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 第17章 第 17 章

身上的束缚陡然松开，叶临费力地支起身子，看向来人。

乌衣十指交叉，眼梢含笑地望着叶临。他长相极为阴柔，加上性别难辨的声音，让人越发分不出男女。皮肤苍白得几乎不见一丝血色，显得极为病态，五官却是十足的妖艳，笑起来时无法让人感受到亲和，反而有种惶惶之感。

叶临站直了，紧张地说：“乌老板……”

乌衣转头，和蔼地对荷官说：“刚才什么样？给他摆出来。”

荷官冷汗涔涔，一开口便舌头打颤：“乌、乌老板，他、他……”

“摆出来。”

荷官没了声，手腕发抖地将桌上骨牌按照记忆摆了个大概，而后退了一步，听到乌衣对叶临说：“摸吧。”

叶临面前的骨牌又恢复了刚才的数量，他在桌边坐了下来，有些为难地说：“乌老板，您一直盯着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能在我眼皮底下把牌摸走，那是真本事，我既往不咎。要是没那本事还跑这儿来撒野，我就没有饶了你的道理。”

叶临拈起自己跟前的一张骨牌，苦笑：“不瞒您说，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也知道牌桌上不能动手脚的规矩，冒险试这一回，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走投无路，想凭这点小伎俩找个糊口的营生。”

“明知故犯，先斩后奏，你胆子不小。”乌衣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只是点小伎俩罢了，可就算是老手，也得讲究个‘气口’，”叶临将那张骨牌夹到牌桌中间，即将要放时，忽然又改了主意，手指一勾，收了回来，“各位真打算一口气都不给我？”

“废话，用不用我们都转过去？”络腮胡讥讽道。

叶临收回的手指一分，两指间夹着的那张骨牌落了下来，他将手腕翻转过来，轻轻一笑：“好吧，不给就不给。”

络腮胡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瞬间没了声——只见那掌心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新牌。

“好，好。”乌衣拊掌大笑，拉过叶临的右手，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啧，这手长得倒是漂亮，砍了也可惜。”

崔宁见他松口，不由喜笑颜开：“没事了吧乌老板？不然以后就让他陪着我玩……”

乌衣并不搭理他，起身对叶临道：“跟我来。”

电梯在十八层停了下来，叶临跟在乌衣身后走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走廊静谧幽深，一路上，墙壁、地面和天花板都是光可鉴人的银色镜面。

乌衣在桌后坐下来，不说话，只细细地打量他，半晌，才兀自一笑：“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二十上下，他们都管我叫小林。”叶临状似乖巧地回答。

没有正经名字，也说不清具体年纪，如果不是有心安插|进来，便是没父没母的混混了。乌衣眯起眼睛，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一个。”叶临顿了下，又说，“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个弟弟，没别人了。”

“跑这儿来出千，这主意谁给你出的？不会是你那好弟弟吧？”

“没，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年纪小，不懂这些。我们逃出来不容易，身上没剩多少钱，总不能两个人出来等着饿死。”叶临回答。

乌衣又审视他良久，最后和缓地笑道：“好。珈蓝的规矩，牌桌上出了千，要么留下手，要么留下钱。既然你保住了手，一时又拿不出钱，那就留在这慢慢还债。”

叶临惊喜地望着他：“您这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乌衣站起身，围着他踱了半圈，“一副牌有几张幺六都搞不懂，单凭一个手快，也想在这儿做牌托？”

“……哦。”叶临半垂下眼，又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道，“我可以学。”

“学就不必了。”

乌衣从他身前转到身后，又从身后转到身前，偏头在他颈侧轻轻嗅了嗅，而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是雏么？”

叶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等明白过来时，瞬间从耳后红到了脖根，支支吾吾道：“我、我……乌老板……”

乌衣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行了，不用说了。”

叶临面红耳赤地望着他，一副羞赧难言的样子：“可是我……”

乌衣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惬心地端详着：“这个活儿，比牌托适合你。”

察觉到叶临的抗拒和颤抖，他笑道：“放心，像你这样的资质，不会轻易给了一般人。”

叶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门被敲响了，乌衣从他身前绕开，坐回桌后，道：“进。”

——“老大，这回我可真弄回来一个稀罕玩意儿，您看看，保准喜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吊儿郎当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叶临抬眼看过去，不由暗叹今晚的巧合未免太多——那手里拎着个蒙着黑布的物件、穿一身白色休闲装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才见过的白眠。

白眠进来看见他，也是一乐：“哟，真巧啊。”

“巧？”乌衣挑了挑长眉。

“老大，您不知道，昨晚我才见过他，说筹点钱打算到这儿来玩，这不，今天就来了。”白眠看向叶临，奇道，“你不在下面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乌衣扫了叶临一眼，不动声色道：“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他。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白眠见他没有避讳叶临的意思，便将黑布一掀，邀功请赏道：“您瞧瞧，这个品相，万中无一。”

待叶临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黑布下赫然是一只熟悉的单面玻璃箱，一条黑蟒盘踞其中，缓缓昂起头，炯炯地瞪向前方。

叶临隔着一段距离，与刚抬起头的黑蟒对上了目光：“……”

确认过眼神……怎么又是这一条？

震惊过后，叶临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这蟒他昨天刚卖给翼城外的典当行，今天就直接到了珈蓝，难道这位隶属珈蓝的白老板，不仅能接应偷渡者，手还能伸到郁辞的地盘上去吗？

古语中，“珈蓝”的意思是无争之地，从表面上来看，似乎的确如此，它立于三区间的无主之地，不偏不倚，接纳所有地区的客人，包容性极强。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叶临在外面观察时就已心生怀疑，进来一探，这份怀疑只增不减。

乌衣隔着玻璃，用手指逗弄了一会儿黑蟒，白眠压着嗓子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乌衣便又抬眼看向叶临，思索了一下，道：“让他过去伺候，再点几个漂亮的，机灵着点。”

白眠吃了一惊：“他？您把他给收了？这……刚来就伺候这么大的场子，什么都不懂，不会添乱吧？”

乌衣淡淡道：“这就看他自己本事了。”

他踱到叶临跟前，伸出纤长苍白的手，给叶临抚了抚衣领，以推心置腹的口吻道：“我说了，像你这样的资质，最多给几个贵客陪陪床，平时看的，那都是床下的功夫。今天来的巧，既然赶上了，就过去学学东西。看你人也机灵，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叶临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乌衣轻柔地对他笑了笑，然后揽着肩往白眠那边一送：“跟着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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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该不是钱没带够，本想跑这儿快活，结果变成打白工了吧？”白眠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地回头打趣他。

叶临看起来十分不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给他：“……白老板，您就别笑话我了。”

“在这儿就别喊老板了，”白眠按开电梯门，绅士地让他先进，“喊哥吧。好歹也算个前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对于乌衣安排他去做的事，不懂的东西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简直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他苦笑了一下，问：“一会儿要我做些什么？”

“招待几个贵客吃饭而已，瞧把你紧张的。”白眠说，“这差事嘛，说难也不难。端茶倒水，察言观色，把人哄开心了，以后有你发财的时候。”

叶临将信将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那，客人有什么禁忌或喜好吗？”

“这我哪里知道，”白眠耸耸肩，道，“我又没伺候过。总之乖一点，听客人的话，不然就算客人饶的了你，老大也饶不了。”

说话间，电梯下到了十二层，白眠带他进了更衣室，找出套新的制服扔给他：“换上，我去给你拿铭牌。”

制服是简单的白色衬衣搭配白色长裤，叶临换好出来，正挽着袖口，更衣间里又进来一个人，他回头一看，两人都愣了，那身上隐隐散发熟悉香味的男孩惊声道：“怎么是你？！”

叶临赶紧向门外瞟了一眼，竖起一根手指：“嘘。”

那男孩捂住嘴，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声音才又从掌心里传出来，瓮声瓮气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卖转化剂了么？”

叶临哭笑不得：“别提了，那天晚上那么大动静，你没听到？挣钱的法子有的是，命只有一条，为了这点小钱把命搭进去，划不来，不干了。”

男孩奇怪道：“什么动静？出什么事了？”

叶临看他神色不像作假，说：“算了，不知道也好。”

男孩眼巴巴地瞧着他：“你以后还能弄到货吗？不赚钱，自己用总没事吧？”

叶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不准……你叫什么？”

“阿彪。”

“好，我记着，以后弄到有你一份，替我保密啊。”

阿彪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没过多久，耳麦中有人唤他，阿彪便急匆匆走了。白眠带着几个长相或清秀或艳丽的男男女女回来，将一枚电子铭牌交给他，上面显示着数字、字母与文字的混合编码：C02 林。叶临依照制式戴到胸口，白眠又简单叮嘱了他们几句，一行人随即向十二层最大的宴会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