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吹着火折子的时候,凌戈惊了一下,还以为他要放火烧书房,不过幸好他只是借着火光在看盒子里的东西。
凌戈蹲在梁上,看着那人从一沓信件上层找出一张信纸叠好放进怀中,她不由对韩禛生出一点鄙夷。
她能赶着抄家之前来侍郎府书房,那是因为提前知道剧情。
可现在有人同样掐着这个点来销毁罪证,那必然是走漏了风声,只能说太子的保密工作实在差劲。
那黑衣人和凌戈一样把盒子放回暗格,又把挪动的书籍也摆回原位,然后走向窗子准备离开。
凌戈眼眸微微眯起,之前不动手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是拿完东西想走?那也问问看她同不同意。
她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落下来,一手扣住黑衣人的肩膀,语气轻轻如腾蛇低语:“你拿走了什么?我很好奇呢。”
黑衣人一惊,他竟从未发觉屋内还有其他人,也不管抓着他的到底是谁忙准备脱身。
凌戈抓着黑衣人向他靠近,另一手则向着他的胸口探去。
那黑衣人身形也灵巧,左肩一缩一绕就摆脱了凌戈钳制,同时右手往桌上一挥碰着一个花瓶。
眼看那花瓶底座歪斜在桌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还是瓶身一仰就要往地上摔去。
凌戈眼眸瞳孔微张,这花瓶要是摔了,今晚潜入侍郎府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顾不得那黑衣小贼,她回身探手一捞将花瓶稳稳接住。
而那黑衣人则趁机从敞开的窗里跃出,无声落地后飞身上至屋顶。
眼看那小贼就要没了踪影,凌戈冷笑: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先让你跑着。
放好了花瓶,凌戈一个鹞子翻身跳出窗子,同时脚尖一勾将窗子合了起来。
竹窗合上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那守在院中小厮瞬间惊醒,顿时睁大眼睛看向四周,可院子里四面都黑黢黢的没有半点动静,他舒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安心地打起了瞌睡。
这边凌戈已经一连几个跳跃出来尚书府,追着那黑衣人来到了路上。
那黑衣人武功不错,轻功也是极好,可惜遇上的是她凌戈。
凌戈一个翻身落在黑衣人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她轻笑道:“你跑不掉的,东西拿来吧。”
大约觉得确实跑不掉,黑衣人干脆放弃逃跑,转而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向凌戈刺来。
凌戈侧身躲过,她目光微冷反手袭向黑衣人,她其实不介意从一个死人身上拿回那张纸。
两人都是顶尖高手,攻势凌厉呼吸间已经过了十几招,而到底凌戈技高一筹,渐渐的那黑衣人已经落了下风。
凌戈找准机会右手成爪朝着黑衣人的脖子扣去,只要他躲不过,凌戈就能一手扭断他的脖子。
黑衣人抬手想挡,可是凌戈速度更快些,手掌已然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清风吹散云朵,大片清澈的月光自高空洒落,万物沐浴在银辉中。
也就是这一刻,凌戈忽然发现这个黑衣人眉眼有几分熟悉,而且他长着一双紫色的眸子,瞳孔清澈犹如星云般灿烂。
凌戈微怔。
紫色的眼睛,这是岐蛮王室的特征。
这双紫色的眼睛确实很美,与之对视就仿佛落进了无尽的星海,让人想要在其中不断地探索。
就是这短暂的停顿,凌戈手底的力道微微放松,让那黑衣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脚下发力猛得向后退去,生怕凌戈再追上所以运起十足内力向远处逃去。
这回凌戈懒得再追了,反正少一张纸也不影响明天给太子挖坑。
她低头看向刚刚扣住黑衣人脖子的右手,握紧的指缝间夹着几根长长的黑发,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彩。
略遗憾,一晃神竟叫那人给跑了。
凌戈松开手,那几根长发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再难寻见。
她背起手慢慢往凌府走,脑海里仍旧回味着那双韵味深长的眼睛,寂静的街上空无一人。
不过那人的眼睛真好看啊,杀了多可惜。
7月29(修):
侍郎府抄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小半天不到的时间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凌桓靠着关系在吏部混了个职位,于是也参与了这场抄家。
下午他就兴冲冲地告诉凌戈,太子主持抄查侍郎府的时候查出了与太子有关的罪证。
太子大怒,但是又解释不清,只说他是被诬陷的。
皇帝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让吏部侍郎季阆风继续协助太子调查贪官。
都用上自己人了,表面不说,皇帝还是起疑心了。
季阆风,其实凌戈并不陌生,原本故事中一个谋反未遂的炮灰,着墨不多,正是那日宴后凌桓带给她看的少年。
甚至,侍郎府抄家前夜见到的黑衣人其实也是他,黑衣人除了瞳孔颜色相异,其他特征和凌戈记忆中少年的眼睛没有丝毫不同。
少年眼眸变色的原因还有待探究,但是不急,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太子调查贪官颇有成效,民间一片叫好声,一时间太子风头无两。
皇帝是个疑心颇重的人,凌将军戍守边疆多年这个时候被调遣回京,无非是皇帝担心凌将军拥兵自重。
而现在太子声名大盛,功高盖主,不知皇帝夜里是否还能安眠?
所以这一计名为——捧杀。
另有一事,凌将军呆在京城这一段时间,南岐再次进犯中原疆土,新上任的将军防守不力丢失一座城池,所以凌将军又被派遣回边疆了。
其实凌将军这么多年来能够抵御南岐,靠的主要是凌家私军,这样说来也难怪凌将军一走,边疆就守不住了。
......
太子大婚在即,如今一个正妃一个侧妃都在京城里,正妃不受太子喜爱,太子喜爱的却成了侧妃,常人都觉得她二人必将势同水火。
可事实似乎大相径庭。
今日嫁衣的图纸送来了,绕有兴趣地翻看着。
嫁衣虽然累赘,但是这样式配上金丝绣线着实好看,裁改一番应该也不错。
凌戈指尖轻轻抚摸着图案,笑着和绣娘说自己的要求。
其实相较于白衣,她更加喜欢红色。
白色太过纯净通透其实更容易被其他颜色同化,反倒是红色如烈火绵绵不绝、燃之不尽。
无论是鲜艳的红还是沉郁的红她都喜欢,这样就算血液浸透衣袖也看不出来。
正当她饶有兴趣地对比两张图纸时,染霜走进屋子轻声说:“楚小姐来了。”
楚小姐,自然是楚玥。凌戈不喜贵女间的诗会,多次拒了她们的邀请,可能楚玥觉得她不喜出门,又怕她太孤单,就主动来将军府找她。
对此凌戈自然是乐意的,已经知道故事会发生什么,知道楚玥的踪迹,那韩振的动向也就一清二楚了。
那她所有的安排都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
叮”
和谐的韵律被一个高音打破。
一旁的楚玥靠近凌戈肩旁,想要再为她演示一次。
凌戈伸手压住琴弦,震颤的余音戛然而止。
她歪头看向楚玥,唇畔有一丝浅笑:“今日的古筝就弹到这里吧,那本游记我尚未读完,你念给我听可好?
虽然凌戈答应同她学琴如此轻易就半途而废了,楚玥也未见半分恼怒,只是低声道:”好。“
搁在一旁的游记已经被她拿在手中。
凌戈躺在一旁的躺椅上闭眼小憩,清风徐来,撩开了凉亭四周围挂的白纱,有温婉的读书声时隐时现。
太阳偏西,楚玥乘车返回楚府。
临走之际,凌戈递上一个玉签:”今日我的铺子里新到了一副蓝宝石头面,我看那宝石质地不错,你带着应该很美,有空你带着签子去取了吧。“
况且这几日美人在侧,总要有所回赠才是,而且楚玥穿戴好看,她看了也赏心悦目。
楚玥见了这签子,也不拒绝,只是冲凌戈展颜一笑,伸手接过玉签后便返回马车上。
车夫驾驶马车缓缓离开将军府,随后厚重的朱门缓缓合上,将一切车水马龙隔绝在门外,凌戈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