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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逾矩 第33章 猎淄

作者:诉余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23 12:53:10 来源:文学城

次日,整个披霞道内,花瓣做雨铺了满地,锣鼓作响入了天,身着祭祀红服的童男童女在黄金殿门前舞动着,龙狮也随着鼓乐扭动,和着唢呐一齐震撼天地。

各种形态可怖的畸形巨兽被驯兽处的官员

牵进了黄金殿。

黄金殿占地硕大,外围每半米便是一个三千营甲卫,内圈亦是如此。

内圈中,中央困兽台外便是座席,高阁处每间席内都设有下注所用的桩摇,凡坐席者,皆可根据困兽台内情形下注,坐席者看好的猎者便会根据坐席者所压争夺困兽,猎得者便可收得困兽与所注财宝。

困兽归处,可留在猎者手中,也可赠予坐席者。

高阁下又设站台,闽都城内百姓皆可驻足围观。

偌大的黄金殿内,坐席者也不过寥寥数人,却无一不是皇亲国戚、高门贵胄。

正东高阁坐席便是盛孝帝,同席间还有君茹兰。

景长与坐在西侧最为偏颇的高阁席间,斜对的便是霍云明,后者端坐席间,轻呡茶汤,在一群困兽牢笼里,自成一派。

景长与望向台上困兽,自觉可笑,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竟妄图用猎杀困兽向天祈福,可谁才是笼中之兽?

他们真正想要猎杀的,又到底是谁?

正东高阁,盛孝帝道:“今日闻曲来,赴淄宴,猎困兽,除风雨,定八荒,遥与满座共赏盛宴,给我大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盛孝帝站起身,走至围栏处,俯瞰着底下困兽与围圈人头,扯下红绸,高声道:“猎淄,开!”

殿内霎时哄然,投注的机杼声沙沙作响,困兽被解开了锁链,多年的牢笼被打开后,恶兽的第一反应不是逃窜,是寂静,风雨压身的寂静。

多年的困锁封住的不是恶兽扭曲的身体,是失衡的灵魂,不再自由的灵魂,一切都是空虚的,不堪的,破碎的。

箭矢投来,他们也不躲避,就这么站着,疼痛唤不醒他们灵魂的沉寂,像是庭前看花般任由鲜血穿透皮肤流淌出来,滑出困兽台,沾满了底座黄金台,巨体倒塌,换得高阁哄笑,站台惊叹。

景长与看在眼里,不忍嗤笑。

满座血骷,祭祀为名,困恶兽以祈福,屠困兽以搏乐,血祭奢靡,却恐天罚。

景长与望向侧方席间冷眼的霍云明,他们不疼,那你呢?

被困在魔窟里蹉跎的谪仙啊,你疼吗?

你啼写命录,想要掀翻的,我看见了,看全了。

太恶心了,那就掀了吧。

不多时,困兽台上已是肉糜横飞,箭矢遍布,鲜血溢出了台面,困兽赤红的皮肉流淌在其间,偶尔还泛出一点儿浮沫般白花花的浆体,几颗圆形瞳仁挂在台边儿上,摇摇欲坠。

整个黄金殿内弥漫着血红色的铁锈味儿,不少人已经扒着围栏发呕了。

盛孝帝稳坐高阁,道:“玉谢啊,朕记得你说今年要办点儿新花样,朕瞧着和以往也无甚区别啊。”

君瓷站起身,走到靠近盛孝帝的围栏处,拱手道:“回陛下,臣说的新花样还没上台。”

“哦?”盛孝帝起了兴致,道:“玉谢自小点子就多,朕倒想好好瞧瞧了,玉谢何时将这奇珍异兽抬上来?”

君瓷挺直腰,瞟了眼身后同席的君兮,又行至高阁中,朝着下头的小厮点了点头,后者立刻会意,将台下的一处连接着地下和台面的牢笼大开。

牢笼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衣衫轻薄,肌肤若雪的妙龄女子,女子们头顶一根木枝轻挽小半发丝,余下的如瀑般垂落腰间,一抹鲜红花钿晕染眉心,双眉细若柳叶,眉尾向上轻挑,端的好一副勾栏做派。

鞭子在耳畔响起,震耳欲聋,女子们被迫走上满是血污的困兽台,女子们曼妙的腰肢和纤细的双腿上是雪白肤脂,现下又染了血,眼角泪意怅然,恰如雏子落红,众人痴醉盯着这幅珍馐美馔图,彻底饱了眼欲。

君瓷不动声色的向左移了几步,恰好挡住了身后人可能望向下头的目光。

他朝着盛孝帝道:“陛下,此乃雏谱,取的便是大靖朝历来罪女,以雏形祭天,求保盛世太平,祭品身后的衣衫上便是她们各自的名字,规则还是一样,不过加了新玩儿法,若是能射下祭品头上木枝,而不取其性命,也算是死罪可免,此雏谱便是臣为今日猎淄盛典添的新花样。”

“这……”盛孝帝犹疑。

君茹兰抑怒扫眼座下,横眉望向君瓷:“天顶仙人皆是不食人烟,衣衫渐露,当堂淫祸,成何体统?”

“回皇后娘娘。”君瓷再度俯身,道:“世间浑浊,少有本真,可唯有本真,才盛人烟。”

“好一个本真!”君茹兰眼底含霜,冷声道:“我大靖营狱也有不少犯卒,何不一同牵上来,扒去服饰,以罪祭天。”

君瓷尚未开口,盛孝帝却道:“皇后,小孩子的一点儿心意,何不就此随他去了?”

“臣子所为,当以大靖为先。”君茹兰斥道:“今日万民汇集,就见这血色红罗?陛下,臣妾眼睛疼。”

景驷俞站起身,行礼道:“母后息怒,今日盛宴,万般皆是天意,今日百官万民皆齐聚,天意如此,不可违。”

君茹兰深深睨了景驷俞一眼,一点熹光,破碎开来,而后飘散入了尘埃。

盛孝帝轻抚上君茹兰的手,温声道:“皇后,今日就听孩子们的吧。”

君茹兰望着盛孝帝眼里良夜里异常的强硬,她漠然抽出手,直视盛孝帝一字一句道:“陛下所言,甚是。”

景长与在戏台外围暗自嗤笑,这些女儿家个个春风魅态,说没在楼里修过谁信?

罪女不罪女的不好说,可这等荒诞淫祸的雏谱,盛孝帝却为了在天下人前能和君茹兰抗衡忍了下来,君茹兰不想当着百姓的面把君家往深渊里推,就必须吞下这口苦连。

戏台外争得不可开交,戏台上人命不比草芥。

侧方高阁内,莫捷不忍啧啧出声:“美人引血,不像是君瓷那厮的手笔,反倒像是……”

君绊识!

莫捷拧眉继续道:“君玉谢竟还真顺了他的意,想什么呢!就不怕君茹兰回过头来找他算账吗?”

算不算账不好说,削个骨剃个皮的倒是真有可能。

霍云明不做多言,兀自吃茶,静听席外风吹草动,余光扫过座下。

台上的女子大多团在一处,就是千万支箭矢袭来,说不定身边人就是挡箭牌。

唯有最右侧孤僻角落里端坐着一个女子,女子相貌无奇,发丝掺了血水贴在脸颊上,浑身颤抖,口中好像还在不停咿呀着什么。

霍云明却是盯紧了这名女子,眼睛一眨不眨,还不住攥紧了双手。

身侧莫捷见状,略微讶异,难得做笑道:“这是在瞧谁呢?我们洁身自好的霍二公子,这是为着谁家美人瞋目呢?”

霍云明并不作答,他眼里没有美人,只有角落里女子衣衫上的那两个字——宁杨!

三年前,霍观棋派人将语炘骨妻儿带进了闽都,手下蒋熙为着多做假窟混淆三大营,甚至接手了披霞道尾处一间偏僻的庄子。

那庄子原先的主人叫做宁宿,他那失踪不见踪迹的女儿……就叫宁杨!

语炘骨妻儿遇害后,霍云明又派人多次查过那间庄子,确实就是普通的谷米家,并无异常之处,唯一值得生疑的便是突然失踪的宁杨。

霍云明也就着这条路找过了,一无所获。

起初,霍云明想,或许是唐衍或者时觞阜提前安插好的,故而他查不出出处,事情败露后,便斩草除根,宁杨也该身首异处了才是。

可如今,她出现了,出现在君家手里。

语炘骨妻儿,君家也有插手吗?

还是时觞阜刻意诬陷?亦或是这位女子只是与“宁杨”同名?

霍云明谋思许久,台下却已是箭矢横飞。

霍家是清誉世家,若是他出手了,难免落得个**熏心的名声,再遇人夸大一番,便又是旁人饭后闲余的一桩谈言。

救……还是不救?

霍云明握着席间投注,凝神注望。

高阁另一侧,景长与顺着霍云明沉盯许久的放向瞧去,台上的一角里,只有一个女子。

景长与神色不明,垂眸仔细打量着这名女子的眉宇,指尖不自觉的搓动,随后又抬眼望向眉蹙而不自知的霍云明。

“蒋熙。”

身后玄衣立刻上前一步,道:“殿下有何吩咐?”

景长与始终望着那抹白色,道:“提弓搭箭。”

言毕,景长与站起身,拿起投注走向席间桩摇,毫不犹豫的放了进去。

偏僻席间机杼声响起,机扩交响后,正东高阁前方总汇桩摇间,钰王二字下,多了一杠。

众人望向桩摇,皆是一惊。

皇室子弟,血魅之中,冲冠一怒为红颜?

引得满座心嗤,却无一人敢当堂笑出声来。

霍云明猛地侧头望向景长与,眼底是月影交错似的不解,身体里突然泛起痛意酸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涌上脑海,又醉了心头。

景长与如孤烟天云般坚毅走至围栏处,伸手指向了那个角落里的女子,对身侧蒋熙道:“手稳一点,可以的话救下她,别的姑娘能救的也要救。”

“殿下放心。”蒋熙猛地一拍围栏,翻身跃上来阁顶,侧身拉满弓,昂仰道:“我的射艺在武行里可是魁首!”

霍云明的视线不自觉顺着景长与手指的放向望去,箭矢交错间,那个方向已经人影混杂了。

莫捷在一旁细品着恍若坠空的霍云明,道:“钰王殿下抢了你看上的姑娘?”

霍云明不语,整张脸像是染了灶台灰般黑黝黝的。

莫捷低声调笑道:“你姓霍,又是钰王师,你一会儿和钰王殿下悄悄说说,你看上的姑娘,他会让给你的。”

“我看上的姑娘?”霍云明微微后靠,直直望向那一侧细盯台上娇娘的景长与,轻飘飘道:“我不要姑娘。”

莫捷微错愕,疑道:“那你看的那么起劲,不要姑娘你要什么?”

春日里的风混合着血气,飘荡着黄金殿里,久久不散,却又若梅留齿,激的人眼眸泛珠,再睁开眼时,拨云见日。

“我不要什么。”

霍云明指尖轻敲桌案,偏偏未曾移开目光,他眉眼微抬,道:“非要我选,我要狐狸,我养的狐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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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猎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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