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前方。
眩晕、不适在轻风的吹拂下一点点散去。
江晏眼皮动了动,视线一点点聚焦,这里是墓园,而自己被反手绑住跪在地上。
身后有人在扶着、或者说是在掐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在昏迷状态下摔倒在地。
而说话的人,是本该死在他枪下的陈前。
江晏眼眸微动。
“你没死。”
“是啊,我没死呢,你应该很失望吧。”
陈前半蹲在江晖的墓碑前,一点点拿湿巾将本就一尘不染的墓碑擦拭一遍:“为了今天,我做了很多准备,我夜晚做梦都在想,该怎么才能抓住你,抓住你之后,该怎么做,才能替他报仇。”
“这不是真的墓碑,你擦了又能怎么样?”
“……”
陈前动作一顿,但还是收了尾才把湿巾扔进一旁的垃圾袋里,站起身:“你知道了?”
“很难猜吗?”
江晏扯了扯唇,露出一抹不知道是对谁的讥讽,说:“先制造一起足够能让我晕过去的车祸,然后趁着我昏迷的空挡狸猫换太子,利用周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群众演员降低我的防备心,让我误以为自己还在现实世界里。”
江晏顿了顿,道:“你我之间从来没有交集,但你却能知道我能感受到虚拟现实牢笼的置放,是猎鹰告诉你的吧。”
“…………”
陈前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我抓你来这儿是让你来审问我的吗?江晏,到了我这儿,你还拿自己当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江议员、江上校?”
“哦,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上校了,你被驱逐出了军队。”
“当初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想弄死你,可惜联盟那群老东西看你看的太紧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机会。”
陈前走到江晏身前,蹲下来:“联盟和反叛军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存在,为了镇压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派江晖和你一起出任务,他们明明知道你们针锋相对。”
“我原以为,不管怎么样,不管多大的矛盾,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大事小事能分得清。”
“可是是我高估你了,江晏,你太冷血了。”
“反叛军半夜突袭,在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死了,就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那天晚上,为什么只有你不在基地?”
“你是抛弃队友贪生怕死,还是故意陷害,在我这儿都不重要,无非是恶心和更恶心的区别。”
陈前起身退后一步:“我只知道,是你,害死了江晖,江晖于我有恩,我不会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要给他报仇。”
“我会杀了你,可又不会这么就杀了你。”
陈前定定看着他,退让开,让江晖的墓碑完整的出现在江晏的眼里。
然后举枪瞄准江晏的肩膀。
“砰砰——”
两颗子弹先后打入江晏的左右肩膀,喷涌出的血液瞬间将衣服再次染深。
江晏的唇色要比之前还要白几分。
“军方没有公布江晖的死亡现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知道他死后连一个全尸都没有,所以我先废掉你的这双胳膊。”
陈前放下枪,说:“然后再给他磕头,磕到什么时候我觉得够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介时,我会送你最后一程。”
“…磕头?”
江晏咽喉处冒出血腥味,他似笑非笑:“你不如来磕头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
“你!……”
江晏的语气惋惜又怜悯:“这么忠心当他的狗,可惜啊,他到死,都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陈前赫然怒不可遏:“你闭嘴!你害死了他,现在居然在他的墓前说这种话!阿彪,动手!既然他不愿意磕头,那就让我们来帮忙!”
身后死命掐着江晏胳膊的人沉声道:“是!”
然而只要动作发生变化,那么变故就会在一瞬间发生。
“不好了!”
一名议员快速从门外跑进来,对着室内众人道:“无穷被攻击,管理系统崩溃,燕行长被锁在央行里了,还有!我这里收到江议员的车发来的车祸警报!”
中央大楼议会厅里,江百川朝着那名议员扫去一眼。
议员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退出去。
会议厅里都是前来参加议会的部分议员。
听到这个消息后,原本安静的会议厅里响起低低的讨论声。
江百川起身朝外走去。
张永义坐在另一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干脆寻了个借口也偷偷溜出去,远离会议厅的脉冲器范围后,给张行拨去了电话。
滴滴两声,电话被接起来。
张永义心下稍微安心了一些,他问:“你现在在哪儿?”
“马上就到中央大楼了。”
“……”
张永义陡然一哽,半晌才压低声音怒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又要胡闹些什么?”
张行低低一笑:“我是以江议员家属的身份参与这次议会。”
“放屁!江晏他……”
张永义猛然噤声,道:“赶紧给我回家待着,别给我挑事儿!”
张行敏锐的从他这句话中觉察到什么,快速找到路边停车位停下:“江晏怎么了?”
张永义含糊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
张行语气不是很好:“你不说,那我现在就去中央大楼问个清楚。”
“…你、你、你这个孽障!”
张永义觉得自己气的心疾都要犯了,他左瞅瞅又看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捂着嘴低声道:“江晏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你来这儿当炮灰吗?”
张行的脸色变了变,再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干脆利索的打开智脑,迅速黑入日出区的交通监控系统,迅速筛查到那个疑似发生交通事故的十字路口。
张行没有丝毫犹豫,一脚油门,黑车以极快的速度窜入车流中。
“…我绝对不是眼花了吧?刚刚是不是有一辆黑车从那边撞过来?”
“绝对不是!我也看见了!但是……”那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十字路口,满脸诧异道:“车呢?”
“联盟紧急任务,请快速离开这里。联盟紧急任务,请快速离开这里……”
负责交通安全的机器人收到上级指令,开始驱散这个十字路口的路人和车辆,同时放下障碍物。
不多时,十字路口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等张行开车赶来的时候,就被障碍物挡在了车道外。
张行没有丝毫犹豫,快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直接翻过障碍物朝里面跑去,然后在十字路口处被联盟军队的人拦下。
“无关人员请快速离开这里!一次警告——”
张行完全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当即举枪对准他的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我是无关人员?”
下一秒,对面的一排士兵便齐齐举枪对准了他。
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路口中央正在排查的士兵,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大步朝这里走来:“你们干什么呢,你,无关人员,请快速离开这里。”
张行直接将枪口对准他:“我知道怎么破解虚拟现实牢笼,放我进去。”
男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你在威胁我?”
张行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里面很多人巴不得他死了,但是别忘了,他不管怎么样,都是理事长的儿子,他要是出了事,你们能逃得了?放我进去,我能找到他!”
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迟疑片刻,道:“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张行直接把身份卡丢过去,在男人确认了他的身份后,示意周围人都把枪放下,给他让开一条路,同时把身份卡递过去:“抱歉,张公子。”
张行却直直略过他,大步朝着事发地点跑去,迅速吩咐道:“让他们拿分子炸弹,炸这里,要A级别的!”
士兵齐齐看向男人,男人点头示意。
很快,足量的分子炸弹就被安放在张行所指向的地点。
“三、二、一……”
十个A级分子炸弹齐齐被引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空间里出现了一条细微的、通向虚拟现实牢笼的缝隙。
张行的身影在下一秒出现在缝隙里又消失。
没有人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本该扣着江晏的两人迅速被他踹翻在地。
一人一脚晕了过去。
“倒是我小瞧你了。”
陈前脸色算不上好看,他举枪对准江晏:“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手动不了的情况下,怎么躲子弹!”
这里地处空旷,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他现在也完全失去了找肉盾的能力,在身体全部暴露在敌人眼中的情况下,江晏再厉害也做不到完全躲开子弹。
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是赌了。
赌一换一。
江晏目光落在那个对准自己额头的黑漆漆的洞口,在扳机被扣下的同时,江晏身形微微一变,一脚踢在地上昏过去男人后腰插着的匕首上,匕首飞起,直直朝着陈前的胸口插去!
“铛——”
清脆一声响。
预料中的胸口处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把匕首从远处掷来,竟是生生将子弹打开,然后不等陈前再反应,同方向的子弹便直直射穿他的掌心,连同那把枪!
剧痛袭来,陈前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江晏心口猛然一跳,像是觉察到什么一般,侧头朝着右方看去。
张行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在他的身后,是不断涌现的联盟士兵,但是那些身影都太过虚无。
远不如他的形影单只来得可靠。
张行大步朝江晏走去,步伐里带着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急促,但说出的话稳当却又不正经。
“我说亲爱的,你这到底是惹了多少人啊?”
四目交汇。
全身强行蓄起的力气在顷刻间消散,就在双目眩晕、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他跌落在一张温暖的怀抱里。
浓烈的气息将外界一切全部隔绝。
头顶响起张行依旧是那副散漫的调侃语调。
“江晏,你想要拿捏我,不需要用这些苦肉计,你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会像条哈巴狗一样贴上去。”
“……”
觉察到怀里的重量又重了几分,张行低头看去,江晏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好嘛,这次表白的话又没被听到。
算了,没听到就没听到吧。
他重新抬头,陈前已经被联盟士兵抓了起来,目光微微向右一瞥,是写着江晖名字的墓碑。
原来如此。
“等等。”
张行出声喊住准备带陈前离开的士兵,然后在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陈前“砰砰砰”几声,将手枪里剩下的五枚子弹全部射出。
两枚在肩膀处,一枚在靠心口处,一枚在腰腹,一枚在大腿。
看着陈前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张行扯着唇笑了下,原先眼底的笑意在瞬间消失殆尽:“我这个人一向不公平,伤我的人一下,我定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可惜今天的时机不太对,你最好乞求,联盟会判你死罪。”
话落,在众士兵不敢言语的注视下,直接抱起江晏朝外走去。
早就得到消息的医生护士早早就等在了通道门口,只等人一出来便将其送上担架,快速进行简单的检查。
检查完后,医生重重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大伤,不然只怕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要到头了。
子弹伤算是工作里最好处理的伤口了。
借助中央医疗仪器的帮助,在十字路口这个简陋的环境下,几分钟便把子弹取了出来。
医生擦去额头的汗水,对全程一直盯着他操作的张行道:“已经包扎好了,之后好好养伤,不会留下什么大问题的。”
张行点点头,道了句多谢,便小心翼翼的将江晏抱到车上。
距离议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
张行绕过车头拉开驾驶门,刚要发动车子,旁边的人便有了细微的动静。
医生给江晏用的是最新研制出的、对人体伤害更小的麻药,昏迷深度深但时间短,所以江晏此刻能醒来也不奇怪。
江晏的声音有些哑:“几点了?”
张行说:“八点半,时间还早。”
江晏侧头朝窗外看去,陈前已经被士兵带出虚拟现实牢笼里,双手被拷上手铐,身上还带着新伤,在士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着。
他微微抬起胳膊,降下车窗。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陈前抬头朝着这里看过来。
江晏抬起手:“把枪给我。”
张行看了他一眼,从中控台上翻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放在江晏的掌心处。
上膛,瞄准,扣下扳机,子弹打入陈前的心脏。
动作一气呵成。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
下一秒,本来还有些声音的路口彻底没了声响,安静到仿佛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也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质问江晏身为议员居然敢对伤害自己的人开枪。
江晏像是没看见众人投来的震惊的目光,将枪重新扔回到中控台上,迅速拨出一个电话,吩咐道:“我是江晏,我以中央议员的身份命令你,打开中央塔,封锁整个日出区。”
中央塔位于日出区中心点,平日里只负责一个吉祥物景观的作用,但一到关键时刻,打开它,可以使日出区范围内所有的空间跳跃器全部失灵。
车窗被升起,江晏重新靠回在椅背上,发出轻微的喘息。
张行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问:“时间够吗?”
“十分钟,杀他,足够了。”
“……”
张行没有出声,江晏侧头看去,似笑非笑道:“怎么?怕了?”
张行又露出之前的不正经模样,先前的审视仿佛错觉一般:“我可是江上校身边的一条恶狗啊,怎么会怕呢?”
“是吗?恶狗可是不会一个笑容就拿捏的人。”江晏将他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行眼睛微亮,眼底神采奕奕:“那江上校就该想办法,把我变成这样的人。”
江晏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应声,他登入内网,找到日出区的交通网络打开,将监控画面里咸鱼的图片放入数据库中进行匹配。
几秒,匹配结果就出来了。
定位显示,他三分钟前出现在对面那条没有被封锁的街上的一家书店门口。
江晏指着上面的地址:“去那儿,他跑不了的。”
张行一脚踩下油门,很快,车便停在了那家书店门口。
书店店铺不大,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有几个人。
但是江晏的注意力并不在书店山,他继续看着交通网络里的监控,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身上。
而此刻监控显示,该男人正在对面的街道上,准备上面前的那辆白车。
江晏迅速转头看去,监控中显示的白车恰巧停在他们的斜对面。
说迟时那时快。
戴棒球帽的男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手朝着衣服内侧掏去。
江晏直接拿起刚才被扔下的手枪,“砰砰砰砰——”四枪打出去,直接稳准打爆那辆白车的四个车胎。
戴棒球帽的男人当机立断掏出手枪对着这边打来,然后迅速朝着前方跑去。
车窗被及时升起来,子弹被弹落在地。
江晏吩咐:“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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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迷雾森林18