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去赶集啊?”
“是呀,缘缘。对了缘缘,你要是有空把咱地里的玉米掰几穗回家煮一煮给几个小孩吃。”
“算了吧,三姑,玉米你留着卖吧。”
“哎,今年的玉米收成不好,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留着给你们吃呢。不说了,我得去赶集了,一会儿人多就堵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三姑。”
其实说是三姑,但李缘和三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按辈分来的。
李缘的前二十除了短暂的童年充满了苦难。从小和外出打工的父母在外地生活,父母却在一次车祸中不幸离世。李缘的爷爷奶奶去世得很早,父亲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妈妈是孤儿。所以李缘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因此李缘被送到了孤儿院。
院长是个很慈爱的奶奶,孤儿院里除了他还有三十二个小朋友。李缘在孤儿院里算是比较大的小朋友,对待年龄小的弟弟妹妹都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李缘。
有个人想收养李缘,李缘为了给孤儿院减轻经济负担就同意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收养他的人是个恋童癖,李缘哭着跑回孤儿院。后来无论如何李缘都不同意被收养了,院长奶奶也舍不得李缘。一直到李缘上高中,他在孤儿院的日子都是清贫却快乐的。直到院长奶奶与世长辞。
李缘所在的孤儿院本来就是公益性的,都是靠院长奶奶的存款和养老金维持的。院长奶奶的离世让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而且最后留下来没被收养的弟弟妹妹基本上都是身体有些问题的。
李缘和另一个较大的叫万长乐的小姑娘商量了一下,他们一人负责一半孩子。他们也不愿意和相处了这么久的弟弟妹妹分别,也害怕这些身体上有缺陷的小孩子被领养之后被虐待,他们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几个小孩养下去,就算是为了报答院长奶奶。
当年院长奶奶奉行贱名好养活的原则,给大家起的小名都很随意,不记得自己名字或没有名字的就跟院长一样姓林。
二丫是个有点坡脚小姑娘。
三土是个小哑巴。
四花和五叶是一对双胞胎姐弟,他们谁都离不开谁。
小汪听不见。
草草是个药罐子。
石头脾气很不好,除了院长奶奶和万长乐的话什么也不听。
最后李缘负责带二丫,三土,四花和五叶。万长乐负责小汪,草草和石头。
院长奶奶还留了一些钱,被李缘和万长乐分了一下。这些钱少的可怜,在寸土寸金的s市李缘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于是李缘决定回到父亲的老家,北方的一个小乡村,李缘觉得回去了起码消费没那么高,可能老家还有一块宅基地。至于后面的是事,那就等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李缘回去后才发现父亲把宅基地的使用权卖给别人了,地也是长期租给别人的。在他借住在别人家时,李缘为了挣钱,去工地当打工,去农贸市场装黄瓜,去超市当收银员。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为弟弟妹妹提供一个稳定的生活。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大娘帮了李缘一把,按辈分李缘要叫她三姑。三姑的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一个定居A国,一个在大城市开公司。两个儿子都想把三姑接到自己住的地方。但是三姑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两个孩子离三姑都很远,有时候一两年都不回来。
三姑的丈夫离世早,她看到李缘带着好几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妹妹奔波时很是心疼。她把在中学附近的房子以很低的价格租给了李缘,然后建议李缘开一个小文具店。李缘也很能干,他不仅卖东西还买烤肠,夏天卖炒冰,冬天卖奶茶,网购流行后他又把院子改成快递点。
就这样李缘终于给弟弟妹妹提供了一个稳定的生活,尽管自己十分忙碌也迫于无奈放弃了学业。但李缘很感恩现在的生活,他呀,是个知足又对前景充满希望的人。
*
九月的太阳依旧很毒,照在皮肤上有一种灼烧感。李缘带着草帽下地掰玉米,其实今年的收成本应该很不错的,奈何种地是靠老天爷吃饭的,一场无情的大雨淹倒了不少玉米,对三姑这种种着玩的还好,那些种了几十亩的农民真是遭殃了。
李缘就是这么一个很感性的人,明明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塌糊涂,他却每天笑呵呵的,但他的眼眶总是为他人的苦难而湿润。
李缘看着那片倒伏的玉米黯然神伤,但他隐隐约约感到不太对,鬼使神差般他走向那片玉米,就像走向一片未知的领域。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黄色的大地上,他的血有些渗进泥土,和哺育他的大地交融在一起,有些干涸在衬衫上结了块。李缘手忙脚乱地去听男人的呼吸,好在,他还活着。于是,李缘又用尽全身力气把男人拖到他的小电瓶车上,带着他去村里的卫生室。
“王大夫,你赶快帮这个人看一下!”李缘气喘吁吁地把男人扶进卫生室。
“你别着急啊。”王大夫把男人的衣服脱下来。腰腹上有好几道刀伤,但好在不致命,而且基本上愈合得差不多了。然后王大夫又为男人处理了一下伤口。
“好像是个alpha,李缘他是你什么人?”王大夫打量了男人一圈。
“在三姑的玉米地里捡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看到他满是是血我就把他送过来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是不是要报警啊。”李缘一脸慌张,毕竟他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王大夫沉思片刻后说:“不是很建议。今天拉呱的时候我听二刚说昨天晚上他下地看了一会儿,听到有奇怪的动静然后就循着声音往玉米地的方向走,结果看到一个没见过的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二刚以为是小偷就去追那个人了,最后没追上。要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二刚昨天是看见那个人和这个alpha争斗,这个alpha不像是咱们这边的人。我觉得有可能是一场刺杀,要是报警了他被那个人发现了再杀了,我们不就白忙活了吗?”
“王大夫你最近小说看多了吧,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要按你这样说不报警的话怎么办?要么放你诊所里你养着。”
“我可不像你有养人和小型哺乳动物的习惯,我才不要他。不过李缘,你不觉的我说的很有道理吗?别说我们村了,就算是我们县里也没有精神力这么好的alpha,他很有可能是别地的人,而且他这一身衣裳可不便宜。也许就是那种为了财产搞豪门内斗也说不准呢。”说完,王大夫就去给别的患者换吊瓶去了。
李缘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那个男人。他打了一盆温水,湿了下毛巾给男人擦脸上沾着的泥土。无论如何等男人醒了就知道了,李缘这样想着。
在李缘擦拭的过程中,他感觉到男人在轻微地颤抖,于是李缘的动作又轻了一点。然后他看见男人缓慢地睁开眼睛,双眼空洞地盯着卫生室的天花板看。然后又看向了李缘。李缘喜出望外,:“您好,请问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受伤呢?”李缘像一个查户口的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男人只是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缘,好像听不懂李缘的话一样。这个时候,王大夫也过来了。“完了,是个傻子。有可能是伤到神经了,变傻了,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一个傻子。”王大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傻子。”男人立马反驳。
李缘倒是很有耐心地询问男人的姓名、住址、职业等等。结果男人不是摇头就是说不知道。而且只是说几个词汇,连不成句子。
“完了,还真是个傻子。”王大夫叹气。
“那现在怎么办?”李缘站起身。
见李缘要走,男人一下子拉住李缘的衣摆不让李缘走。李缘安抚他说只是出去上厕所,男人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可怜巴巴地盯着李缘。
等李缘走后,王大夫对男人说李缘可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善心人,他现在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傻子,让他缠住李缘,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一定饿不死。也不知道傻子听懂了多少,他只是愣愣地盯着李缘走的方向。
李缘回来后,王大夫又对李缘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送佛送到西之类的话,把李缘搞得心烦意乱,不过李缘觉得本来就是他把男人捡回来的,也只能由他负责了。不过到底接不接纳他,还要回去和几个弟弟妹妹商量。
李缘骑着他的小电动车把男人带回家。七声见到陌生人回家不停地汪汪叫,男人害怕地躲到李缘的身后,李缘找了一根火腿肠教着男人喂给七声,果然七声叫的不凶了,还冲两人摇尾巴。六神则是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男人。过了一会儿,四花和五叶放学了,四花是个小花痴,不停地看那个alpha,小姑娘还有点害羞,不敢一直盯着人家看,看一会儿就扭过头去,旁边的五叶态度就不怎么好了,他问李缘:“哥,这人是谁啊?!”
李缘:“说来话长,等一会儿三土放学了我再说。”
等三土下了晚自习回家,李缘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大家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现在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个傻子还无处可去了,至于留不留下他,李缘让大家民主投票。男人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听懂了多少,他就一直拽着李缘的衣角哪也不去。三土率先表示不同意,他用手语比划着,他说李缘养他们几个已经很辛苦了,没有必要再养个傻子。四花却表示同意,因为这个傻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但她没这样说,她说:“哥,他可是一个alpha呀!你想想alpha能有几个是笨蛋的,等过一段时间他好了,我们就能挟恩图报!这样我们就能鸡犬升天了!”
李缘皱眉:“四花,你这种势利的思想是不对的,我们哪能这样。”
“我不同意。”五叶刚说完就被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四花暗中踢了一脚,然后立马改口表示自己同意。傻子轻轻拉了一下李缘,贴着李缘的耳朵说:“别、别不……要我……”
七声摇尾巴摇的可欢了。高冷的黑猫六神优雅地走开表示不屑于参加人类的无聊活动。由于二丫还在县城里读高中不能带手机,所以默认她弃权。最后男人被留下了。
既然把他留下来,就要取个名字好称呼。总不能傻子傻子的叫吧。
五叶说:“按照咱们家的辈分逻辑,应该叫八什么,就叫八嘎吧,十分契合他现在的智力水平。”五叶被李缘骂了几句没礼貌。
四花老早就看到男人的口袋里放着一支精致的钢笔,四花拍了一下同款发现起码要五位数。四花说钢笔是男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应该对他很重要,所以就叫他八笔吧。李缘不好意思骂女孩子,就让四花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缘也是一个取名废,最后叫他八安,平平安安的安,但不太顺口,后来干脆就叫他小八了。因为是最晚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的,所以谁都能叫他小八。
不过今晚的睡眠是个问题。家里只有三张床,没分化的男孩三土和五叶一张床,四花和不经常在家的二丫一张床,作为大人的李缘自己一张床。今天他们家又多了一个新成员,看样子小八只能和李缘睡了,但李缘是个omega,和一个alpha一起睡并不合适。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而且,这边小八已经抱着他的小枕头在李缘的床上躺好了。李缘只好将错就错了,反正现在谁都没来发情期,而且小八现在的心智就是个孩子,他们现在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也很安全,李缘这样想到。
李缘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脖颈上,小八的手不安分地搂上他的腰。李缘头皮发麻,他的肌肉比脑子反应的更快,他一脚踹开了扒着他的小八。小八一脸无辜地看着李缘,问:“为什么、生气?”
“AO有别懂不懂啊!不许扒着我睡觉,不然就把你卖到深山老林里给别人当童养媳!”李缘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小八却真害怕了,他黏着李缘说不要、不要……
李缘又哄了他一会儿,不久两人便就睡着了。
他们共同度过了相识后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