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年 第8章 实话实说

春枝主动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早在普阳公主苏廷缇及笄半年前，兆文帝就在开始考虑择选佳婿。自从八年前普陵公主苏廷岚出嫁后，由于众所周知的缘故，苏氏一直没有适龄的公主养成，所以前朝、后宫都在默默期待，一个及笄的皇室公主的婚姻，究竟能为兆宋换取多少利益。

这其中，最按捺不住的要数皇后姜梦吟。毕竟她唯一的亲生女儿早早被嫁到了北狄汗庭，这桩联姻对当时整个神州的政治格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也彻底为兆宋和北狄之间四十余年的厉兵秣马画上了休止符。可是风光无两的北狄王世子妃尊荣和各国来贺、举世瞩目的出阁盛典都没能抚平姜皇后忍痛将女儿远嫁的伤口，所以她才要紧盯苏廷缇。甚至在兆文帝为廷缇议亲之前，就暗中收买了春枝。起初不过是让春枝盯紧昆霓裳母女的动向。后来探知文帝有意将廷缇嫁到后蜀，尚暨阳王柳弋，她才急不可耐的想阻止这桩婚事。毕竟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嫁去了荒芜的北狄，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苏廷缇堂而皇之的嫁到最强盛的后蜀。文帝尚未立储，如果苏廷缇真的成功与后蜀联姻，那么容皇妃一脉的势力将联结西戎、后蜀、兆宋三国，储位也就八成握在皇长子苏廷轩手里了。可明明她才是兆宋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若是她的第一个儿子能活下来，应该早就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早就顺理成章联姻他国，成为兆宋储君的不二人选。

所以苏廷缇不能嫁，最好彻底消失。

皇后指使春枝伺机加害，可春枝却仍有一丝忠心，念着主仆之情，想着东湖清浅，公主即便落水也应无大碍，最多病痛一场，耽误须臾光景不能结亲，她也好趁机向皇后交差，并自陈惶恐无能，好从皇后处脱身。谁能想到，苏廷缇真的成了湖中冤魂呢？

虽然仍有疑点，但是苏廷缇枉死和我的魂穿之谜也算七七八八的解开了。姜后和容妃早就是一生之敌。只要昆霓裳心中有数，这种监视算计、刻意加害皇妃和公主虽是弥天大罪，但却并无实证，如今也只有按下不表。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春枝？

春枝她们四人六岁上入宫，由霜降姑姑亲手教导，一年后送到公主身边侍奉左右。就算春枝忠心尚存，作为污点证人，非但不能扳倒皇后，反而太容易被皇后一党利用引火烧身。在没有实质性证据之前，宫妃擅自揣测、蓄意诬陷皇后都是重罪。可以任谁又能大度到把一个曾经有意加害自己的侍从继续留在身边侍候呢？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我迅速厘清这套完整的逻辑，看着陈情之后跪伏在地，愧悔痛哭的春枝，“春枝，你走吧”。

春枝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你留在宫里太危险了，皇后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母妃知道了也不可能饶过你。今天在场的只有咱们五个人，你们四个自幼侍奉我，我信你忠心尚存，你若也信得过我们，就尽快离宫去吧”春枝想要开口，我却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和母妃说，是你家里早就相看好了要你回去嫁人。我已及笄，芳华殿也不缺人手。我会给你备好嫁妆，你就风风光光的出宫回家，但是记住一定要快。回去就和家人一起，赶紧离开建康，我能在都城保你，就有人能在都城害你，你只有离开才有活路。”

话音未落，再看座下四人皆是泪水涟涟。春枝不住磕头，涕泗横流，一个劲的请罪感恩，其他三枝应是感念十余年姐妹之情，半是怨怪、半是焦心，有的骂春枝背主弃义，有的劝春枝赶快逃命。场面一时间难以收拾。

“好了，你们是想哭到满宫里人尽皆知吗？”说完我一把扶起春枝，“春枝，我不怪你，也要谢谢你照顾了公主十年。今夜你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可以先行离开，我自会和母妃交待。离宫之后天高海阔，只要你愿意做个好人，在哪里都是自由的。去吧。”我轻轻推了春枝一把，春枝咬唇含泪最后一次郑重向我叩拜，然后惶惶的转身跑了出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夜深了我也乏了。”梅枝、竹枝、寒枝应声拭泪、鱼贯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