子青胆怯柔弱的呼声把曹丕的注意拉回到了胡乱裹着巾帔的任萋莫身上。不合身而宽大的巾帔，覆在少女瘦小的身躯上，像极了蜷缩在寒冷中的小兽；翩翩白衣少年行至将近，儒雅风流的白覆上披膊坚韧沉稳的青，文质彬彬奈不住少年意气风发。“天寒地冻，任小娘子可要保重身体，切勿一时疏忽大意，病疾。”任萋莫抱膝伏下，不予理会，“还需三两日方可抵至许都，军旅之行难免风餐露宿，任小娘子见谅。”任萋莫朝阴暗处挪动，不予理会，“任小娘子，可……”少女怒气冲冲地回头，怒火中烧的双眸对上满眼笑意。“啪”林间深处传来残雪落地之声，恍得任萋莫一愣神，本是满腔的怒火，瞬间不知所踪，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冷若雪色的少年，毫不遮掩的笑颜。“医师说你已可出声，不需多日便可痊愈，若吾有照顾不周，还请指出。”“没有，多谢'李'公子悉心照拂。”衍射进阴影的微光又暗沉几度，曹丕走进了任萋莫龟缩其中的暗处，伸手便拦住了想要避开接触的任萋莫。

“子桓。”

“额，子桓？”任萋莫察觉到时局走向的不对劲，僵硬的语气盖住本应有的疑问和拒绝，或是寒气冻僵脸颊，钻进肺腔，沁入大脑，一时有了这奇怪的对话。

“卿卿……”不知错觉与否，少女本因寒风刮撩泛红的双颊，那凝固在娇嫩面容上的红晕，更添其艳丽。

“任卿卿。”分不清是出于此时还隐晦姓氏的不悦还是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切，任萋莫鬼使神差地回了这么一句，让自己出言即悔。

“初春雪融，吾赠汝乌骓赔礼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

笑意悄悄爬上少女的眉尖，娇俏含蓄，如朦胧的云雾中，朦胧的月色，在半明半昧中挑逗了人暗暗蕴藏心中的情愫。

……

世事总向着未曾料想的方向前行，却并非如预料中不幸。任萋莫倚在回廊一角，慵懒地看着廊中动静，本该惶惶终日，思虑母亲，如今倒是自在惬意，栖身将军府邸，无长辈管束，再往下该乐不思蜀了。“这可不行……”任萋莫悠悠然自语道，翻转身型，却瞥见数日不见忙忙碌碌的“子桓”。任萋莫总觉得这二字难以启齿，隔了层模糊的薄膜，轻薄，但难隔膜窥清真相，同时，这二字，也略显轻薄。心机如曹丕，自然察觉少女的回避，难得的心照不宣，也再未以“卿卿”唤过任萋莫，倒是让任萋莫松了口。倘若真有哪日，被他以“卿卿”唤之，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少年如清风般擦过身旁，任萋莫颔首，抬眼却见少年停驻身前。“近日可安好？”“托公子照拂。”“可有闲暇，家母邀以相见。”“感夫人之盛情。”纵使百般不愿也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知是过路春风太过和煦，还是草长莺啼过于喧嚣，任萋莫胡乱地思虑着一些有的没的，全然没有在意突然停立身前的曹丕。少女出奇的安静平和倒是引得曹丕的不安，放慢了步伐，贴近身后的少女，却依旧只能感受到如水平静，不由得停下想一探究极，没曾想后背传来轻柔的碰撞，紧随着少女的清香在身周蔓延，连惊呼也很快悄声融进清脆的鸟鸣中。担忧的目光却对上泰然的少女，转瞬的愣神，掩以故作镇定的劝慰：“家母和蔼，不必过于拘礼。”得到的是从未见过的腼腆一笑，刚才消散的担忧在少年的眼眸中加重。

“小女任氏见过夫人，近日多有唠叨，感夫人照拂之盛情。”“任小娘子，果然如将军所言机敏伶俐。”“小女可受不得如此谬赞，不过将军和善，夫人亲和。”“任小娘子真是可人，若有所需，只须吩咐，若有照顾不周，恐将军怪罪。”“小女……”……

笑脸相迎的寒暄，不过是生存该有的技能，任萋莫挂在脸上的笑容，平静怡然，初春的暖风也化不开深冬的冰雪，绚烂却也僵硬。任萋莫又在回廊的对侧望见熟悉的身影，颔首微笑，擦身而过。“任小娘子，竟是如此知书达礼之人。”“公子谬赞……你！登……登徒子！”柔和细腻的嗓音掠过耳畔，曹丕不假思索，伸手便拂过少女将要擦肩而过的脸颊，和想象中一样，娇嫩滑腻。久违的尖声厉叫，却叫人心安。“还以为你顽疾未愈，受了风寒，脸冻僵了呢。”“我看你是吹了暖风，伤了神智，头脑不清！”“家母甚是温柔可亲，惹人生妒，任小娘子不必自忧。”“令堂贤良淑德，可真是不知为何公子不知礼数。令堂的教诲真是一字未取，还望公子以礼相待。”“我又不会隔墙听声，光明磊落，也从不窃听他人交谈。”

“你……”任萋莫忽的愣住，自己和这无礼无耻小子母亲谈话，他确实是悄无声息早早退了场，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未曾目见，不，是他行了礼，却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无视而过。母子之间怎会如此生分，连个温柔的笑眼都不曾停留，也只字未提。任萋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所有词句仿佛被噎在喉腔中，又一次失语了那般。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人被记仇怎么办，尤其像这种看着就冷心冷面的，有仇必报、加倍奉还怎么办？但是自己已经屡次出言不逊，再一细想这小子还是个将军之子，突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任萋莫被自己满脑子胡想吓到，下意识掐住了手腕，瞳孔皆因慌乱后怕后缩，双眸瞬间暗沉许多。“怎么，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甚是失礼了？”“嗯。”此时被反思余悸填满的任萋莫，没有了空缺，留给此刻的思考，对已发出的附和毫无察觉。“嗯？这是何意？“曹丕的突然逼近，让任萋莫张皇后退，险些身形不稳。剑眉微蹙，眸光暗淡，满面狐疑，待任萋莫回神抬头，已是如此光景。

“小女失礼，公子见谅。”“家母教诲，为人应宽弘知礼，不拘小节。”任萋莫扭头，悄悄撇嘴。“你不信我？”继续撇嘴。“皇天后土，明月为鉴，所言无虚，愿允一诺。”“小女自是相信。”回以礼貌假笑，绝不再添过错。

“卿若不信，明日，子桓自会，证己正身。”月隐乌啼，少年走进黑夜，模糊的背影似浸润在朦胧月色中。任萋莫长舒一口气，细枝末节的琐碎信息让人应接不暇，一时间着实为难了“涉世未深、学识短浅”的任萋莫。子青望着一脸倦态的任萋莫，放轻缓了步子，思考着为自家小娘分忧一切办法。

“子青，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被阿翁和阿母惯坏了，骄纵过头……”任性妄为，一时竟忘了人心险恶，前世种种，何况如此乱世，不过女流……

是太久没见过，冷意的人情世故了嘛？

“小娘……”

朦胧是月色，迷茫是人心，动荡是世间，漂泊如人生，相遇别离，缘起缘灭，不过，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