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的那一拳,让阎寻脑子都转不过弯来,周边一圈子的人也被惊呆了。
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女先生,竟然是这般彪悍的存在?
他们都在担心俊俏英武的大人会怪罪于她。
“芝芝,真好!”还活着就好。至于为何会变成母老虎,他其实不是很在意的,他皮糙肉厚的,打两下也不是很疼。只不过,“芝芝你还活着,怎么就不回家呢?”
徐芝眯着眼,他竟是不不知她忘记了一些事儿了?
她这般模样,极像是打了一拳还不过瘾,还想再打一拳的模样。旁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阎寻却还沉浸在喜悦当中,那是一点警觉都无啊。
老村长与村长算是最有见识的了。父子俩对视一眼,上前去请阎寻进屋坐,一是给徐芝解围,二是要试试这自称大人的虚实,三来,也是防止徐芝再冒犯贵人。
阎寻伤心地瞧了一眼骄傲地站在一边的徐芝,顺着老村长搭的梯子,自然地进了屋。他也是疑惑,为何徐芝像是不认得他一般。或许会从老村长口中得知一些事情。
进来屋子,村长直言不讳,让阎寻拿些东西证明他就是县令身份。
阎寻的官印,都是随身携带的。此时虽身处民风彪悍的村中,他也不怕展示他的官印。
待看了官印,老村长父子俩也不敢再发牢骚,恭恭敬敬地询问阎寻,可否需要他们帮助。
阎寻刚开始是摇头的,随即却是点头,“我未婚妻她,是如何流落在贵宝地的?”
“哎哟大人,宝地可不敢当。只说先生幸运,与她弟从崖顶落到山谷也安然。之后被我们村的人所救,又因为识文断字的,就请她来当先生。承蒙先生不嫌弃我们穷乡僻壤的,好心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认字,以后走出去,也能写个名字。”
阎寻点点头,双眼紧盯着老村长,似是在等后文。
老村长暗自吞了吞口水,“也不知是为何,她说她只记得自己叫徐芝,却不知从何而来。听那颍崖子说,徐芝是被人绑到边城来的。我们的人去打探了消息,发现也确实如此。我们担心外面的人太过凶狠,不会放过两个小的,就帮着他们抹去了痕迹。”
所以从此芝芝两人算是“消失”于天下,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到这边来,童光耀恰巧碰见,除非是徐芝自己想起来,不然他还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阎寻双手紧握,手上青筋尽显,想到她又是被劫持,又是落崖失忆,就恨不得抽死自己。都是因为他,才连累了她遭了大罪。
老村长父子俩看他这副模样,都不敢喘大气。
过了一会,阎寻放松了拳头,声音平稳地说道:“还请你们告诉我的未婚妻,就说我的身份没有假,让她跟我一起去上任。”
老村长父子俩面面相觑。这实属难办。因为徐芝并非讨厌这位县令大人,而是失忆了,不记得他了。这叫他们火急火燎地催人走,落在旁人严厉,可不就是有点忘恩负义了么?
最后还是老村长叹了口气,说:“我们自会跟先生说,你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曲安城县令。但至于别的,我们一句不多说,端看她愿不愿意。”
阎寻知道老村长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一是怕失去徐芝这半个先生,以后村子的孩子无人教。二是那良善之心了,不想自己硬怼身份县令的他,却又希望尽力为徐芝争取些什么。
之后,老村长果然如他所说,找徐芝说了阎寻的事。
徐芝听了,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所言是真的。
“芝芝,与我一起到曲安城去吧。”阎寻走到她身边,低头浅语。
徐芝抬头,只与他对视一眼,便匆促移开了目光。
那目光有点烫,像是两簇小火苗。
阎寻看她还是如往常这般害羞,心里像是忽然被填满了糖,又胀又甜,“稍后我会写信给徐三叔、三娘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找到了。”
又一次听闻关于“父亲”的事,徐芝控制不住地看向他。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仿佛会说话,让阎寻似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解释道:“你爹就你一个女儿,可不能让他担心。”
可殊不知,他如此说来,却是让人更觉得纷乱。他这话里,只提及她爹,她娘呢?
徐芝想问,目光触及诸多视线,愣是将疑问吞回肚子里去。
这时候颍崖子挤了过来,“阿姐,可不能全信了他。谁知他是不是空口白牙的胡乱编个‘爹’出来哄你?”
“不得无礼!”徐芝有点下意识地阻止颍崖子的快人快语,“小孩儿不懂事,大人还请原谅他一次,我会教导他的。”
阎寻摇头,只觉得徐芝又多一个兄弟还是不错的。毕竟小五哥虽是她的继兄,却是向着他的。有一个向着她的弟弟,岂不是好?
“那跟我走?”
“去哪儿?”方才还说她有爹的,可如今叫她随他走是为何?
“……跟我去曲安城,等我安排妥当了,便送你归家去。”至于到时即便不是他亲自送她家去,也定要请了武功妥当的人。若是再不放心,把她拘在身边就好。他不怕别人说他自私。
沉默了一下,徐芝将阎寻带到人群之外,离村里的人有些远,如此旁人便听不清他们的话了。
“我为何到这里来?除了我、我爹,我可还有其他血缘亲眷?阿弟说,我是被人劫持到此。但,是谁人所为?又是为何?你总得让我知道。”
一连问及几个问题,徐芝脸上满是激动期盼,还有一些忐忑不安。
阎寻叹息一声,一一告知,“除了你爹,三娘与小五哥他们,还有我老师,都是很担心你的。”
那你呢?
这句话,徐芝是差点脱口而出,可她到底是忍下了。
阎寻却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轻声道:“我更是每天想你,想得都睡不好觉……”
徐芝听了,好像被灌了一口蜜糖,抿抿嘴,撇了他一眼,走回人群中去。
她可是知道的,寻常人家荷包里有几个碎银子都纳个小妾,娶个二房的。何况他年轻有为?身边指不定多少莺莺燕燕的呢。她可不能傻乎乎的,被他灌了迷汤,被他牵着鼻子走。
阎寻头有些疼。在边城这些年,芝芝怎的变得如此扎手?
当天傍晚,徐芝到底是没有跟着阎寻走。不管如何,她都要顾着自己的名声与安危,毕竟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历。听说外面可是有着许多本领高深的人,别说是个县令的小小官印了,就是大官,乃至是皇帝的私印,都有能人弄出来。所以,她还是谨慎些好。
阎寻可不知徐芝心里可是走了好几个话本子故事的,把她自己吓得够呛,也害得他难以再走进她心里。
颍崖子自从听到徐芝是大官的未婚妻,就是又高兴又伤心的。他自是高兴阿姐能找到爱她疼她的亲人,可也伤心自己即将又沦落为孤儿。毕竟他不过是阿姐捡来的。
也因此,颍崖子晚饭比徐芝吃得还少。
“弟弟,你是怎的了?” 平日里,他的饭量,可是自己的两倍呢。本来今日一些事情对她冲击太大,都没甚胃口吃饭了,没曾想,颍崖子吃得更少。她可不就担心了么?
颍崖子端着碗,小心地瞧了一眼又低下头,“没事,阿姐,就是觉着以后有点渺茫。”
徐芝也叹息了一下。没有记忆,也当真是有点麻烦。
什么时候,她能恢复记忆,不会让自己这般的被动呢?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她不知道,当晚倒是有人夜访。
“阿姐,是谁敲门?”
姐弟俩正想去歇息,却是听到了敲门声。
“阿弟,你问。”
“嗯。”颍崖子鼓着小脸,问:“是谁找我?”
“崖子,是我。”
“啊,是你啊?阿姐,是村尾的铁柱哥!”颍崖子后面小声地对着说,一脸的恐惧。他担心那个县令知道了,会生阿姐的气,会不要阿姐。
徐芝摇头,眉头一皱,心绪有点乱,“我们去大门口。”进院子来,现在她家风头火势的,被那些暗中窥探的人看见了,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门开了,铁柱心花也开了,“徐姑娘!”
“我记得,早几个月前我就跟你说明了,我们不合适。你还是早点去寻找别家好姑娘吧。”
“我不。徐姑娘,她们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就中意……”你字还没出口,就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可是在商量,明日做些什么菜肴来欢迎我?”
徐芝三人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徐芝,感觉特别心虚。可是她为何心虚,她一直都没吊着别人的胃口!她对得起天地良心……
铁柱则是有点心惊胆颤了,可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还是想争一争,“大人,我是来求……”
“求我什么事么?你也算聪明,知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面子我还是给的……”
铁柱一连几次被阎寻截住话,知道对方洞察自己的心思,也终究是害怕阎寻冷漠的双眼,他败下阵来。其实最让他退缩的是,徐芝眼里的困扰,还有那一点点的不耐烦。
他真的是给她带来烦扰了。
“对不起。我走了。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