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小怪物呢！ 第8章 第 8 章

这样平静又幸福的生活持续了大半年。

家里的气氛改善许多，父母之间的感情也有所回温，如今父母偶尔带林佳绪出门，许多人也不会觉得他们感情别扭了，只会觉得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孩子漂亮又乖巧，妻子温柔又美丽优雅，丈夫成熟又稳重，多完美的一家人。

又是一天早晨。

父母有事准备出门，他们坐在一起吃完了早餐。

徐依暖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摸了摸林佳绪的头，笑着和他告别，“爸爸和妈妈出门一趟，佳佳在家要乖乖的哦。”

林佳绪点头，眨眨眼睛道：“好，早点回来。”

这句话是对徐依暖说的，他根本不在乎林承会不会回来，不回来更好，那样今晚他就可以和妈妈一起睡了。

林承显然也知道自家儿子根本不会管他，所以他只是平静的站在一边等着母子俩告别。

只是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点小情绪，明明他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但这种默契的被母子两排除在外的感觉……

还是好不爽。

于是，他严肃着一张脸低头看了眼手表，出声道：“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徐依暖抬起头，看出他的小心思，又笑着对林佳绪说：“佳佳是不是也该跟爸爸说些什么呀？”

林佳绪明亮的眼神失去高光，他看向林承，缓缓的说。

“再见。”

夫妻两：“……”

林承差点没气个仰倒，这区别对待是怕他看不出来吗。

徐依暖努力抿唇让自己不要笑。

这孩子是真喜欢和他爹对着干呀。

该不会是在报复爸爸每天让他念书的仇吧？

“你等着，等我回来一定要把好好教你什么是礼貌。”

林佳绪就没怵过他:“哦。”

林承:“……”

这要是他妈妈说的，估计就不是这态度了。

徐依暖忍笑:“好了好了，妈妈走了。”

林承再次看林佳绪变脸，小孩乖乖巧巧的挥手，“妈妈再见。”

林承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和自己的孩子计较这点小事不成？

他只能气哼哼的搂着妻子出门了。

……

等他们离开之后，林佳绪如同往常那样在家里待着。

上午和家庭教师待在学习室里上课，吃了午饭后，在温暖的太阳和树荫下，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

下午醒来，就是他的自由时间。

他坐在自己的儿童房里，房间被女主人布置得很温馨，地上是一张大大的地毯，上面摆满了林佳绪的玩具。

林佳绪一边吃着管家给他拿的小点心，一边百无聊赖的玩着那些已经玩腻的玩具，时不时的看一眼挂在墙上的大闹钟。

他今天有些焦躁。

林佳绪很少会和徐依暖分开那么长的时间，每一次他都会很烦躁，焦虑。

可这一次他非常烦躁。

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让他无法安心的在家里坐着。

墙面浅粉色调的颜色稍微缓和了点他的烦闷，但不多。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静静的在房间里等待着父母的回归。

太阳从正午逐渐落下山，夜幕即将来临，他的烦躁压抑不住的冒出来。林佳绪跑下楼，他的模样比平时要多了点冲动的情绪。

他找到了表情慌里慌张，正在打电话的陈实。

“管家爷爷。”

“爷爷！”

林佳绪喊了他好几声，陈实仿佛没听见，他握着手里的手机，慌张的接着一通电话。

“……好，好，我知道了！”

等陈实挂了电话后，林佳绪问：“是妈妈的电话吗？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不，不是……”

陈实没想到林佳绪会在这里，他有点手忙脚乱，表情很难看的说，“少爷您乖乖在家里，我有点事需要出趟门。”

林佳绪看着他，再次问：“好，不过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陈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本想随口胡诌一个理由，但对上林佳绪的眼神时，他忽然定住了。

那双眼睛还是平静无波，可这位照顾了林佳绪好几年的管家却读出了一丝急切和紧张。

这个孩子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好像没有其他人说的那样毫无感情。

陈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难道要告诉一个孩子，刚刚的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吗？

你的父母出事了，正在抢救中？

这个孩子还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疾病，即使他说了，林佳绪能听懂吗？

而且他要告诉一个七岁的孩子，‘你的父母出事了’这么残忍的事吗？

不能，他做不到。

可是他也不能不管林佳绪。

这位五十多岁的管家抹了把脸，给主家的亲戚家人打了电话，然后把林佳绪抱了起来往外走。

林佳绪确实感觉到了不对，所以他乖乖的被抱了起来，他难得在外人面前乖巧。

“我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你的爸爸妈妈在医院。”

“哦，好。”

林佳绪此时还不明白这次去医院和往常有什么区别。

徐依暖经常生病去医院，他也习惯了医院这个词。

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心里莫名的越来越焦躁不安，多年来一直安稳的凶兽仿佛要撕裂一切，冲出这副躯体。

心里也有什么在催促着他，让他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医院中，抢救室外。

林佳绪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还有各路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戚都来了。

他们很沉默，几位老人仅仅是坐着都摇摇欲坠，而以前只有在家庭聚会时才会见到的面孔正担忧的看着抢救室和老人们。

看到林佳绪时，那个林佳绪不怎么熟的爷爷勉强的开口道：“怎么把他带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陈实把林佳绪放下了，让他走过去，等林佳绪走到几位老人那里后，他苦涩的说：“小少爷当时缠着我要妈妈……”

爷爷用力的敲着拐杖：“那也不能带他来这里！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佳绪左看右看，这里堆满了人，但就是没有他的父母。

他扯了扯不是很熟悉的爷爷的衣袖，问：“我妈妈呢？”

似乎觉得只问一个人不太好，他又问，“还有林承呢？”

爷爷看着一脸平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佳绪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没回答他。

林佳绪看所有人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心情突然低沉，心中的凶兽到处乱串，声音忽然尖锐。

“我妈妈呢？！她去哪了？！”

旁边的大伯林建被他吓了一跳，“安静点！你爸妈在里面抢救！”

“什么是抢救？”

“抢救就是……别问那么多，坐下来乖乖等着！”

“那我妈妈今天能回家吗？”

“不能，你安静点行不行，烦死了。”

“不行，我要妈妈！”林佳绪的声音越来越高，他现在很生气。

他看不到妈妈，也看不到林承，这里所有人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林佳绪开始不满，他犹如困兽的情绪发泄不出去，他不停的喊。

“我要妈妈！”

几位老人看着林佳绪和大伯的对话，他们一个个脸上惊讶的不行。

他们对林佳绪不熟，或者说，根本没相处过。

明明是祖孙或亲近的亲戚，可因为林承和徐依暖刻意的隔离，他们只能在家庭聚会时见到林佳绪，但也只是见到而已。

因为每当这时，林承和徐依暖总会有一个人在林佳绪旁边，不会让他独处。

而林佳绪也不会和其他人说话，即使是平辈的孩子或老人，他也不会开口，沉默的不像寻常孩子。

大人们自然也知道林佳绪患有自闭症，所以也不会要求其他孩子非要和林佳绪亲近。

因为老来得子，而林佳绪偏偏还有自闭症这种病，所有人都没有强求林佳绪对其他人有什么表现。

反倒是今天，林佳绪居然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么多的话，还很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非常的诧异。

只有满脸不耐烦的林建全心都在抢救室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吼道:“你能不能安静，吵吵吵的让人心烦！”

林佳绪安静了，他冷冷的盯着他看。

“你对孩子吼什么？”

姥姥把林佳绪抱到自己腿边，小心翼翼的摸摸他的头，慈祥的问：“佳佳，你会说话？”

他一直都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而已。

面前的老人他同样熟悉，是妈妈的妈妈，妈妈很爱这位老人，可林佳绪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们。

因为他模模糊糊懂了林建刚刚说的话，他见不到他妈妈了。

“我要妈妈。”

林佳绪重复着这一句。

姥姥却忍不住抱住他，留下眼泪，“好好，我们在这里等着妈妈，佳佳乖啊。”

或许是因为老人的安抚，林佳绪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林佳绪在手术室外等着，他忍着焦躁不安和不理解的难受等了一晚上。

结果医生出来却说是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医生很疲惫，满怀歉意道:“节哀……”

林佳绪茫然的看着姥姥和爷爷支撑不住的倒下。

“爸妈，你们怎么了！”

“医生，医生快来！”

大人们手忙脚乱起来。

此时谁都顾不上那个还在期待着看着抢救室的小孩。

这些大人们走来走去，人很多，除了医生，各路亲戚，还有交警和警察。

林佳绪看着那几个他还算眼熟的亲戚们，姑姑和舅舅舅妈一会儿是和医生说些什么，一会儿是和身穿警服的人说着什么。

有几位警察还走到了林佳绪这儿，他身旁收到消息赶来的大舅妈于若淑看着这几个警察，把他牢牢的抱在怀里，回答着警方的问题。

但这些人并没有久留，只是记录下了什么，其中一个年长的经常对其他的警察摇了摇头就带着走了。

大家都在哭。

林佳绪仿佛脱离了身体。

他好像听不懂所有人说的话，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了。他似乎抽离了一切，无知无觉地被带到几位老人的病房。

而病房中又来了一些林佳绪不认识的人，和还醒着的老人说着“节哀，请多保重”。

林佳绪冷眼着看着那些衣衫革履的人，用怜悯的眼神叹气的看着他，继续说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话。

“可怜的孩子。”

“以后可怎么办……”

林佳绪感觉自己走到醒过来的姥姥身边，他看着流泪的老人，突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

他拉住姥姥布满皱纹苍老的手，问出了那句他重复了很多次的话。

“我妈妈呢？”

说好的乖乖的等着就可以看见妈妈了，可是他的妈妈怎么还没有来找他？

小孩没有哭泣，脸上只有茫然。

几位已经强忍着哭泣的老人再次哭了起来。

他们已经见过了两位自己女儿女婿/儿子媳妇的遗体，只有林佳绪年纪还小，他们怕他惊吓过度，就避开了他，没敢让他去看。

虽然他们不知道林承他们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死亡，但绝对不是车祸。

夫妻两的伤势很重，像是经过了打斗和被野兽攻击过，身体的血肉都翻了出来，尸体伤痕累累，连他们大人看了都害怕，更不敢让林佳绪去看了。

可是林佳绪这时候已经不信任他们了，他偷偷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查了节哀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些人和医生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

他没有爸爸妈妈了。

林佳绪很恼火，他用力摔出手机，疯狂的大喊大叫。

“我要见我妈妈！我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