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南浔躺在床上内心一万只羊驼奔过。
三个问题直击他的内心:
他是谁?
他在哪?
他身边躺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回想两小时前,纪秊问出那句“可以借宿吗”的时候,他可是一下就拒绝了,这是另外的价格!
可天不遂人意。
他家陈丽雯陈女士出门买鸡蛋,是的,他证明他妈妈的确总是在这晚上十点多出门,买鸡蛋。
为什么呢?
因为她白天永远想不起来鸡蛋这回事,只有在晚上,打开冰箱,发现没有鸡蛋时,才跑出去买。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给南浔煮。
虽然南浔总找各种借口不吃,但陈女士还是一顿不落地煮。
“南南?这么杵这儿...”南浔听到自家老妈的声音转过身来,陈丽雯也看到了南浔身后的纪秊。“这是晚上一块吃饭的同学吗?”
纪秊不等南浔出声,自觉介绍自己。
“阿姨您好,我叫纪秊,是南浔的同班同学。今天他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嘛,一个人走我们都不放心他,我就送送。”
纪秊说这话的时候乖的不要不要的,带着微笑,加上人长得又高又帅,浓眉大眼,板板正正的,一下子就讨到了中年阿姨的欢心。
“好好好,这孩子真好,一看就是好孩子。你们在学校互相照顾照顾,都是同学嘛是不是。”
纪秊嘴角翘得更高了:“当然了阿姨。”说完装模作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有要走的架势。
南浔都准备好微笑,告别,转身,回家,一套流程了。
“阿姨,我得赶紧回家了,回家得两个多小时呢...再不走回去都该凌晨一点了。”
南浔满脑袋问号。
陈女士一听也是十分关切:“怎么能两个小时呢?你家在哪里呀?阿姨给你打个车吧?”
南浔见纪秊一脸的有苦难言,欲言又止。
“阿姨,我家离得远,在隔壁县城...本来我是借住在亲戚家的,但是因为工作变动,他们家今天刚搬走了。住校申请交上去也还没批下来。”说罢还满脸委屈叹口气,“也怪我贪玩,没注意时间。回家几个小时还得赶回来,我干脆去找个小酒店凑合一晚吧...”
慈爱的陈女士哪忍得下这心,当即拍板:“小年啊,干脆在阿姨家住吧,这么晚了就不要折腾啦。你家大人太不负责了吧,怎么也得给你安排好住处啊,让你一个孩子晚上跑去住酒店...你都没成年,能收你的酒店能是正经酒店吗?!今晚就在阿姨家住,啊,明天和南南刚好一块上学。”
纪秊看向南浔,很不要意思的样子:“方便吗阿姨...太打扰您了吧。”
陈丽雯也看向南浔,还推推南浔的背:“不麻烦不麻烦,赶紧把同学带上去啊,我去买鸡蛋,再晚便利店要关门了。”
陈丽雯留下句话就走了,只留给南浔一个绝决的背影。
......
要说纪秊这么惨?他是不信的。
“你说真的?你没地方去?”南浔没动,盯着纪秊的眼睛,他也不知道从电视剧里学的些审问技巧是不是真的,但是他说谎的时候确实会眼神飘忽,不敢看人。
只见纪秊坦坦荡荡,两只大黑眼珠子直愣愣看向南浔:“真的,我家远,那房子今天真没人...”
“那你不早早往家走,还跑来和我们吃饭!”
“我想玩嘛...”
得。
南浔认命。
“下次找陈佳磊收留你去。”南浔抛下这句话就回身往小区走,“赶紧跟上,要不你睡我家小区垃圾桶里?”
纪秊追上去,一个猛扑,一条胳膊搂着南浔脖子就跟着走了。
“阿姨干嘛这个点儿赶着去买鸡蛋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
楼道的灯不算亮,但怎么都比刚刚路上那两盏强多了。
进了门南浔给纪秊翻出双拖鞋...有点小。“我家平时不怎么来客人...你凑合凑合吧。”
纪秊几乎整个脚后跟都在外头露着,他低头左看右看半天,没什么意见。
听说踮踮脚走路能长高呢?
南浔进卧室给他翻被子,又去储物间刨新的牙刷牙杯。
大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陈丽雯回来了,还带着一大袋鸡蛋。纪秊很有眼力见的上前去接东西。
“谢谢啊小年,能吃鸡蛋吧,阿姨每天早上给你做啊!你给阿姨放餐桌上就好,一会儿阿姨收拾!”她准备低头换鞋,目光一扫看见了纪秊的小鞋,转头冲还在刨柜子的南浔问道:“南南?怎么给人同学找这么小双鞋呀?看给同学路都走不好了。”
南浔从储物间探出半个头,手上也不闲,正把刚翻出来的没用的东西往回塞。“我就找到那一双啊!总比光脚强嘛。”
“怎么就一双啦,储物间还有两双嘛,你这孩子肯定不好好找,起来起来,我找。”说着就把南浔往外轰。
天地良心,他很认真的在刨了。
但是妈妈们,都有一双堪比哆啦A梦四次元口袋的手。手之所及,只有我们看不到,没有她们翻不到的东西。
南浔眼睁睁看着陈女士的手伸向一片空地,然后...
拿出了两双男士拖鞋。
“你看这不就在这嘛?让你天天别盯着那手机看,这都看不见?你别看你现在没事,再这么下去,眼睛早晚要坏...”
“妈妈妈妈妈!我的好妈妈!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咱别念叨了好嘛,你看你鸡蛋!赶紧放收拾收拾放冰箱嘛,一会儿孵出来了都!”
南浔收获他家陈女士一个白眼,拿起拖鞋拽着纪秊就逃回自己房间了。
关上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转头看到纪秊绷着嘴角憋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什么啊你,你妈不啰嗦你啊?”
“不笑不笑...哈哈哈哈孵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五六分钟。
明明不是那么搞笑,但只要一看到对方的眼,嘴角总是压不住的。
莫名的笑声和快乐是青春里便宜的限定商品,传播在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之间,随着成长,随着时间,成为奢侈品。
两个人好不容易停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从对方身上撇开,再对上,他们真得笑到缺氧了。
纪秊乘机“参观”了一下南浔的小房间。
除了基本的床,衣柜,书桌,房间里最多的就是画和书了。
书的种类嘛,小说漫画教科书,字典名著小鸡汤,五花八门。
画的种类嘛,素描动漫和速写,国画水粉和水彩...还有油画棒???
南浔的兴趣爱好可真杂。
“这都你画的?”
南浔好容易缓过气来了,眼睛都笑出点泪来,他一边抹一边回话:“画着玩儿的,以前学过一点。”
他好像喜欢用各种亮丽的颜色来画画,每一幅画看起看来都多彩华丽,各种各样的场景,各种风格的角色。
画技怎么样,纪秊不知道,但他觉得足够厉害。
南寻的画确确实实地让他感到美和震撼,他想这就足够了。
不要让爱好变成痛苦的追求。
“深藏不露啊小画家。”
“哦?我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奈何纪秊不买账:“哦?可我还是喜欢叫猫猫。”
“星星。”南浔企图恶心纪秊。
“嗯,在这儿,猫猫。”企图失败并被反将一军。
“...再废话今天你睡沙发去。”南浔给了纪秊一个陈女士同款白眼。
原来他今天居然没打算让自己睡沙发吗?纪秊立马闭嘴了。
南浔的床不算大,但勉勉强强也能放下他们俩。
灯一关,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只能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
“诶?你爸爸晚上不回家吗?”纪秊忽然想起来,到睡觉前他都没见南浔的爸爸回家。
南浔没应。
“睡着了?猫猫?”纪秊放轻了声儿。
纪秊以为南浔真睡着了,翻个身开始酝酿睡意时,南浔出声儿了:“你不说话我就差点睡着了...”
“我爸他上夜班,晚上不在的。”
“哦...诶,你谈过恋爱吗,之前?或者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南浔真想一个枕头给他闷死:“没有...没谈过,现在也没谈,之后也不打算谈...你明天还打算起床吗?”
“起起起...”
......一阵沉默。
“不是,你不问问我吗?”
南浔长叹一口气,纪秊怎么是个话痨???
“那、你、呢?”
“我嘛...我也没。”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现在应该睡觉了好吗?嗯?”南浔只觉得纪秊像个会说话的大龄婴儿,大晚上的尽折腾人。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最后也不知道哪个先睡着,另一个也就慢慢没了声儿,入了梦。
阳光悄摸摸就爬上了窗台。
床上两个人乘着夜色悄摸摸凑在了一起,此刻无所遁形。
南浔睡觉喜欢缩着身子,纪秊睡觉喜欢抱个东西,俩人可谓一拍即合,南浔缩着缩着就被纪秊抱在了怀里。俩人身上的毯子也都不知道被蹬到了哪里。
南浔先睁的眼,不同于平时,今天怎么浑身都暖烘烘的?还有这莫名的束缚感是怎么回事?
大脑宕机个三十秒...他一把就把纪秊推开了!kao!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纪秊也被推醒了。
“怎么了...几点了...迟到了吗?”纪秊眼都睁不开,炸着一脑袋毛问。
“几点了...对啊,几点了?”南浔缓过劲来了,着急忙慌去找手机。“七点零三...”
纪秊直接栽回床上:“还早...再睡五分钟...”
南浔是不敢睡了,他俩的睡觉姿势契合地有点可怕。
而且外头乒乒乓乓的,陈女士做饭呢,以南浔的经验,再两分钟,就该敲门了。
果不其然,七点零五分,门口准时响起了陈丽雯的声音:“南南!小年!起床了!快快快起来吃饭,七点半了!”
哦,陈女士还喜欢谎报时间,南浔一开始一听迟到,吓那么一下,也就睡不下去了。
现在南浔是免疫了。这不还有纪秊吗?
纪秊一听七点半,一个弹射就从床上蹦起来了:“七点半?!什么七点半,不是刚还七点零几吗???”
南浔看他那样忍不住笑了。
“嗯?你笑什么啊?快准备走啊,你今天不是想选数学课代表?迟到了还选什么啊?”纪秊着急忙慌就要下床。
他居然还记得这事儿啊...
“别急别急,这才七点零五,我妈骗你起床呢。”
纪秊花了五秒接收信息,然而残酷的信息让他想直接宕机。姜还是老的辣,纪秊确实一点都睡不着了,俩人出了房间去卫生间洗漱,十五分钟后稳稳当当坐在了餐桌上。
纪秊现在知道陈丽雯昨天大晚上跑去买鸡蛋是为什么了。
合着这是没鸡蛋早上都不能做饭了啊!
鸡蛋饼,西红柿炒鸡蛋,白煮蛋茶叶蛋...
不过起码还有馒头咸菜...
陈丽雯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小朋友们!有蛋花汤和粥,你们喝哪个呀?”
“粥!”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铿锵有力。
饭菜都上了桌,陈丽雯热情介绍,让纪秊尝尝这个试试那个。
“陈女士,别推销你的菜啦。”
“说你多少遍了!这每天吃两颗鸡蛋,你才能有营养。你们这上了高中每天脑子消耗多大呀!是不是小年?”
纪秊嘴里塞着鸡蛋饼。
阿姨的面子不能不给!
他使劲点头!!!
陈女士甚是满意:“看看人小年!怪不得人比你高呢!快快快你也吃一个。”
南浔把剥好的白煮蛋扔进粥里泡着吃,内心批判这纪秊的狗腿:“妈——我吃我吃,别拿身高开玩笑!”
一顿早饭吵吵闹闹就过去了,俩人吃的挺快,十五分钟解决完就该出门了。
“南南,今天你骑咱家以前那辆自行车吧,你那变速车也没个后座,把人小年给带上。”
“好,走了啊妈。”
“阿姨再见!您做的饭可太好吃了!”
南浔见他妈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看纪秊跟看自己亲儿子似的,让他想吃就来,都给他做。听着像客套,但南浔知道他妈不说客套话,是真真儿的想让他来。
“上车。”
“猫猫,不是我不相信你...你真带得了我?”
“要么上来,要么你跑过去。”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