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那位好似又有不小动静呢。”
“派人前去安抚几日,婚期将近了。”
精工细雕竹木之榻,覆以贝锦,恹恹半倚着,对任萋莫关怀备至的卞夫人,柔夷轻捻起的象牙簪温润剔透,宛若盈盈湖水,荡着满湖春色。“夫人宽心,老奴定安排妥当。”春色悄然,趁着门缝流进屋中,艳艳日光,在房中曲折徘徊,柔光肆意,却将将停滞于榻前,又恰恰看不清脸色明晦。
“任家那位……”
“让她安分守己。”
冷厉清寒的不耐打断莫齐声如蚊蝇的禀告,莫齐如愿以偿闭上嘴,迅速抽身离去,仅是略过门扉时甩给跪地旁人一个眼色,一切足矣。香房美人,良辰吉日,一刻千金,那软榻之上,正是那胜却人间无数的金风玉露相逢之处。
“小娘,切勿忧心,一切尘埃早已落定,只待娘子定心,等坐几日。”“劳夫人忧心,是小女心气浮躁,一时糊涂,望宽心。”门扉严合,任萋莫甩手便将象牙簪扔至一旁,脸上忧云重聚,剔透的发簪,折射着幽幽光泽,却是衬得任萋莫面如土色。
“小娘……”“灵筠,我好想死啊,不如我自己死了算了,真是的……”“小娘!”灵筠企图唤醒任萋莫的声音愣是提升了一个度的音量,换来任萋莫堪堪苦笑。
入府之时便已考虑到会遇见旧时故人,任萋莫并未以完全的真面目示人,但也只是稍加了些乔装妆造,瞒得过卞夫人,可不一定能正面相对上曹丕,还安然无恙而退。一旦被戳穿,任萋莫不敢细想下去……
“小娘。”子澄推门而入,脸上是看不出破绽的平静,任萋莫只得收起自己面如死灰的模样,牵强的笑意,恰恰对上刚被安抚过装乖巧的剧情走向。
“任小娘子,公子有言相告。”撞上莫齐的是惊恐紧接着毫不掩愤意的双眸,低眉垂眸,又刚刚将那未收拾妥当的一地狼藉看入眼中。
“有劳。”任萋莫甩袖背身,若不是莫齐眼疾手快,还躲不及那肆意横行的怒意,目不见转瞬即逝的行礼作揖,连那“有劳”二字都是出自一旁气定神闲的子澄之口。“公子思虑任小娘方将及笄,年尚幼,思虑照顾不周,让甄氏帮衬,一来多一人照拂任小娘,二者分担些劳务。请任小娘宽心,也好让两家长辈放心。”恭敬有礼,挑衅施压也是不言而喻。
“好大胆子,你可知……”“小娘,公子一片心意。”接受着任萋莫的怒视,莫齐在一旁子澄的有礼谢拜中退下,转身告别时,最后望一眼,怒气冲冲的任萋莫,心中似是了然。
笑意满颜,任萋莫等着莫齐出了院子,才跌回坐榻中,仰天窃喜。“小娘,婚期至时,可躲不掉了。”“婚期,婚礼,只怕是不会如期如礼。”任萋莫捻起桌上的象牙簪,似要仔细端详玩鉴一番,漫不经心地娓娓而言,“我已身在其中,如何迎婚,本就已不在礼制之中,是在那曹丕的料想之中,他不情不愿,怎会让我顺心如意,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任萋莫轻放发簪,托腮叹气。
“可,任家……”“名门贵族,世家大族,又如何,只要我入了这个门,就已经捎带着我家的名望与势力,走进这里。其他的,这是他的地盘,他说什么外面看见的就是什么,他手眼通天,而我不过一介妇人,能掀起什么波澜。”子澄静默,自家小娘似是一片死寂荒芜的水域,一眼望去,水面照出的皆是外物所现,能忘得见水底,却只是一片看不透的浑浊。
“要不是今生今世没那么想死,谁来遭这个罪……”任萋莫呢喃着,声音高悠然空洞,听不出内涵。
“我若是,一口咬定,是双生子,或者就是机缘巧合,长相相似,能瞒过去吗?”“小娘……”“多半是酷刑一逼,我就招架不住,亦或是情急一时,穿帮露馅,再者他已知我会易容,怎会如此轻信……”任萋莫自顾自絮说着,眉眼微闭,似要昏厥。
“灵筠,你想办法回去一趟。”任萋莫低垂双眸,木讷地盯着手中把玩的华簪。“小娘,纵使曹氏权威,也万万不会明面撕破脸。”“希望我不会触及那最后的底线。”任萋莫任由凄苦的笑意在无光的面容上扩散,不甘于惨死又一世的信念,在迷茫的风雪中摇曳,微光忽现忽隐,牵扯着僵硬的躯体前行。任萋莫合椟,将那虚与委蛇的发簪置之高阁。“我本就是那狷狂妒妇,如今也不过是原形毕露罢了。”至于这温润圆滑、四照玲珑的象牙簪,倒像无声的讥讽。
挺立青松傲人风骨,亮节明月冰清玉洁,零星落石,涓涓溪流,不过,骗得那细碎的月光。盈盈于怀,自以月华。而坠满繁星月辰的潺潺清流,怎知自己会因殷羡美意,扣上了难以言说辩解的盗名,水中明月,不过幻影。
杯中茶色的月影轻颤,任萋莫俯首,望一眼殷红的手臂,轻叹:我偏偏要做那水中幻月,倒要看你曹丕,会不会水中捞月……
求原谅文短,要考完了,快考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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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松间月照石上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