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弈雪醒来时已经傍晚了,他不是冷醒的,是操场上广播的音乐声把他吵醒的。他坐的位置离广播喇叭尤其近。
陆弈雪发现自己头上莫名盖了件校服,他自己的还穿在身上,也不知道是谁的,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操场上三三两两地有许多人,有人在锻炼、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草坪上吃饭、聊天。找到这件校服的主人,或许有些大海捞针了。
夏季不穿长袖校服的人很多,大家都换上了清凉的短袖,他因为怕晒或者是教室内空调太冷偶尔也会穿长袖,所以也不好根据最近谁没穿长袖来判断校服的主人。
他尝试回忆了一下今天有哪位相熟的人穿了长袖校服,但很快就放弃了。
好吧,他根本没关注过。
陆弈雪又起身拿起校服在身上比划了下,发现校服尺寸还挺大。该不是何年或者某个室友的吧?
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黑。不会是何年打完球嫌热脱的吧!他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汗臭味。还好,没有,只有自己惯用的肥皂味,他松了口气。
总之,这件来历不明的校服,就像个烫手山芋,他很嫌弃,但也不好扔。只能随着水杯一起带回班上去。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甫一到教室,他就对嘻嘻哈哈聊天的何年兴师问罪:“你长袖校服呢?”
何年被他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的愣了愣神,答道:“在书包里啊。”
陆弈雪点点头,绕过他坐回座位,想到:那可能是室友的,给他校服应该是想让他帮忙带回寝室去,看见他在睡觉不好意思吵醒他。那么根据校服的尺码,应该是比他稍微高一点的人,那么只有可能是陈光耀或者钟楚烁了。
想到室友之前对自己的照顾,他对这件校服也没那么嫌弃了,仔细叠好收进了抽屉。
说来不巧,数学老师正好借用今晚晚自习的时间来了一堂月考前的突击检查,让大家叫苦不迭。直到考完后,陆弈雪俨然忘记了要带校服回寝室这件事。
不过他问了一圈,室友都说不是他们的。
这校服到底他妈的谁的?!
…
第二天,习惯了在早自习前来到教室的陆弈雪,发现自己的座位上竟然坐了个人。他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抱着书,慢慢走近自己的座位,心里琢磨着怎么还有比他更卷的人。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陆弈雪的一点动静都听起来十分清晰。座位上的那人抬头向他看来。
连子钦?陆弈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很快就恢复平常。
“你来了。”连子钦望着他笑,熟络的彷佛他们其实是旧相识。
“你怎么坐在我的位子上?”陆弈雪问。
“我来取我的校服。”
“那校服是你的啊。”因为不熟,陆弈雪也没赶他,就近坐在了何年的位置上。
连子钦一直侧头撑着脸盯着他,笑意盈盈的。
陆弈雪心里嘀咕道:难道他也觉得这位置风水好?自己可要加把劲,起的比他更早,省的他的万年宝座被人抢走。
“那个…你的校服怎么给我了?”陆弈雪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
“你唇下的痣真好看。”连子钦突然答非所问。
“……”这是为了报复他昨天在饮水机前同样答非所问么。
提起痣,这勾起了陆弈雪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敷衍地笑了笑:“既然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校服你拿走吧,我没弄脏。”
“嗯,昨天见你在观众台上晒的不舒服,就拿校服给你遮了下太阳,怕你中暑。”连子钦现在才回答了那个问题。
陆弈雪点点头。说起来,自己昨天睡到一半确实被晒的有点热,似乎是有这么一段记忆。连子钦应该说的是实话。
“噢,谢谢你啊。”陆弈雪对他客气了点,语气没有那么生疏了。
“没有奖励么?”连子钦又问。
“奖…奖励?!”陆弈雪有点懵了,虽说以他的性格事后确实会予以回报什么的。
“嗯,就是回报。”
“有、有啊,你来这么早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的早餐分你一半。”陆弈雪提起早餐袋,在连子钦眼前转了一圈。热腾腾的,还散发着香气。他今天刚好买的是个煎饼果子,被均匀的分成了两半。
连子钦大概也觉得逗弄够了,道:“我确实没吃早饭,现在肚子饿得很。”
不吃早饭就来了!这也太卷了!眼前人实力不知如何,但陆弈雪已经对于自己班级第一,年级第三的位置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不过嘴上还是关心地说:“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再卷…额不是,再爱学习也要顾忌身子,不然没了革命的本钱怎么办。”
连子钦对他这番谆谆教诲笑而不语,认真享用起了自己的报酬。
连子钦越笑,陆弈雪心里越发毛。他记得何年不是说连子钦初见时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么,怎么对自己笑起来跟不要钱似的。他到情愿连子钦狠狠瞪他,反正他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冷眼。
陆弈雪一边吃一边翻开昨晚小测的试卷,昨晚睡前他隐约觉得自己有道题的解法错了,于是今天一大早就来验证,果然错了。还好这只是测验,不是什么大考,自己要对这种低级错误多加注意。
如此,他又细心地把那道题重新演算了一遍,手上的煎饼果子也吃完了。教室陆陆续续涌进来一些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古诗或是单词。
光顾着集中注意力算题了,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身旁还有个连子钦。陆弈雪转头看了一眼,连子钦已经吃完了,正在他的座位上睡觉,垂下的手还攥着自己校服的一角。
情感迟钝的陆弈雪对于攥衣角这种略显暧昧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表示,而且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连子钦睡起来竟然…还挺温柔恬静的?披肩的长发很适合他,不显得娇弱,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碎发和脸上,渡上一层圣光,愈发显的柔和与人畜无害。
醒着与睡着时给人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陆弈雪少见地挑了挑眉。
他很快收回了遐思,扫视了一眼教室,班上的同学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时间大概差不多了。即便何年每次都是踩点进教室,他也应该叫醒连子钦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连子钦的胳膊,轻声道:“连子钦,醒醒,要上早自习了。”
连子钦幽幽转醒,他表情平淡地坐了起来,低声“嗯”了一下。
随后从抽屉里拿出校服,站起身。离开时,他的身子轻轻擦过了只穿了薄薄一层夏季校服的陆弈雪,惹的陆弈雪的后背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连子钦有些恶趣味地嘴角上扬,表情很是愉悦。
陆弈雪见连子钦走了,立马坐回自己的座位。但一瞬间他的脸更红了,像是煮熟的虾子。此时此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椅子上传达出的另一个人的体温,他迅速拿了一本没用的书垫在屁股下,这才冷静下来。
陆弈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介意起这些,回想起以前在公交地铁上,也是有人起身就抢着坐过去,从未升起这种窘迫的感觉,自己大概是前几天发烧脑子烧糊涂了吧。都怪那女鬼!
没过一会,何年踩着铃声到了,他的嘴上还有些面包屑。刚坐下,他就嚷嚷道:“我的座位怎么感觉热热的。”
“我刚才坐了一会。”陆弈雪说。
“哟!今天怎么不嫌我的座位乱了?”
“在你座位上吃早饭不会弄脏我的桌子。”陆弈雪又恢复以往冷清的模样,淡淡道。
“陆弈雪!!!”何年咬牙切齿。
“嗯,你嘴上有面包屑。”
被何年一闹,陆弈雪心下奇怪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