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里 第2章 泽谷

林蕊和林芸同爷爷一起住在山脚下的小矮屋里。

她们没有父母，林蕊是妹妹，林芸是姐姐。

这个地方名唤泽谷，他们所住房子小小的，又破又旧。而方圆十里除了他们一家，并没有别的住户。夜幕即将到来之时，林蕊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望着小小的房子，打了个冷战。周围的一切都诡异起来，仿佛黑暗要吞噬掉这一切。黑暗从何而来？这房子仿佛黑暗的起点，正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林蕊吞下。

林蕊迅速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都甩开。这可是我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还是好好的？怕什么！

姐姐可从来不会有这些奇怪的念头。儿时什么半夜床沿的敲击声啦，猫叫啊，每次林蕊在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里壮着胆子和姐姐说这些诡异的声音时，林芸总是一脸平静，你做梦呢吧？每晚都是听到你睡着了我才睡，我怎么没听到过？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

“蜈蚣爷爷，放过小蕊吧，把她送走好不好？我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会守护幽泽，让她走吧。”

“这是你能做主的事情吗？让她和别的孩子一样上学堂，和别的孩子一起已经是幽泽大人格外通融了，她和你一样是被幽泽大人选中的圣女，你们谁都逃不掉。还有，在小蕊面前我是你们的爷爷，不是什么蜈蚣爷爷！”

林芸不再说话，默默忙着手中的活计。绣完白丝帕上的红色虞美人，她用针戳破自己食指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旁边簸箕里的桑叶上。懒懒散散的黑蚕们似乎闻到美食的味道，啃食桑叶的速度快了起来。传说圣女之血养出的黑蚕能吐出血迹般暗红的蚕丝，只有这样的蚕丝织出的绸缎才能成为圣女的嫁衣。看着黑蚕们将桑叶吃得精光，林芸才用丝帕擦了擦指尖的伤口，那朵鲜红的虞美人贴着指尖，似乎也饮了血一般，放出血光来。再看看指尖，哪还有什么伤口！

林芸正是豆蔻年华，而她接下来几年需要做的就是养蚕纺丝刺绣，为自己做嫁衣。嫁衣用的自然就是黑蚕锦，刺绣所用的丝线却是雪蚕丝染色而成。染料也有讲究，得是每年所得的红色凤仙花，取色彩最正的九朵花提炼而制，染料须九九八十一朵。

山谷里就生长着这样一片凤仙花。每年开了谢，枯了又生，生生不息，不知花从何而起不知何人所种亦不知何日方休。只知道只有幽泽大人的妻才能用它做颜料，也只有幽泽大人的准妻才会知道这成色的古法，世世代代如此。芸儿本来很爱这片花海，在她眼里花好歹是个活物，红色好歹也算个热情满满的颜色，所以这些年她乐于每年挑选出最好看的九朵花。可自从知道了嫁衣的事并且开始着手养黑蚕，这艳丽的花在她眼里便失去了生机，似乎是放干了活人的血，待血凉透了再浇灌而开出的花。林芸望着花海叹了口气。还差二十七朵。今年的花期就要到了。

花开了。林芸跃上半空，摊开双手，跃动指尖施法，花朵们听到召唤，纷纷飞离植株，和少女一起悬在了半空中，接着又聚拢来，跳跃在少女周围。少女干脆悬空坐下，“好了好了，一个个来，让我看看谁的颜色最好看！”说着又是一挥手，花朵们便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九朵一组，成了一条长长的卷轴一般。卷轴慢慢滑动，少女仔细挑选着，“这朵颜色太浅了，”少女摇摇头，“这朵也不行。”少女揉了揉眼，“这朵不错。”轻轻用右手一点，花朵便飘到了她左手的丝帕上。少女自言自语，整整三个时辰才挑完。这时已到了黄昏时分，周围的气氛慢慢诡异起来。

山谷深处草丛里的少年打了个寒战。他看了看四周，完全没了最初发现少女施法采花时的明媚，再看看少女，似乎她也感受到了周围阴气森森，皱起了眉。少年正想离开，才发现蹲在草丛太久，脚已经麻了，一动身居然摔在了草地上。还没等少年起身，少女已经站在了少年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你来这有什么目的？”少女冷冷地问。此时才发现少女手中的珠钗正对着自己的脖颈，都能感受到尖锐金属贴近喉咙的冰凉。“呵呵，姑娘，”少年尴尬地笑了笑，“我迷路了，走到这里时正看到你在施法，不敢打扰，所以……”他指了指自己渐渐恢复知觉的腿。“我没有恶意的，就是觉得此地的花甚是娇艳，才多看了两眼……”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垂下眼帘不敢再多看少女一眼。少女依旧板着脸，“那你是怎么进来的？”确实，这里是与幽泽连接的地界，守护这里的人和灵世世代代设下了层封印，一般人是绝不可能进来的，可面前这个少年，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林芸不得不格外小心警惕。“说出来姑娘可能不信，我是追着一株虞美人来到这里的，师父说山中有株极有灵性的虞美人，要拿去炼丹，派我来寻，我在溪水旁发现了它的踪迹，一路追随，竟然迷了路，而花也不知所踪，还好遇见了姑娘。”少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晚了我还没回去，师父怕是要担心，姑娘可否帮个忙，为我指路？”林芸这才收回发钗，簪回发髻上，冷冷地：“今天太晚了，明早我送你出去吧，这里晚上太危险，我先带你寻个地方暂住一晚。”

将少年安顿在附近的山洞里，并嘱咐他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乱跑，确定四周基本安全后林芸才回到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

爷爷和小蕊正端坐在桌前等她吃晚饭。“花采回来了？怎么这么晚？”爷爷的话没有丝毫温度，似乎也并不在乎会不会得到回答，只是随口说出来一样。“嗯，今年的花比较多，挑选的时间久了些。”回答也冷冷的。“好啦好啦，姐姐回来了就好，可以开饭啦！”林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嗯，小蕊很饿了吧？乖乖吃饭。”爷爷有些宠溺地摸了摸林蕊的头，仿佛刚和林芸说话的并不是这个人一般。

剩下的凤仙花还需要处理，得把弱小的植株剔除，让健康的花苗更好地育种，这也是极费时间的。而每每这个时候，蜈蚣爷爷就需要将采摘的花送进幽泽深处贮藏，接着去参拜幽泽大人，办完这些正事他就会在幽泽住上几日。因此将近一个月，会只有林芸和林蕊姐妹俩住在这泽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