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黑云掩月,影子被林木遮掩的极好,只是轻微的动作几乎不可察觉。十人红袍骑士在死命奔逃,似乎在被什么追赶一样,各种獠牙猛兽的精神体全然放出紧跟宿主,气氛如弓弦紧绷。
最前方的红袍手持乌色骨鞭,背上还背着一人,哪怕嘴角溢血,依旧稳稳居于最前端。
只见背上那人玄色覆甲在月色下泛着幽光,半干涸的血迹染透了半具甲面,而披袍是带有帝国玄武印的九尾狐暗纹。
青年半睁开眼,掩唇抑不住咳了声,些许血腥气再一次消散在这十里桃林中。
“主上。”最前方的红袍心头一紧,试图回头查看状况,却被男人苍白却有力的手按住。
“继续向东。”青年轻声开口,虚弱却沉稳不见半分慌张。
“到了这片朱桃最深处,我与你们分开,尔等四散开,不必再跟。”
衣彻淡淡道,然而却无一人应声。
“聋了?”
依旧无人应答,只见十人眼眶猩红,最前方的红袍面容紧绷快咬碎牙一般。
一声轻笑消散在极速掠过的林丛中,氛围瞬间压迫冷沉下来,半透明的狐尾骤现,给了身后人一人一计打。
红袍十人冷汗津津,面上左上至右下一道红印子不敢捂,然而耗空的精神域却充盈了许多。
最前方的红袍是男人副将,胆子也大些,继续咬牙开口,“主上,我们装扮成您的模样,再四下散开,这样…”
红袍还在孜孜规劝着,然一声刺耳鹰唳,自黑不见深的后方无数箭羽袭来,穿木破竹不可挡。
红袍十人反应及时,精神体瞬间跳起嘶吼,狼啸熊吼,围住最前方男人,抵挡住密密麻麻箭雨,那箭均是落地炸开变成数百毒针,一时困住了几人脚步。
“鹫,带着主上走。”最后方的红袍涨开精神力,咽下口中的淤血,精神体黑豹也瞬间膨胀两倍有余。
衣彻感觉到自己身下之人一瞬间的紧绷停顿,但他一句话不留,即刻收回精神体,欲继向前奔逃。
然而刚跑出没几米,衣彻的危机感警铃催命响起,瞬间狐尾现形,只见一只乌头追踪箭只见残影破开空气,直袭他心口而来。
衣彻拍开背着自己的属将,侧滚躲避,然而标记了他血液的乌头箭却疯狗一般即刻拐向他的位置,穿透他身前狐尾,堪堪偏移了几寸位置射进他的右肩的一刻,带着一瓣桃花炸开成碎片,镶进他整个右半肩血肉里。
“主上!”其余几人瞬间猩红了眼,精神力暴涨,分明是要与敌鱼死网破。
衣彻狐狸眼半掀,冷冷看向自己的属下,精神力瞬间压下几人自杀式攻击的狂躁,“抗命不从,等回去我再与你们细算。”
重走这一世青年才发现当年朱雀说他心软不成气候并没骂错。
这是他座下最尖锐的刀,却做不到令出而动,怪不得那几位怎么也要和他挣最高的那把权椅。
衣彻扶着身侧那棵参天的朱色桃,抬头望了望这棵桃,眼里透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怅然。
缓缓松开捂着自己右肩的手,青年沾血的手指轻滑眉心,只见眉心血下显现白光狐尾印记。
九条狐尾泛着白光现于青年身后,精神力磅礴排开。
发丝瞬间全白散开荡于风中,青年抬指对准身前红袍十人,精神力化作实体屏障围住了他们。
“活着来见我。”青年平静下令。
光芒涨开,瞬间照明了桃林,九尾拓生,如能蔽天。
一片耀眼的白光后,漫山遍林,俯瞰去,朱色桃花纷纷而落,唯美宁静,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红衣副将行于树下,只见血迹浸入树根的土壤,不见人影,再放开五感至十里桃林,静然无声,蛇尸成淹。
……
桃花满山谷,参天朱色桃树下,无数惊落的花瓣盖在昏迷的狐尾青年身上。
青年蜷着身体白发散开,苍白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被血沾湿的狐尾尖的绒毛,似乎疼极了,白色的睫毛微微颤着,似乎昏迷也不能安然。身下窑器倒地碎裂一片,又划伤了本就伤痕累累的青年,血已成滩弥漫风雪味道,甚至压过了桃花香。
花瓣擦过青年头顶狐耳,一阵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让白绒绒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衣彻试图睁眼,视野却一片血色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看见两个身影慢慢放大。
耳鸣荡着,那两人说些什么他听不太清,但闻到那股久违熟悉的雪莲味道,狐狸体力不支地闭上了眼,握着尾巴的手指却松了许多。
“城野哥!我的天你的龙窑塌了…啊!这有个全是血的狐狸,啊不…人?!”
“啊…怎么会有人长得…”
“唔好浓的雪味,这人的信香太烈了,城野哥你快去看看还能不能救,这信香太骇人,我腿软…”
伤痕累累的狐狸隐约听到这儿,感受到那人越来越近,强睁开眼一道缝,嘴角勾起一个酸涩弧度。
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那是他几十年午夜梦回的开始。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覆在狐狸的额头上,度来温热的力量,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畴你先回去,请吴长老到我的住处去。”
“好我这就去!”
男人低沉的声音很好听,但狐狸听到这儿,缓缓意识到了不对劲——不一样,上一世不是这样。
狐狸气息不安翕动,那股过于浓厚的莲花味道像是要将他溺死一般铺盖过来——
后颈突如其来一股痛意,狐狸唇齿间瞬间压不住一丝低吟,痛意伴着厚重连绵的精神力自后颈腺体游荡到在狐狸体内各处。
痛!
狐狸下意识亮出利爪划向男人,但男人显现出全盛期的白虎全面压制住了青年自己。
“唔…”
难忍的酥麻感在痛意中越发不可忽视,青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难言的声音。
狐落平阳被虎欺,青年只能忍耐承受着那用精神力压迫自己的白虎肆无忌惮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后颈处的尖齿总算移走,衣彻微微睁开眼,看着俯视看着自己的沉默男人,对上对方深不见底的黑眸,衣彻心头一颤。
“你的信香很烈,龙窑都是你的味道。”男人沉声。
狐狸闻言,下意识迷茫嗅了嗅自己的尾巴,错过了面前男人微暗眸色。
这一世那一箭也是上一世没有的,他伤的是重了些,信息素似乎失控了…
狐狸脑袋缓慢转着,有些无措地望向一直沉默的男人。
“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态度不明地垂眼看着蜷缩的狐狸,“刚刚灌入的精神力足够让你走出这里。”
狐狸听着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话,一直强撑思考断了弦,浑僵的脑袋愈发痛了,眼尾慢慢晕上红色。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青年刚刚压制住的信息素再次决堤一样荡开,蜷缩着身体深深喘息着。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但身后白虎躁动地低吼一声,盯着地上青年,似乎随时要将对方拆解入腹。
胥城野看着青年眼眸良久,那双狐狸眼越发红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男人默了默,回身强行收回蠢蠢欲动的精神体,后撤了一步,抬腿似欲离开。
然而什么东西圈住他的小腿,死死拉着不松。
男人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青年咬着唇不说话,但却用足力气用那白色狐尾把他往下拉,胥城野顿了顿,还是如对方愿蹲下身。
然而青年却依旧什么话没说,睫毛遮着眼,轻声嘶着气,冰凉的手指抓着自己的尾巴,塞到了胥城野手中。
尾巴上伤口多,动一下对方就疼得发颤,但不知为什么那尾巴尖还是一点点往男人掌心钻,讨好地绕了两圈才停下。
刚被自己收回精神图景的白虎,这回直接在他身上显化,男人身形又涨了几分,撑得上衣挣开,幽深黑眸也化成蓝色虎瞳。
“你在做什么?”男人声音发哑,再次俯身逼近那张过分惊艳的美人面,冷峻地审视着眼前人。
也不知青年还听不听得懂,一双本清清明明的美人眼抬起来早已变成狐狸竖瞳,狐狸朝着男人舔了舔唇。
狐狸向来知道如何争取自己想要的——
青年双手环着男人脖颈,拉着对方贴上自己的唇,渡气之间都充盈着信息素,用对方一直喜爱极了自己却不常给对方摸的尾巴事先控制住对方的手,这样,对方也就推不开他,也不会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风雪缠绕着沉默的莲,湖面泛起波澜,那巍峨的雪山洞口前,白虎一脚踏进山界,沉默凛然地在入口处视巡着,留下一串串足印还有浓郁的莲香。
“你应该说,带我、回家。”
狐狸哑涩开口,望着男人的眼,很是认真。
男人沉默望着对方,视线滑到对方被自己咬破的唇,手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抚上去。
青年看着还是不说话死似在思索什么的男人,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尾巴尖拍打了男人小臂一下,力道不小。
狐狸似乎又转了什么主意,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情愿地拉住对方骨节分明的手,顺着自己的尾巴一点点、一点点向上,哪怕胥城野虚握的手掌碰到了他翻开的血肉,对方也依旧拉着对方一直摸到了自己的尾巴最松软的一处才停了手。
狐狸睫毛颤着,似乎有些受不住,但还是紧紧勾着男人的脖颈,鼻子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唇又贴了贴对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似乎在说:满意了么
胥城野看着青年的眼眸,由着对方肆意无礼举动,没有推开。
“带我、回家。”
青年又看着男人重复一遍,尾巴动了动。
男人扶着对方腰上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缓缓逼近不知轻重的青年的唇。
“诶呀呀!!!城野哥你要干嘛!!!”
尖锐爆鸣声自男人身后响起,刚刚离去的少年红透了脸,双手张开捂着眼站在龙窑门口不知道该进不该进。
男人动作止住,看了一眼门口的胥畴,垂眸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狐狸,对方不知何时已然睡去,男人沉默一瞬,稳稳抱起青年起身朝小孩走过去。
胥畴上前去迎,很是好心主动,“吴长老在家里等着了,你身上全是血,哥我帮你背…”
男人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对方,小孩立即缩回手,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头。
胥畴不知道自己怕什么,看了下条件反射缩回来的手,又看向男人挺拔的背影,呲牙嘀咕,“真是越来越凶,天上掉下来的媳妇都要被吓跑嘛!”
唉唉唉!世风日下,谁家好人一见面就标记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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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