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渊而渔 第28章 第 28 章

之后那些天，春和忙着找药搭配。

他始终没有答应跟自己。

荀枢不明白，在他的印象中，原城主跟他做这些事很开心，就连城主府里其他人也想跟他做。

但春和好像不喜欢。

他看自己总像看一个胡闹的小孩，不赞同却也不明说。

可是，他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了。

春和没有否定他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只说让他好好想想。

要想什么呢？

春和说，从这份感情开始想。

午后的阳光温暖，荀枢在一处屋檐下坐着发呆。

他想不清楚。

恰逢春和的徒弟过来交作业，他看到自己一个人待着，欲言又止。

似乎想要搭话，却又走开，走开后又回来了，像是在确认什么。

“站住，我身上有什么吗？”

闻嘉不动了。

书上说，为情所伤容易想不开，他也知道荀枢最近在追春和，闹着想要与他做些龙阳之事。

上次春和扮演原城主，这个少年就亲了春和……

想到这里，闻嘉脸上一烫，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想……”

转过身后，他偷偷瞥了眼对方的：“春和人很好的，等她不忙了跟她说一下试试……”

即使是修真界，也对女师男徒多有避讳，春和与闻嘉是师徒，但后者不清楚春和的真实身份，甚至每次相处都很拘谨。

荀枢见过很多次，春和在忙，这人把作业放下就走了。

平心而论，与春和相处，并不需要很拘谨，甚至可以忽略他的性别。

“我说过，他没有应。”

闻嘉的年龄稍小些，身量与荀枢相差无几。

听到荀枢的话，他抬眼，浅色的眸子中略带好奇。

本是接着听人讲话偷偷观察对方的眼睛，紫色的，情绪上来时有金光流转。

人族的眼睛很少是这样的。

“春和平常会跟我们谈心，我们有问题也可以随时去找她，我带你去找她。”

闻言，荀枢看过去：“他现在不忙了吗？”

闻嘉看向一旁，被盯着时觉得脸很烫，他轻轻“嗯”了一下。

然后被荀枢拉去找春和。

春和不仅不忙，还在想晚上吃什么。

自从城主府空了之后，厨子也走了，于是做饭的任务落在了他身上。

反正不用指望闻嘉和百苍做饭，前者大户人家的病弱小公子，是个不会做饭的主，后者只要能吃就行，生的不行就多煮会儿，煮出一坨没眼看的东西。

他在想晚上喝汤要配点什么。

听到脚步声春和回头，看到眼前一幕觉得欣慰。

闻嘉也该克服他的社恐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说话脸红，被盯着也脸红，喊他名字也脸红，交个作业都要偷偷摸摸……

春和的目光在两人拉着的手上停留：“闻嘉，你们……”

然后荀枢放开了，闻嘉也松了口气般挪了挪脚，离远了点。

春和：“……还有什么事？”

他盯着闻嘉，闻嘉的脸在他面前迅速红了起来，像是水煮大虾，紧张得快冒烟了。

“他，他想跟你……”

荀枢一个没管住口，来了句：“行欢。”

闻嘉从脸红到耳朵，大有种水沸了的既视感。

那双浅色眸子的眸子抬起又迅速落下，甚至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他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出来，被春和的目光吓到忘词，最后闭上了嘴。但身侧的手紧紧捏着衣袖，似乎在想要怎么办。

再看另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荀枢，在他看过来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点金光闪着，似乎就在等他点头。

“……”

ie分明。

同样的，春和带的另一个问题儿童也来了。

很安静地，然后移出他的视野。

百苍看了他一眼，不仅没打招呼，还找了个角落，不知道是在数蚂蚁还是薅叶子。

“……”

这两个人，打小就这样，因为性格原因，还挺合得来的。

两个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眼看荀枢又要黏上来，春和把人按住。

荀枢只觉肩上一沉，春和把手搭上面，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就好像春和会说些与以往不同的话一样。

果然——

“一起做饭，来帮忙。”

是暗示？是他想的那个做饭吗？

“……”

几分钟后，荀枢拿了把带泥的新鲜灵疏在厨房门口站着。

“就，做饭？”

春和不明所以：“不然呢？”

他又看着蹲墙角那位，提高了音量：“百苍，师弟，参与进来，不然一会儿别上桌。”

也不知道他这师弟怎么做到又宅又不合群的。

百苍缓缓站起来，看向他：“那我还是切肉？”

春和观察百苍脸上的表情，没看出有什么表情，于是点了点头。

“去吧，在厨房。”

不过一会儿厨房响起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看起来很熟练。

与此同时，闻嘉也自觉地去准备配料。

两人默契地都不用任何语言交流，甚至没有目光对视，完美地像条流水线。

反观荀枢这边，洗个菜都麻烦，盆里的水洒了不少，叶子上的泥却没少多少，甚至弄得衣服也湿了。

好好一个菜叶子被蹂躏得不像样，而洗菜的人却如临大敌，向其他人展示了什么是手忙脚乱。

春和：“……”

现在好了，这成了他带过的最差一届。

“行了，我来洗，你看着。”

荀枢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站到一边看他洗。

明明看得很认真，脑子也说会了，手就是跟不上。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春和把人都撵了出去，自己在厨房料理。

被赶去外面的三人各忙各的，百苍继续神游，盯着一处发呆；闻嘉显得拘谨，衣服袖子快被揉出了一个洞。

荀枢就大方得多，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边没什么反应，另一边一看就脸红，头也不敢抬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一会，“咕嘟咕嘟”声从厨房传来，有肉却不见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咸香，其中又混了些辛味，比重不大，却极有攻击性。

闻之醒神，口水泛滥的同时让人心生期待。

等春和端了锅过来，骨头汤奶白，上面漂浮着一些细碎的粉色薄片，辅以透明果状的块儿。

分别盛好放在三人面前，春和又舀了两碗放在桌上。

荀枢刚想问是不是还有人来，下一秒就见那多出的一碗被一只手接过。

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孩，肤发皆白，脸上表情很淡。

春和把他的椅子让给了这个小孩，又对他解释了一下：“我师尊，担待着点。”

荀枢看向其他人，他们习以为常。

这一次，他选择闭上嘴。

于是，现在成了四个人，各忙各的。

春和把其他的菜端上桌，于是几人也就开始各吃各的。

刚来的小孩给荀枢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只敢夹靠近手边的菜，甚至不敢跟春和说话。

长辈面前，要留下个好印象。

而百苍就没这顾忌，春和说过，饭桌上，吃什么夹什么，吃完就行。

只不过他还是不太会用筷子。

所以，掉在桌上的的他捡起来吃。

然后被春和瞥了一眼。

再看闻嘉，拘谨的孩子端着一碗汤，用勺子舀着小口喝，不失礼节，但动作有些僵硬。

别说夹菜，筷子都没碰。

春和身边的白发小孩则匀速夹菜，看得出很着急，跟没吃过饭一样。

荀枢忽然觉得，这个饭桌，好像就他跟春和是正常人。

再看这一桌饭菜，也算是春和为他下厨了。

这么想，感觉汤更香了。

舀一勺入口，味道浓郁，鲜香可口，咽下后胃里熨帖，身上也跟着暖暖的。

于是荀枢不再关注其他人，专心吃饭。

“……”

其实，在春和看来，这饭桌上就没有正常人。

他看着围桌吃饭的四个人，只觉得糟心。

没过一会儿，闻嘉放下碗。

那句“我吃饱了”还没说出口，就被春和喊住了。

“坐下，再吃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闻嘉不好意思夹菜，甚至不想在桌上再待着。

但被喊住总不能不应吧？太不礼貌了，尤其春和还是他名义上的师父。

虽然知道不是所有人在看他，但闻嘉还是一说话就紧张。

“师，师父，我饱了。”

一种社恐在大众演讲的既视感。

春和理解，但人总不能社恐成这样吧？就上桌吃个饭而已，那天城主府迎宾，他人还是被清风谷那老头拖过去的，之后也是尽量降低存在感。

春和叹了口气，在心里跟人家道歉。

他准备把i人架台上烤了。

“跟我说说喜欢吃哪个？”

闻嘉看了看他，迅速低下头：“汤好喝。”

春和支着下巴，他把自己的碗推过去道：“再喝点？”

荀枢抬头，让闻嘉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

前者想说话但不敢说，后者不想说话但不得不说。

添饭说一句怎么了？一起吃饭几年了还这样。

春和又给闻嘉空了的那只碗里夹菜：“尝尝。”

后者动作僵硬，小声道了谢。

荀枢猛地抬头：“我也要。”

“自己夹。”

紧接着春和打了百苍伸手去抓掉在地上猜的那只手。

啪的一声，没影响到他身旁夹菜的人，倒是让荀枢和闻嘉两人都一激灵。

春和皱眉：“地上的就不要捡了……还不会用筷子吗？”

百苍伸出去的手一顿，看着地上的菜，大概有两秒，最后还是不舍的坐了回去。

这顿饭，春和成功让荀枢，闻嘉，百苍等三人觉得艰难。

荀枢盯着春和给闻嘉夹菜的手，闻嘉则被目光无差别伤害，脸发热了很久，而百苍多次去捡地上的菜都被打回去，除了手背多几道红痕一无所获。

饭后，春和身边的白发小少年站起了，然后被他按住肩膀。

“去洗碗。”

“我……”

春和皱眉：“我什么我，管你是谁，在我这儿吃饭按我规矩来，人家都帮忙了，你好意思吗？”

清虚子：“……哦。”

“……”

原来，到最后，春和谁也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