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阎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中冷冷清清的。他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喜聚不喜散的了。热闹喧嚣之后,只有自己一人,那种孤寂,若是没有喜欢做的事情,怕是会疯掉。
当初他娘没走,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可是想到他娘的性子,也许他可能有娘在,但是小五哥还是徐三叔他们,怕是会因为她而通通远离了他。
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娘,与心里有他的小五哥他们相比,真的没法比。
“算了。父母亲缘少,就不用想了。”阎寻这么安危自己,简单洗漱之后就拿出了书本读书。这是他每天晚上睡觉前必做的功课。
他并不知道,他在读书的时候,他此前记挂的亲娘,正在某户人家里挨打。
那是无声的暴打。男人怒睁着大眼,像是砸死猪一样拳拳到肉。
阎吕氏脸青鼻肿的,只敢抱着头痛哭求饶,“相公,饶命啊!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偷钱了!”
也许是被“偷钱”俩字给刺激到了。男子的拳头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
阎吕氏此时真的悔青了肠子,恨不该跑到这儿来的。她就该还找像她死去的丈夫那样老实木疙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会被这样动手打女人的腌臜货牵制?她此刻,只想到死去丈夫的好处,却没想过,她的亲生儿子如今过得如何?
她想得倒是好,也不想想,她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阎吕氏把这个男人辛苦挣来的钱,都偷去补贴了一个油嘴滑舌的懒汉,更气人的是那个懒汉还是男人仇人!
这明显是拿着自己的血汗钱供养仇人啊,这哪里能忍?
最后男人好像也累了,放下拳头,回房将阎吕氏的东西囫囵地包了起来,随后沉默着拖着阎吕氏就往外走。
阎吕氏惊呼,“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可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
她想挣脱那双手,却发现那双手如铁爪子一样,掰不动分毫。
很快就到了院子外,那个男人忽的松开了手,还在向后拽的阎吕氏瞬间跌了个四脚朝天。
此时,男人第一次开口,“滚。再也不想见到你。若是不滚,我就拉你报官!告你偷窃之罪!”至于被偷走舍给仇人的银子,他已经笃定,那都是要打水漂的了。他如今能做到的,就是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赶走,免得继续祸害他家。
一句话将阎吕氏准备的撒泼之言,全部堵在喉咙,把她噎得像是一只被食物堵住喉咙的鸭子,上不得,下不得。
一声关门声将她拉回神思,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了。早知道如今这般光景,当初就该跟了癞痢头走了,就不会留下来受苦受穷。
她此刻仍旧没有想过要回去儿子身边。
此时的她有多么的洒脱决绝,当她得知儿子飞黄腾达的时候,就有多后悔伤心。
之后,这个村子的人也再没有见过,只听说她后来跟了个小有家财的老头,当了老头的外室。
阎寻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求谁帮他找过阎吕氏。毕竟她是自己偷拿了家中钱粮私自走的,又不是被人绑走的。
很快就到了除夕。
小五哥虽然是徐三叔的继子了,可他坚持,三娘跟着徐三叔,他是时不时的过去徐家吃顿饭就可以。他还是留守在蒋家。
这个理儿谁都挑不出错来,皆大欢喜。
就是小荷也高兴,因为她总觉得这个继兄对自己不大友好的样子。
她是不知道,小五哥间歇性地担心小荷会影响到阎寻读书……
小荷才不怕呢。因为她去了,阎寻也是多多看书,在读书累了的时候,就教她认字、写字,还给讲解些简单易懂的诗歌。
这对他们两个都是有好处的。一个是温故而知新,一个是增长见识。小五哥压根就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此时小荷又从家里溜了出来,说是要帮阎寻烧火。
“就是个烧火丫鬟!”徐三叔跟三娘嘀咕,可脸上又带着笑容,三娘就知道徐三叔是乐意他的女儿与寻儿走近的。
小荷到了阎寻家中,发现小五哥已经在那里杀鸡了,还是两只大骟鸡。那两只鸡原本火红色漂亮羽毛因为被热水烫过,蔫嗒嗒地贴在的上面。
小五哥瞧着小荷那伤心的模样,笑话道:“你看不得鸡被杀,有本事今晚别吃鸡。”
小荷撇撇嘴,道:“你管不着。”
阎寻见他们又要掐起来了,就赶紧道:“小荷怎么不在家里帮忙?这里有我跟小五哥就好了。”
“哥哥要两只鸡祭祖吗?”
阎寻摇头,“有一只是小五哥的。他担心我不敢杀鸡,索性把他家的也提来,一起杀,一起拔毛,我还能打下手。”
“那哪只是你的?”小荷问。
“小的那只。”
然后小荷就直接将那只提走,走到另一边拔毛。
阎寻真是哭笑不得,这两兄妹,性子可真是差不离啊。
把鸡弄好之后,小五哥就回了蒋家,小荷也自觉回了家。
于是阎寻就自己找了祭拜祖先用到的蜡烛、香等物,简单又虔诚地拜过祖先,便准备吃饭。
不管如何,今年是除夕,除了是刚分家的兄弟几家,其余的人家都不会端着饭菜去别家吃。兆头不好。
吃过了斋戒的大年初一,睡一觉已是大年初二,到了阎寻回书院的日子。
仍旧是小五哥赶着驴车送他。这一次,明显的,小五哥话少了很多。
阎寻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问他是不是因为三娘再嫁的事。
不过阎寻不问,小五哥倒是主动说了这事,“……村里有人笑话我娘了,说她不知羞,这么大年纪了,还再嫁。”他当时就跑到那人跟前,揪着那人的衣领。
若不是旁人拦着,他的拳头都砸下去了。
“没事,嘴巴长在他们嘴上,我们能拦得住?多嘴多舌,最后会反噬自身,别管他们。”
被阎寻这么一安慰,小五哥也好受了些。
回到书院之后,阎寻便投入到学习当中。平日里,跟宋连说话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阎寻能跟着殷山长读书,别人只能是羡慕,但是宋连也跟着沾光,那就惹了不少人的妒忌。好几次,宋连不是不见了书本,就是笔墨丢了。后来阎寻扯着宋连接住在殷山长的院子里,两人还同住一间房。
宋连对阎寻与殷山长的感激,更是日益剧增。相反的,那些害他的人,他是都一一记在心里。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是由知县主持的县试时间,连考五场。只有通过县试了,才能参加的四月开考的府试。
府试连考三场,若是也顺利通过了,才能参加三年之内考两次的院试。院试设在八月。
凑巧的是,阎寻他们,正好遇到了,县试、府试与院试同年考完的一年。
只要一鼓作气,被最后的院试录取,取得进入县、州、府学资格,就是生员,成为真正的“秀才公”。
而生员也是有等级的,有附生、增生与廪生之别。从字面意思,也能看出其等级如何。成绩最好的,待遇也最好,公家提供膳食,或者是将膳食补贴折算成银子,分给廪生。
所以廪生,也被称为廪膳生。而增生,则是各州府生员名额增多了,正常扩充录取的,就叫做增广生员。又因为额外增收的,属于最末端的生员,就是附学生员。
不过这些都还远着,阎寻当下要关心的是,他能否顺利完成五场考试。
他深呼吸一下,回忆着背过的四书五经。因为县试考试内容是为几乎全是墨义,即用四书五经里的原文,来回答问题,还要做出一定的解释。或者稍微轻松一点的,只有中间一场是考诗词歌赋的,往后几场依旧是墨义,但会越来越深奥,怕是不会轻易地答对。
所以,他要保持冷静,才能正常发挥。否则心一乱,往日记得东西,都会成为浆糊,而考砸。
每一场都要考一天,回来殷山长准备的院子里,洗漱吃好了倒头就睡,五日下来,也是累得不行,可以比得上连续冒着大雨或者大太阳收割庄稼那么累了。
考完最后一场的那一天,阎寻脸都白了,被一个长随背上的马车。他告诉宋连,回到住处了,他要睡到自然醒,不用叫他起床。于是他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两人都没谈及自己考得如何。因为他们担心影响了心绪。
半个月后,发榜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的,阎寻与宋连两人早早起来,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赶去看榜。只不过,他们才去到那里,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
“过了!过了!寻弟他第二名!”
“第二名?那不是路南县东林村人士吗?好像才十三岁?”
阎寻心砰砰跳着,终于从那激动的声音,找回自己的神智,那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人,可不是本该在忙碌着开酒楼的小五哥?
小五哥说,他得了县试第二名?
他考过了县试了!
宋连在一旁真心地道了喜,就快步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榜上有名。
若是没有,岂不是白费了山长的教诲,还有阎寻的关心忧虑?
好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县试(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