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年 第12章 是福是祸

昭华殿仿佛从各个维度上都在彰显着自家主人身份的与众不同。以前苏廷缇也来过，却没太在意这些细节，大概是一国之母，用什么都不算违制吧。殿中的帐设、茶酒、台盘都是金灿灿的，各种浓烈色彩和繁复设计堆砌在一起，按现代人的眼光看，姜皇后是妥妥的“乾隆审美”。

“儿臣问母后安。”我没敢轻举妄动，只按规矩施了一礼。落地帷幔后面，一个头戴金凤冠，衣着华丽的妇人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听闻你病了几日，现在身体如何了？”姜梦吟一开口，就摆足了皇后的气势。

“回母后，儿臣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大病初愈，还有些孱弱。”说罢我还表演着晃了晃，吓了梅枝、寒枝一个激灵，赶紧一左一右扶住我。

“头抬起来。”姜梦吟语调里带的不容质疑真是让人不爽，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抬头，这么三番五次刻意刁难，我绝对要她好瞧。

我缓缓抬头，径直看向姜梦吟的眼睛。我看到的姜梦吟，是一个颇有中宫气场的女人，红唇、挑眉、丹凤眼，还有初显老态的细纹。容貌虽然比不过昆霓裳浓颜明艳，却也不似寻常江南女子般温婉柔淑。她的脸端正大气、风姿绰约，眉梢眼角显露着勃勃野心，是一眼看去就很聪明的那种女人。

“你长大了、很像她，就是脸色差了点。”姜梦吟一抬手将我推搡跪地，“本宫看你恢复的不错。身为嫡母，有些事情要替你父皇开口训导你几句。皇帝已经决定，将你嫁到后蜀，尚皇三子暨阳王，你可知晓？”

“回禀母后，儿臣已有耳闻。”

“那就好，也不用我再费心了。后蜀一直自诩国富兵强、盛气凌人，你若能顺利联姻，可一定要像你廷岚姐姐那样，务必时刻谨言慎行，多为兆宋江山社稷着想。懂了吗？”

不对啊，皇后不是不希望我嫁到后蜀吗，怎么突然改口来做我的思想工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下意识点点头，没容我多说一句，就即刻被请出了昭华殿。皇后的话还在我脑海里转圈，再看外面已是秋日午后。昭华殿外的夹道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四司六局院墙里苍翠遒劲的圆柏。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我缓缓轻吟这句诗，莫名觉得与此情此景甚是贴合。

寒枝在我身后狐疑着问，“这也没有落叶啊公主。皇后那么刻薄，还话里有话的，您真打算听她的吗？”

“寒枝！这里离昭华殿不过几步路，你敢在这里妄议皇后娘娘，嫌命长啊！”梅枝忿忿教训的寒枝也不敢再出声。

我对这场官司毫无感觉，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了，走吧，花园还没逛完呢。”

“殿下，已经过了午时，您还没用膳呢。”

“让他们摆到品仙亭吧，我在那里用。对了，给我准备一壶好酒。”

梅枝踌躇道，“晴天白日的，殿下怎么想喝酒了？您身子刚好些，药还没断是不能饮酒的。”

我本就郁郁不乐，听到梅枝絮叨更是有些心烦，就一眼横了过去，梅枝瞬间收声，红着眼睛下去安排了。

我不是不知道梅枝待我一片赤诚，也不是真想白日纵酒，可能是听完皇后一席话让我倍感凄惶，也可能只是深秋将至心绪不宁。穿越过来的这几天，脑子里吸收了太多东西，像一块沉甸甸的海绵压在心头。我的感情也从刚醒来的不知所措，转变成突然贵为公主的暗自窃喜，而现在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公主享天下之养，就该为天下倾尽心力。这个道理若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我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