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 第16章 第16章 暗道

常人受幽种影响突发异变并不罕见，这正是司恒官和某些民间幽人组织的重点净律对象之一。

但常人和幽种往往是受掠者和掠夺者的关系定位，眼前的孟令聪和他背后仿佛苏生一般突然从车顶上竖直站起的泛光黑影却呈现出一种形神合一的诡异氛围。

就好似素来抵触幽种附身的常人和素来爱侵占常人身体控制权的幽种竟以某种未知形式达成幽人合弦的和谐效果一般。

而此时置身于狭窄矿道之中那两名真正的幽人，确实在局势突变的瞬间放下心中纠结默契地互换了彼此的衍魄。

素商趁势注入的耀鎏，帮缀羽驱散了在她体内肆虐的大部分秽鎏。

缀羽在找回说话能力并确认自己预感无误的同时，也感应到了素商在目睹眼前异象后爆发的情感。

那是一种糅合着惊悸、悲愤以及寂寥和哀痛的复杂心绪。

虽然现下很难定义看似依旧保留着自我意识的孟令聪究竟算不算大众认知中的秽蛞。

但素商这种曾经亲历过S级秽灾，又手刃过无数影魔的现役A 级净影官绝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反常必然事出有因，可惜现下也并不是一个适合缀羽细究素商异常反应的好场合。

或许也是同步感应到了缀羽的关注重点，素商波荡的心湖转瞬又归于平静。

眼看孟令聪依仗的背后怪物马上就要露出全貌，已经跟缀羽完成合弦的素商果断利用心声询问自己队友意见：【“打还是跑？上还是下？”】

不管是否牵扯到素商和缀羽暗中调查的那个不明信号源，孟令聪猝然撕破脸皮，便证明零号矿洞之中必然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即使素商和缀羽尚未探出门道，单是踏进此洞就足以让对方下手灭口。

【“打必暴露身份，上却未必能逃。”】缀羽快速调整好状态，点明现状。

幽人形状各异的虚化映身实际也算她们的一张移动身份证，若是被孟令聪背后完全开眼的影魔看清，素商和缀羽先前所做的伪装工作都会失去意义。

——但换个角度想，只要她俩还没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就能利用这点信息差做出反击。

外加贯穿三辆矿车的那些尖刺也是自斜上方的矿壁射出，这个矿道八成早被一路都在撒谎演戏的孟令聪精心改造过，她俩第一反应的“生路”没准恰是孟令聪设下埋伏的“死路”。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四周秽鎏纷杂也不便商羽二人提前侦查出暗器，既然孟令聪没打算让她俩出去，她俩还不如反其道而行，抢先探探底下究竟有什么猫腻。

处于合弦状态的两名幽人，虽然做不到读取对方的所有及时想法，却能听见对方有意传达的心声，并清楚地感受到彼此心绪的变化和倾向。

缀羽给出的理由足够充分，又是素商心之所向，纵然素商心中仍然有些担忧缀羽的状态，但在这种危急时刻，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队友的判断。

于是素商没再犹豫，旋即曳着已经把自身行动权移交过来的缀羽飞掠而下：【“那防御就交给你了——”】

幽人映身的原初形态看上去如雾似影、虚无缥缈，实际它不光跟兆身一样有着正反之分，亦有四肢等部位的固定对应点。

缀羽已经借助合弦效果跟素商同步了映身行动，但在她激活司恒官通用的鎏刻光盾，并做好充当素商第四只眼睛的准备之际，孟令聪背后那道泛光黑影却骤然聚成一团浑浊黑雾灌入了他的口腔。

孟令聪本人则趁着彻底丧失说话能力之前，活似献祭一般大声嘶吼：“逃也徒劳，皆是助兴！神降恩召，无畏升恒！”

——果然又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冷门邪教！

缀羽捕捉到四个熟悉的字眼，但还来不及深思，她便瞄到三只长满尖刺的石化巨手自孟令聪裂开的嘴巴鱼贯而出。

三只怪异巨手的掌心中央都长着好几个渗人的巨眼，那不像任何人类和动物的眼睛，更像天上天瞳的形状。

只是跟象征祥瑞的天瞳不同，每个巨眼周围都流淌着形似血泪的幽黑水纹。

正中间那只手掌上的巨眼最大，缀羽凝神一数，整整八个，连忙转告全力探路的素商：【“是一头土系的八瞳手影魔，主瞳就长在嘴上。但这地形对面占优，别光顾着赶路，多留意下四周！”】

【“明白！”】

跟幽人一样，幽种虽然也能划分出几个大类，但每个个体的细节却各有不同。

像是要给缀羽提供更加完善的情报信息，孟令聪的嘶吼声刚落，那头夺走他兆身控制权的手影魔便猛地伸出长着主瞳的那只巨大石爪，牵动全身向着下方的素商和缀羽冲刺。

“咻——”

但善用地形也能改变战况，缀羽预判到对方行动，果断意念操控天环，横着推出三重光盾生生阻断了石爪的进路。

手影魔没有发声器官，似乎因为突袭失败震怒，立时带动上半身的几十只手臂一起锤击光盾，咚咚咚地砸响了整条狭长矿道。

【“反应还挺快，感觉跟你一样，是头锐进型的影魔。”】

若按幽种的等级划分，司恒官身上的紫鎏装备应是十瞳水准，但打缀羽有记忆起，就没听过或见过哪里出现过十瞳的影魔或梦魇。

紫鎏光盾不仅能挡路还能挡住手影魔窥探她俩真身的视线，正当缀羽以为自己此举能为素商争取到更多的探路时间，原本一心往下跑的素商却猛然侧身，曳引着缀羽紧贴到左侧的矿壁之上。

【“有暗器？”】

【“不止，先别出声！”】

手影魔的本体明明还在顶上跟厚实的光盾鏖战，但缀羽却感觉到素商神经紧绷，似有什么意外发现。

缀羽心念一动，跟着放大自己感官，竟透过周遭汹涌澎湃的秽鎏，采听到一道音调古怪的喃语正从她俩映身贴合的矿壁之后传来，虽然听不清内容，却似有呼唤她俩前往之意。

缀羽主动迎合秽鎏，导致她脸上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裂纹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知那道喃语算不算裂陷带来的一种幻觉。

但用不着她纠结是否向素商坦白，合弦已替她暴露想法。

【“还真有暗道……”】

“嘭！”

素商的轻叹伴随着光盾炸裂的声音响起，出师不利的手影魔已经带着可以射出暗器的矿壁卷土重来。

然而素商非但没躲，还一动不动地愣在原位，若非缀羽相信素商不会犯傻，都险些切断她跟素商的映身同步，自个儿闪避到一旁。

【“小羽放盾！”】

原来她俩贴着矿壁的位置正好藏着一根巨大尖刺，素商没有自寻死路，反而仗着自己行动敏捷，在四面八方的尖刺同时冒头齐射的瞬间，一举躲过了所有的暗器攻击。

随即又赶在释放暗器的矿壁重新闭合之前，翩然游入了就近的裂口之中。

“轰隆隆！”

手影魔长着主瞳的那只巨爪迅速撞开裂口追来，然而又是三重犹如一堵严实钢墙的紫鎏光盾截断了它的进路。

手影魔貌似彻底被激怒，这次直接忽视光盾，数十只手臂同时石化，变成各种锋利又不怕磨损的凿墙工具，当场扩充起了暗道的宽度。

影魔并非两大幽种之中的智力担当，但能把一头高阶影魔玩弄于股掌，仍是一件乐事。

哪怕手影魔选择凿墙也要耽搁一会时间，缀羽抽空放松心弦：【“可算知道他们是咋改修这矿道的了。”】

幽人变成映身等于自动开启幽域视野，也就用不着常规的照明用品，素商察觉计谋成功，正欲猛地扎进看着比外面矿道还要阴森漆黑的暗道之中，一直正对着手影魔的缀羽却忽然脸部生疼、眼前一花。

凝神找回清明之际，缀羽好似穿过重重光盾，看清了手影魔此刻瞪大的主瞳，那波谲云诡的暗金魔瞳之中，丝毫不见愤怒，反而满是不加掩盖的戏谑，似乎它根本不急着追逐，反而乐见素商和缀羽步步深入这条蜿蜒暗道。

裂陷的副作用总是模糊缀羽对虚实的判断，但她还是向已经不可能回头的素商表达了担忧：【“你说这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

亮眼的紫鎏光盾和喧嚣的凿墙噪音都随着素商的一个急转弯远去，她没有正面回答，反问缀羽：【“是的话，你会后悔相信我吗？”】

【“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探明真相再想办法平安出去才是重点。”】缀羽听出素商的弦外之音，却佯装无知无觉，就事论事，【“你刚刚是不是感应到了那个不明信号源？”】

合弦状态下很难隐瞒新发现，素商承认：【“嗯，应该就在这暗道深处。”】

【“那就一鼓作气冲到底吧，是驴是马总得先看了再说。”】

反正赶路用不着缀羽出力，她反而在风驰电掣的空隙里，品出一种自由翱翔的快意。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被素商曳着跑下去也挺好，但任何道路终有尽头，畅通无阻地抵达终点，她俩便正面对上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幽黑漩涡。

漩涡中心也有一个形似天瞳的巨眼，一往无前的素商见状终于紧急刹车：【“是影阵，难道这里还有第二头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