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明媚,是个适合播种的好天气。
宁月初刚好也放假在家。
宁月微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了,她准备在临走之前把家里的农活全部解决了,不然外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去田里劳作她不放心。
吃过早饭,陈牧阳非要跟着一起去田里种土豆。
宁月微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宽阔的田野上,宁月初负责挖坑,她跟在后面往里扔土豆种,陈牧阳紧随其后丢一把肥料。宁月初再挖下一排土坑的时候翻起的泥土就会把上一层覆盖,如此反复。
“累吗?要不你去树下休息休息吧。”知道这活辛苦,宁月微没一会儿就停下来叫陈牧阳去旁边休息。
她以为他就是一时兴起跟来玩玩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干起了活。
陈牧阳动了动酸疼的胳膊,坚持道:“我不累。”
这一坚持就是一上午。
等宁月初挥锄头累了陈牧阳还主动提出和他交换,两人默契地将轻松一点的活计留给她。
三人搭配效率飞快。
但毕竟是那么大一块田地,期间要不停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头顶艳阳不休,三人俱是口干舌燥。
“孩子们,先别干了,过来喝点凉茶休息休息吧。”正口渴着,外婆就如救星一般,蹒跚地提着一大壶凉茶出现在田坎上。
“来了。”三人同时应声。
“来。”陈牧阳先行一步利用长腿优势爬上田坎,他拍走手上的泥土,露出一口白牙,朝宁月微伸手道:“走这里近,我拉你上来!”
逆着光,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宁月微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被光刺痛双眼。
“谢谢。”她眨眨眼,借着他的力蹬上田坎,由于惯性得以机会在他怀里停留短暂一瞬。
“你要么?”陈牧阳再伸手,忍不住逗弄后面那位,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人傲娇的小表情。
宁月初果真不领情,他哼了声瞥过头,然后绕道从正道走上田坎。
不知他这个模样戳到了他哪个笑点,陈牧阳哈哈笑个不停。
外婆给他们每人塞了个纸碗,然后倒满凉茶。
入口淡淡的苦,回味微微的甜。
树影婆娑,陈牧阳舒服地坐在田坎边,喝着凉茶呼吸着新鲜空气,微风惬意。
他一连喝了三杯,宁月微在他身边蹲下,用余光偷偷看他。
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中,她的心胀胀的,也满满的。只祈求着时间再慢些,这样的相处再多些。
喝过凉茶,陈牧阳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没作过多休息,他再次一头扎进田野中,只想着再帮忙多干一点。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所以他们要赶在今天天黑前把这些土豆全部种好。
这样明天的雨就会变成一场及时雨。
下地之前,陈牧阳突然回头,扬声道:“外婆,等会儿吃饭你别等我们,你先吃,我们把这里弄完了再回来。”
外婆不同意,坚持要等他们一起,小小的老人倔强地走远。
几人不想让外婆等太久,所以接下来干得更加卖力。
这一番劳作下来,陈牧阳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但他心里是充实的。
他很庆幸。
如果没有认识宁月微,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小乡村,也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平淡中的温暖治愈。
村子里渐渐升起炊烟,一眨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三人干完手里的活才收了工具回家吃饭。还好,离正儿八经吃饭的时间也没晚多少。
外婆在外面扫地,扫帚一挥一扬,细小的灰尘在烈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看见他们回来,她连忙放下扫帚端出碗筷准备吃饭。
这几天的饭菜都很丰盛,外婆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款待这个城里来的少年。
辛劳过后,米饭也变得香甜。
陈牧阳罕见地吃了两大碗。
饭后水果还有外婆去镇上买来的草莓,个个鲜红饱满,外婆自己却舍不得吃,非说自己吃不惯。最后还是被几个小辈缠着才尝了那么几个。
院子里飘荡着爽利的笑声。
吃过饭,宁月初累得瘫倒在凉椅上睡着了,陈牧阳口渴,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往下灌。
“你衣服怎么破了?”宁月微刚好从外面洗好手进来,瞥见陈牧阳背后翘起的一块布料。
陈牧阳立马脱下衣服检查,发现衣服果真破了个小口子,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他回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划破的。可能是回来时穿过树林不小心勾到了他没注意吧。
“没事儿。”陈牧阳无所谓,一件衣服而已,破了丢了就是。
趁着这会儿天气暖和,他随意将外套搭在椅子上,从包里重新拿了件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身上粘粘糊糊的难受死了。
等他回来想拿那件衣服去丢时才发现外婆正坐在屋檐下戴着老花眼镜抱着他那件衣服。
陈牧阳脚步一滞。
外婆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手上虽然颤颤巍巍,但每一针都缝得十分整齐漂亮。
陈牧阳站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缝好衣服,外婆将衣服挂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没一会儿她又叫他过来,然后拿出了一瓶药酒,她非要让他擦,说是擦过后明天身上没那么痛。
阳光之下,陈牧阳乖乖地裸着上身,外婆耐心地问他哪里痛,然后慢慢地给他涂抹药酒,再用力按摩抹开。
她手心粗糙,陈牧阳都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岁月纹身,但却是温暖的。在这里的这段时光,虽然自找苦累,却毋庸置疑是他这辈子最快乐最肆无忌惮的日子。
外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为人勤劳,待人和善,对他们这些小辈更是好得没话说。
她总是悄悄将好吃的东西藏在他的枕头底下,怕他吃不惯这里的伙食还专门每天走半个小时的路去镇上买些好吃的回来。还会偷偷帮他洗衣服,哪怕他拒绝过很多遍了,可外婆还是会做。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帮自己洗衣服,后来陈牧阳不敢再将衣服存放,都是脱下就立马顺手洗了。
他自己的亲外婆对他都没那么好。
在这里,陈牧阳难得地体会到了家的温暖,哪怕有干不完的农活,他也喜欢待在这里。
这一待就是大学开学。
宁月微和陈牧阳一起回南城。
进高铁站时陈牧阳去摸口袋里的身份证,不成想先摸出了一把糖果和几张十块的零钱。
陈牧阳一愣,这不是他的。
他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宁月微也看到了他手里熟悉的糖果,见他不知所措,她朝他笑:“可能是外婆塞你衣服里的,每次我们出门,她都会悄悄在我们身上塞些零钱和吃食,生怕我们在路上饿着了。”
看着手里的糖果和旧旧的纸钱,陈牧阳沉默着,内心却翻涌、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