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致试着调了调麦克风,耳麦里清晰地传来场控的提示,很快,言致意识到自己失声了。
连续三个小时不间断的演唱,言致已经到了极限。
音响里干燥的伴奏还在继续,台下观众挥舞应援棒,没有人会怪罪台上疲惫的明星。
不知道谁起的头,观众们大声唱着言致的歌词,宛如细流般破碎的歌声逐渐凝聚成奔涌的大河,言致释然地笑了,不再尝试发出声音,像挥舞应援棒一样挥舞麦克风,把场地完完全全交给在场的观众。
所有人沉醉于这场盛大演出,为台上的言致激动狂欢,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告别仪式。
演唱会圆满收工,言致在洗手间呆了很久才出来,工作人员纷纷向言致表示祝贺。安姐说:“这场演出的效果真不错,网上反响特别好,辛苦你了。”
言致微笑着和安姐碰了下拳。
助理扛着一大堆礼物,“言老师,这些都是粉丝送给您的,还跟以前一样,放到你家里吗?”
言致点点头。
有会场人员说:“言老师,您直接从E口离开,员工通道被粉丝堵着呢。”
言致比了个OK的手势。
等祝贺的人离开,温以航终于抓到机会,面不改色地拉着他的言老师上车。
到了只有他们二人的车内,这才对言致说:“你……你今天真漂亮。”
温以航嘴笨,饶是心中有万千感慨,说出口也只剩两三分:“真的,我一直在看着你。”
车内有些过分安静,此时正是下午七点半,太阳躲在云层后坠落,温柔得像给天空上了一层腮红。温以航仍在说:“接下来想去哪?我在餐厅定了餐,或者你想在家里吃?我让厨师来家里做,就是上次,你说过很好吃的那家……”
言致终于开口了:“去你家。”
从他口中迸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秋风吹过支离破碎的枯叶,再不复以往的干净清亮。
言致从后视镜看见温以航震惊而担忧的神情,无心解释什么,疲惫地闭上双眼。
早知道演唱会这么累,他就不办了。
所幸跟系统说话只废脑不废嗓,言致:“你不是说,不会出问题吗?”
“不对啊,我明明给你用了快穿局特制消炎止痛药,”系统来回扫描了言致七八遍,不敢置信地道:“主人,你竟然对这种药物有耐药性!不应该啊,你又没有频繁嗑止痛药……”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言致:“想不通就别想了,人又不是机器,哪里能被你们系统准确预测。我不怪你。”
系统:……感觉自己被看轻了!
温以航能理解,在三个小时高强度用嗓后,嗓音沙哑、乃至无法发声都是正常情况,但他内心的担忧并未因此减少,反而愈演愈烈:“真的不需要请医生过来看一下吗?”
言致皱着眉,水服咽下二十多粒药片,摇了摇头。
温以航不再强求,他看向言致手中,那些颜色形状各异,没配备说明书的药物,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困惑。
晚饭依旧是些软烂、好吞咽的食物,以往从不关注的细节一一浮现在脑海,温以航沉默许久,终于斟酌着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言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温以航仍然觉得怪异,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别的心思东想西想了。
言致解开衣服上零零散散的配饰,黑色的衬衫夹勒出柔韧弧度,扣结缠在一起,不太容易解开。温以航看得脸颊发热,忍不住说:“我帮你?”
言致停手,让出位置。
温以航抿着嘴唇,鼻尖冒出细汗,越紧张,手下的动作越不知轻重,怕弄疼言致,手上的动作愈加轻柔。
言致痒得很,自己暴力扯开衬衫夹,将两根黑色的带子扔到一边,顺手勾住了温以航的肩膀。
温以航看懂了言致的暗示,喉结上下滚了滚,轻声道:“不好吧,你不累吗?”
言致有点兴奋,那样的一场演唱会下来,身体的疲惫远远压不住精神上的亢奋,他眼里泛着水润明亮的光,是无声的邀请。
温以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言致低声说了句什么,温以航立刻停下所有动作,耳朵凑过去屏息聆听,言致又重复了一遍:“别欺骗我。”
沙哑干涩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听,温以航却恨不得把这句话刻录在最深处,没有哪句话能比这一句更美妙。
“好,”温以航承诺,“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为演唱会准备的、挑染成蓝黑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贴额角;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白色亮片星散在枕巾上,在被手指紧攥的深色床单上闪闪发光,朦胧间望过去,像是一片璀璨的银河。
系统:“唉。”
系统:“唉,唉,唉!!”
言致起床气很重,被吵醒后,十分想把系统打包丢进回收站,语气危险:“你有病吗。”
系统心里发苦,它眼睁睁看着言致沉迷温以航无心任务,简直想要代替言致上阵,跪舔主角:“主人,你是不是忘记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了?”
它小声哼唧:“夏泽的好感度没满,任务无法圆满完成的话,我就没有提成,以后回到快穿局会被其他系统嘲笑……”
言致依稀记得演唱会那日,夏泽托人送过来一瓶加了料的水,他知道那水里有什么,是以早早就把水和水壶一起销毁。
言致想了想,创建三无小号,在网上发布一段视频。
视频是他精挑细选的,其中没有过火的片段,也没有暴露夏泽的正脸,并没有在网络上引起水花。
随后,他把那条发布的视频连同网页一起截图,用陈金儒手下的账号,给夏泽发过去:
“言致没有喝你的水,你的计划失败了,老板很不满。我最后再给你三天时间,继续想办法。”
做完这一切,不管夏泽如何反应,言致闭上眼睡回笼觉:“等着吧,夏泽很快就会回来找我。”
他打算一口气把夏泽的“好感度”刷满。
·
言致的粉丝最近幸福地快要冒泡泡:言致又要开直播啦!
上次演唱会,那首没唱完的歌令人印象深刻,粉丝们都很担心,言致的嗓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纷纷挤在弹幕区关心言致。
言致捡了几条弹幕回复,为让粉丝安心,还清唱了两段。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粉丝听着心疼,忙让言致歇歇嗓子,我们光看脸就够了。
斜月西垂,夜晚的灯光逐渐黯淡,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言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口中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谁会找我?”
他向粉丝道歉:“今晚就到这里,大家晚安。”
说完,他匆匆按下停止直播的按键,起身开门。
三秒,五秒,直播间的画面停留言致空落落的椅子,留在直播间的粉丝反应过来:不是,言致你怎么这么粗心,你按错了!直播还连着呢!
直播间观众们的呐喊传不到言致的耳朵,他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夏泽。
言致顿了顿,还是侧身让夏泽进入客厅,口中冷漠无比:“你来做什么?”
夏泽摘下帽子口罩,满心仓皇,迫不及待道:“言致,你,能不能帮帮我。”
言致让夏泽坐在沙发上,用一次性纸杯装水,“你先说说出了什么事。”
夏泽不敢从言致手中接水,他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缓了一口气,说:“我被人威胁了,陈金儒用……用视频威胁我,让我害你。”
言致惊讶地挑了挑眉。
夏泽的手机铃声响起,不知道谁打来电话,夏泽嫌烦,看都没看直接挂断,继续对言致说:“陈金儒记恨你,他知道我有病,所以让我勾引你,让你也染上病。”
夏泽不敢看言致的眼睛,低声哀求:“陈金儒手里有我的视频,如果视频流出去,我就全完了!言致,我知道你和温以航的关系,你一定有办法……”
言致奇道:“和温以航有什么关系?”
夏泽:“那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上了他的车。”
“哪天?”
“就是那天,我给你下药,把你带到陈金儒家里,然后被警察叫去问话的那次。”夏泽六神无主,拼命交代自己知道的信息,他已经走投无路,太怕言致拒绝他。
言致说:“我和他没有关系,温总只是顺路。”
夏泽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他直接静音,恳求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你,就当我求你最后一次。”
随着夏泽越来越迫切的话语,后台中他对言致的好感度逐级上涨,飞速突破一百大关。
言致看着疯涨的好感度,对系统说:“这回可以了吧。”
任务状态瞬间变成已完成,系统喜不自胜,“主人你真厉害!”
言致目光转向夏泽,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接了吧,说不定有急事。”
夏泽不耐烦地接通,几秒后,他脸上五官因为过度扭曲而显得怪异,语气绝望,一字一句地说:“言致,你直播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