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张蕴与下属,压着几个人悄悄进了城,回到了府衙。
“大人,守备于孝成被缉拿归案。”
“我呸!还缉拿归案?你一个小小他州的小县令,竟然插手青州府之事,别以为你跟皇帝有一路,就能安然……啊……”
话没说完,就惨然呼痛,整个人被人踢飞到几步开外。
原来他出口污蔑皇帝与阎寻,被阎寻亲自踢飞了。作为臣子的阎寻,他可以被人说两句,但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却不能被安全上了污名。所以,他踢一脚于守备,还是轻了。
“带他去见阮知州。”余下的事,阎寻是不好多管了。毕竟阮宁已经醒来,他再插手,就容易叫别人误会。
而且,他还想在暗中探查一番锦司司的老巢,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因为将锦司司这人拿住了,大漠前朝势力,必然能连根拔起。
到时候傅雁声与侄子侄女们也能过上安生日子。
想到那两个小孩儿,阎寻忽然觉得,也许他想的连根拔起,并非如他想的那么简单。因为锦司司还有两个亲生儿女,这“根”可如何拔除?
也许,当初选定傅大哥,就是局中的其中一步?届时,即便秦裕相信傅雁声一家,但下一代皇帝,还会相信么?说不定逃不过抄家灭族。
可是,他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没有去旁听阮宁审案。堂堂一进士,如今虽然还并着,但脑子清醒了,难道还能被蒙混过去么?
暂时空闲下来的他,便有了心思去探索一番青州府城的风采了。
此处的民风,相较于故乡,那可是天差地别的。就说这些姑娘们,他走了一段路,就一路有姑娘尾随着他,要他的名号与联系方式。他可是心有所属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撩拨得了心弦?
不过这般行事,是否太不矜持了些?他皱着眉,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不知道,几百上千年以后,这样的事,可是时常看到的了。
只不过在他在踏入官衙之前,忽然心有所感,往街上看了一眼。可是他只看到街上行人陌生的面孔。
他眯了一下眼睛,心中有不大好的感觉。会有何事发生?想不到什么由来,便只好进了官衙去。他想知道师兄审问罪犯到底有何收获。
到了后院,却看到阮宁坐在交椅上,正悠闲地喝着茶水,周边站着一圈带刀的护卫。而跪在他地上的,却是那个最先与阎寻见面的阮宁的随从——陈发。
“大人。小的真不敢背叛大人。莫说别的,就是小的与大人自小一起张大的情分,也不能让我这般轻易地就背叛了您啊!大人!”
阮宁还是不吭声。脸上的神色也是沉静得很。
原来阮宁将在逃守备于守成审问了一番后,将人关押起来,便叫人提了陈发过来。
他什么都还没说,陈发倒是哭天抢地表起忠心来。但是他可是听自家师弟说过的,阖府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可愣是他身边较为得力的小厮陈发确是安然无恙,还能发号施令。可真实好大的本事。要说他被暗算到,没有陈发的影子在,他也就白费了族里为栽培他而花掉的银子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过,或者是不敢去想,要是族里人知道自家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子弟,竟然就栽倒在美人之手,怕是要气得昏过去。
“要不是看在我们自小的这份缘分,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的在这大日头底下喊冤?怕是早去了地下报到了。”阮宁掩盖住眼底的那些遗憾与伤感,很是聊赖地说道:“说吧。到底是谁,许了你何等好处,直教你背叛我?”
“大人,没有!我没有,谁都没给我好处,我没有对不住大人。”
阎寻听了好一会,就一直听着陈发车轱辘一般说着他是冤枉的事,有些不耐烦,“你说你是冤枉的,你便拿出证据来。”
阮宁这时候叹息一声,说:“若是,没办法,也可脱籍,去当个良民,以后你的孙子也能科考,光耀门楣。”
京城阮家,可是名门望族。家中子弟也是有出息,在朝中、民间都有声望。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当阮宁这个嫡系得力小厮,不说以后前程,至少当下是无忧又受外头人敬重的。而不是脱籍成为平头百姓,无依无靠的可怜样儿。更何况,还是明面上是放良,实际上是放弃的脱籍?
所以阮宁这话,可谓是打中陈发的痛点了。
陈发错愕极了,愣了好一会,他的脸上就带上了悲痛,“公子,你不要我了?”
阮宁摇头,“也是为你好。”给他机会,错了便认错,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他走。若是再执迷不悟,便是死路一条了。
阎寻盯着他看了一会子,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可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了,就按下心思,坐在一边静观其变,或者能发现他不妥的地方。
话至此,场面一度沉寂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阮宁忽然问他:“可想好了?要如何?”是坦白从宽,还是死扛到底?
陈发猛地抬头,眼泪哗哗的,哭道:“大人!”似乎伤心得狠了,又猛地低头,用袖子擦去泪水。
大家都有点悲伤。特别是一些家仆,有点物伤其类。毕竟跟阮宁十几年,如今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阮宁的惋惜与伤心?
只不过下一刻,他们就不再伤感了。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觉得陈发可怜?
原来竟是陈发忽然暴起,手持利器,朝着阮宁心脏就刺了过去。
阮宁只觉得眼前面目狰狞的陈发,似乎从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他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身体虚弱的阮宁,只愣了一下,便想翻转躲避利器。不过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是阎寻。
他一直都盯着陈发呢。见陈发暴起,他也立刻站起来,一脚猛地踢过去。因为着急,脚上发力十足十的,旁人眼睛都不够用了,只见对方咻的一声飞出去,又听得碰、咔擦的两声,刚才还凶狠的人,已经如煮熟的虾,弓着身,张着嘴,一脸痛苦,却因为太疼而喊不出一个字来。
阎寻眉目不动,却是知道对方铁定是断了肋骨的了。
阮宁深深呼吸一下,声音已是全然冷了下来,“你想杀我?”
陈发说不出话来,只瞪着一双红眼,愤怒地盯着他。
阎寻却是皱着,走近他。
见着坏了自己大事的阎寻,陈发的眼神如同猛虎之眼,全是恨意。要不是眼前这人,他的计划必定是全部成功了的。
阎寻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蹲下来,伸手往他脸上摸去。
陈发见此,满脸的心虚与惊恐。
阎寻笑了,一把抠在他鬓角处,使劲揉了揉,用力一扯……
“啊——”
旁人不知阎寻此举之意,只看到他扯陈发的脸皮,便以为是阎寻残忍,真的扯人家的脸皮。
果然阎寻手上多了一张与人肤色一致的“皮”,但上面并没有让人害怕的血迹。
这下子,大家才看向陈发,但他们所见,却是让他们更加的恐惧又好奇——
眼前这人是谁?他的脸,是完全陌生的!
所以方才阎寻扯下的那张脸,只是个面具?!
那陈发在哪里?是那张,面具么?
这才是他们恐惧的源头。以为真正的陈发已经遇害了。不然真正的陈发的“脸”,如何会在这人手上?
阮宁也是脸色巨变。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这比陈发背叛他更让他心痛愤怒。
“陈发呢?”
可是对方却是“呵呵”几声,其余一个字不多说。
就在此时,陈绢来从外面匆忙走来,附耳与阎寻说了一些话。只见阎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可见谁送她来的?”
“没有,就她一个。”陈绢来凝重地回道,“属下叫人悄悄去附近寻找可疑人物了,也不知可否会有收获。”说完后,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阎寻的指令。
阎寻深深呼吸了一下,冷着一张脸与阮宁告辞,而后快步出了院子。
阮宁见此,也有点疑惑,却是没有想着去寻根究底。自家师弟的事,他想说,自然会说。扭头便吩咐手下将假的陈发收押,好生审问他,看看陈发到底在何处。
而另一边,阎寻大踏步走着,衣角翻飞,昭示主人的心情也是那样的烦乱。
很快,他就到了府衙前面的耳房。远远地瞧见了徘徊在门口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妇人。十几年了,如今忽然冒出来,是想做什么?
阎寻在那个老妇人十步开外站定了,一脸冷漠地盯着她。
老妇人也早早瞧见了高大俊朗的阎寻,官相肃穆,让她心底里多了几分的畏惧。但转念一想,是他该怕她,敬她!
“真是不孝子,见着亲娘来了,竟是如此态度。这皇帝陛下以孝治天下,你这样不孝的,如何能做得了父母官?”
原来这老妇人便是阎寻那弃家十几年的亲生母亲阎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